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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一处废弃的宫角,玄灼有些不确定的看看四周,宫中这种无人的地方甚多,但自己又要怎么知道李尽恩有没有在这边?
“我不知道你在不在……”玄灼只能向空无一人的寂静宫宇喃喃自语般说着:“但我求你……求你救皇帝哥哥……”
说完,玄灼缓缓跪下,不住的磕着响头。死寂中,那“嗵!嗵!”的声响显得如此沉闷,令人窒息……玄灼不住的磕着头,向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儿的人磕着,额头生疼起来,依然没有停下……眼底那片石地上映上斑斑红痕,也依然没有停下……
好痛……
从未向人磕过响头的玄灼,只觉得额头像着火般灼热,可是……却比不过心中的绞痛……
从未怀疑过冬哥哥,他却利用了自己,去伤害自己最亲的人,然后以死离间自己与皇帝哥哥……他怀着怎样的心情,在离死前依然说着谎言?这份恨……有多深……?
从不知晓燕儿那样的讨厌自己,自己又是在什么时候做了令她憎恶的事情?为什么会令一向爽朗活泼的她,笑得那样绝望,甚至带着死的觉悟?当她提剑砍向自己这个从小如同兄弟姐妹般的同龄玩伴时,她在想着什么?是什么样的恨,冲淡了这一切……?
好恨自己,为什么如此不设防的接受着每个人,所以,自己受伤的同时也伤害到了皇帝哥哥……早该想到的,那香气与自己手上的香味不冲突时就应该想到的,因为那不是香,而是毒……为什么没想到?只要自己有一点点细心,就会想到的啊……就不会令皇帝哥哥如此痛苦……
还有皇帝哥哥的眼神……是气恼?是愤怒?还是憎恨?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说出‘人死了怎么会复活’时,他在想些什么?他信了,信了冬哥哥的话……不奇怪……因为本来自己的复活就有诸多疑问,那么牵强的理由只因为皇帝哥哥不愿失去‘玄灼’才会压了下来,剥去‘玄灼’的外衣后,自己根本无力面对皇帝哥哥那种被骗的仇恨……
可是,我是玄灼啊……还是真像冬哥哥说的,我喝下过重生露?早就知道那种药的效力……如果是真的,如果我不是玄灼,我会是谁……?那身为‘玄灼’与皇帝哥哥渡过的日子,岂非一场太过美好的梦?只是,已经烟消云散,覆水难收……
眼底的石板越来越模糊,心中的酸楚令两眼不由自主溢出太多的泪水,滴滴坠下,混入点点血迹之中……头已经不疼了,因为完全麻木了……反而更加用力的磕着,只希望额头的痛楚可以令自己无暇再想其它,令自己的心,不再那么的痛……
“够了!”
一双有力的双手忽然阻止住玄灼,透过雾水的覆盖,玄灼在朦胧中辩析出那张狰狞的面具。
“师父!”
所有情感一下子找到突破的瓶颈,玄灼当即扑到面具人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是师父……还有师父在我身边……在李家堡的四年,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虽然他总戴着那诡异的面具,但自己知道,那面具下,一定是个温柔的人,因为他总是容忍着自己的娇纵,允许自己对他百般依赖,就像亲哥哥一般呵护着自己。
“师父……我好难过……我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人这么痛苦都不会死去?怎样才能不这么难过?心怎样才能不痛?好像有把刀一直在挖我的心……可我阻止不了它……真得好痛……”
玄灼紧紧抓着师父的前襟,毫无顾忌的在他怀中放声痛哭着。后者温柔的轻拍着他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
“师父!”玄灼紧紧抓住面具人的手:“您会一直在灼儿身边对不对?不管我是谁,不管我是玄灼或是其它什么人,您都不会不要我,对不对?”
那目光中写满了求救与哀求,如果此时面具人摇头,玄灼一定会绝望,彻底的绝望。但面具人没有摇头,却也没有回答,只是将他轻轻的搂在怀中,什么也没说……
这就够了,口头的承诺,我已经听过太多……
玄灼紧紧的倚在师父的怀中,那是他唯一的避风港了吧……?
“你要救李安世?”
冰冷的声音响起,玄灼蓦然回神,他这才想起自己是为何在此磕破了头。
“是!都是我不好,全是因为我的错……我要救他!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救他!”
“若要你放弃生命、尊严、你所有的一切,你仍要救他?”透过面具闪动的眸子中,混杂着莫名的情愫。
“是!”玄灼毫不迟疑的应着,双眸中的坚定与毅然,有着誓死的觉悟!
“既然如此……为师就帮你……”
“师父,你可以救皇帝哥哥?”玄灼几乎惊喜得要叫起来。
“那香气是由凝月香刀中的香精提炼而来,虽稀释不少,不会令人发狂疯癫而亡,却会令人四肢无力,混厄而死。李安世中毒已深,不像你中毒时那般轻,为师的解药对他已无作用……”
“我中毒?”玄灼愣住:“你早知它有毒?喂我吃过解药?所以我才会一直无事?”
看到面具人没有否认,玄灼激动的大叫起来:“你明知它有毒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我就不会将它送给皇帝哥哥了!你有解药为什么一直不拿出来?现在他已经中毒至深你才说?!”
“我与他非亲非故,为何要管他死活?”冷冷的回答着眼前人儿的激动质问。
紧抓着师父的双臂,玄灼瞪大了眼睛,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是不是自己太过天真?以为人人都像自己一样看不得生命消逝,都会尽全力挽救。可是,不是这样的……一句‘非亲非故’就可以收回举手之劳,一句‘非亲非故’就可以让一条生命在指间游走,不懂……完全不懂……难道人心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善良?
“你一向天真”仿佛看透玄灼此时的内心,面具人冷冷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不计付出的,你不害人,那又怎样?李冬至死都在害你!你待他不好吗?你与他有仇吗?你与他亲如兄弟,那又如何?还不是一瞬反目?人心,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玄灼无力的垂下头,喃喃着:“无所谓了……我不想理会什么人心了……我只要救回皇帝哥哥……就什么都不再想了……”
玄灼蓦然抬头,