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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切地明白,他爱她,并且是非常非常地爱她。可是,万一她果真心知肚明地参与了夺心阴谋怎么办?他简直不敢想那后果。按理说,她是那样的清纯,清纯得就像一块透明的水晶,没有一丁点儿的瑕疵,又怎么会参与那种龌龊的勾当?她必定是完全不知道这心的来历。可是,即使她被完全排除在那阴谋之外,他的父亲必定是那阴谋的主使者,而作为主使者是必须要以命偿命的。如果自己手刃其父,又怎么能面对其女呢?设身处地地从她的角度来考虑,面对着作为杀父仇人的丈夫,情何以堪?这样一来,岂不是自己把她推到了绝望的境地?她是那样地爱着自己,而自己又对她做了什么?岂不是等于让她比死还难受?用这种手段来对待一个深爱着自己的女人,自己还能算是一个人吗?更何况自己也是同样地深爱着她呢!为了报仇,自己从来就没有害怕过死。为报夺心之仇,即使拼却性命也甘之如饴。可是,他又何曾想到,自己竟会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那么,现在还能后退吗?肯定不能!姐姐的仇必报无疑!每当想到温柔善良的姐姐遭此荼毒,他全身的血液就要沸腾起来。他只想着报仇,而从来不曾考虑后果。万一不能全身而退,他宁可与敌人同归于尽!好不容易才进行到如今这种地步,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查明真相,又岂能临阵退却,功亏一篑?
看来,只有走着瞧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小梅母亲的墓地前。杨思成帮助小梅摆好鲜花和贡品,恭恭敬敬地向墓碑鞠了三个躬。小梅从提包中取出一块绒布,小心地拂拭墓碑上的灰尘。杨思成则在周围随便转转。突然,他觉得右脚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条灰色的蛇正从他右脚旁游走,很快就消失在草丛中了。他猛然醒悟道,哎呀!那蛇的头部是三角形的,那应当是一条毒蛇!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蝮蛇吧。
不好!这可是生命攸关的大事!他赶忙坐下来看那伤口。伤口在右脚踝骨外侧的上方,必须赶紧处理。小梅见他神色不对,也立即跑了过来。一听说他被毒蛇咬伤,顿时吓得哭了起来。杨思成连忙安慰她道,赶紧处理,应该没有问题。于是,杨思成快速取出手帕,紧紧扎住右小腿的上部,继而又取下钥匙链上的小刀,把那伤口处深深地划了几个十字,然后就用力把局部的血液挤出来。可是,那部位由于没有什么肌肉,所以挤了两分钟也挤不出什么血。怎么办呢?不可耽搁!现在是分秒必争。于是,杨思成用双手抓住右脚,试图扳起来用嘴去吸那伤口中的毒。可是,那伤口在小腿外侧,自己的嘴又如何能够得着呢?这时,小梅就要把头伸过去吸那伤口。杨思成赶忙把她的头推开,严厉地说:
“绝对不行!那蛇毒吸进嘴里是很危险的,搞不好会喉头水肿而死!”
说时迟,那时快,别看小梅平时娇柔无力,这时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她双手将杨思成猛地一推,使他仰卧在地,她则转过身子趴在他的身上,用自己的嘴巴拼命吸那伤口中的蛇毒,每吸一口就立即吐掉,然后再吸。吸了十几口之后,她已是精疲力尽了,这才罢手。
杨思成明白,此地不可久留,必须尽快到医院去。他扶着小梅站起来,两人跌跌撞撞地朝山下奔去。及至他们到了汽车旁,小梅的嘴巴已经肿了起来,呼吸也感到有些困难。不好!如果是喉头水肿那就完了!必须以最快速度赶往医院!杨思成自己的右小腿虽然也已经肿得很粗,变成青黑色,并且几乎失去了知觉,但他也顾不得了,一面安慰着小梅,一面火速驶向最近的医院。幸而城郊的公路上过往车辆极少,他可以全速行驶。
终于到达郊区医院,这时,小梅的面孔已经变成青紫色,几乎不能呼吸了。杨思成抱起她,一面大声呼救,一面瘸着腿、支撑着跑向急症室。此时,急症室的几位医护人员也已发现了他们,立即跑了出来。一位年纪较长的医师一看小梅的症状,当机立断,取了一把手术刀,也来不及消毒,对准小梅的气管伸手就是一刀,立即将她的气管切开,并且插上一根导管。
两人双双被推入病房,护士赶紧为他们注射抗蛇毒血清及其他药品,这才转危为安。
半个小时后,陈宏达与胡玉庭等一行人来到医院,此时小梅已经入睡。陈宏达见到女儿如此光景,不觉老泪纵横,但又怕惊醒女儿,所以硬忍着未曾发出声来。只是默默地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静静地凝视着心爱的女儿。
胡玉庭见他这样,便悄悄地退了出来,来到了杨思成的病房。杨思成见是她,连忙欠起身要坐起来,胡玉庭快步走上前去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躺下。
“她怎么样了?”杨思成问道。
“总算是脱离危险了,不过,气管插管仍然插在那儿,医生说,要等到喉头水肿消除之后才能拿掉呢。”
胡玉庭掀起被子的一角看了看杨思成的右小腿,那小腿依然肿得很厉害,而且整个小腿都呈青黑色。胡玉庭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也真不小心,怎么会弄成这样!现在想想,多危险哪!差一点儿两条小命就丢了!”
“谁又能想到呢?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生无常吧。”杨思成若有所思地回答。
“小梅自小到大都是在温室中长大的,何尝遇见过这种事呢?今天弄成这样,舅舅不知道有多难过呢!等一下万一舅舅向你发火,或者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你只是听着就是了。我特地预先向你打个招呼。”
正说到这儿,听见敲门声,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可以看见,是陈宏达。
陈宏达来到了杨思成的床前,杨思成本以为他要责怪自己,可是他一句责备的话都不曾说,他看了看杨思成的伤势,又问了一下大致情况,最后问道:
“你现在如果不介意,我想和你谈谈,好吗?”
“好的,我现在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杨思成答道。他心中想道,大约老头子要开始教训我了。
胡玉庭为陈宏达拖过来一把椅子,让他在床旁坐下后,自己便悄悄退下了。
“平时工作太忙,从来不曾与你聊过家常。今日有了这个机会,想和你好好聊聊。”陈宏达把椅子又往前挪了挪,这样离杨思成更近了些。
“我想谈谈我自己以前的一些事情。”陈宏达接着说。杨思成注意到,他的脸上虽然没有显出一丝儿气恼和怨恨,可是他的双眸中却饱含着悲怆。
陈宏达点燃了一支烟,继续说道,
“这些事情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即使是女儿也不太清楚,可是我今天想告诉你。我这一生的经历也是够跌宕起伏的了,一般人只知道我今日的辉煌,又如何了解我过去的坎坷和悲伤呢?我的父亲在解放前曾是国民党的少将,解放后便成了历史反革命分子。像我这样的家庭出身,本是与读大学无缘的,我也不曾抱有什么奢望,只想高中毕业后随便到哪家工厂当个工人算了。可是说来也巧,就在我高中毕业前不久,陈毅在上海作了一个报告,强调说,即使是家庭出身不好的学生,个人表现好而且学业优异的仍应加以培养。就这样,我终于得到了进入大学的机会。在大学里我认识了对于我今生最最重要的人,她就是我的妻子,小梅的母亲。她在大一时就是我的同班同学,当我第一次看到她时,就为她的风度而倾倒。她是美丽的,但却是朴素的;她是动人的,但却是恬静的;她是高雅的,但却是亲切的。可是,考虑到我自己的家庭情况,我根本就不曾抱有任何的奢望,像她这样优秀的女孩儿怎么可能看上我呢?我不但家庭出身是历史反革命,而且家境贫寒。因此,我只是在心灵深处默默地爱着她。可是,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我慢慢地发现,她似乎对我有着一种特殊的好感,有好几次她主动地与我接近。或许她并不在乎家庭出身和财富?可是在那个年代,家庭出身对任何一个人的前途都是具有巨大影响的。即使她本人不在乎,难道她的家人也不在乎吗?随着我与她接触的日益增多,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后来终于发展到恋人关系。但是,我们的麻烦也越来越多。首先,她的父母坚决反对这门亲事,理由是,我的父亲是历史反革命,而作为历史反革命的儿子,是不可能有光明的未来的。而她的亲戚、朋友、同学也都不约而同地反对她与我继续交往。可是,她力排众议,坚决与我站在一起。到大学毕业的那一年,正好是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如火如荼的年月,我由于家庭出身的关系,被分配到青海的边远地区工作,而她也受到连累,与我一起远赴那不毛之地。在那儿,我们生活上虽然非常艰苦,可是由于我们两人能够长相厮守,精神上却是快乐的。
文化大革命终于结束了,我国面临着改革开放的大好局面。我发现,我们的命运也正面临着关键的转折点。于是,我与妻子相商后,毅然决然下海办企业。我们离开了青海,回到了这个城市。但是,要办企业,首要的问题就是资金,我的家庭一贫如洗,我到哪儿去筹集资金?妻子的家庭原先是资本家,她的一个伯父在香港经营着一家保健品厂。于是,经与她伯父联系后,由伯父出资,在本市成立一家保健品分厂,为他们加工一些原材料。
直至十八年前,国营前进制药厂面临亏损的边缘,准备转让。我看准了时机,以保健品分厂为抵押向银行贷款,以900万元的价格买下了前进制药厂2500万元的资产。但我也并非白白地得了个便宜,我必须保证制药厂里几百个工人的工作和生活。其实,我当时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弄不好就要身败名裂。但是,我看到了大方向。当时我国的经济正走向小康,人民的生活水准日益提高,对保健品的需求理应更上台阶。在那关键时刻,妻子给与我极大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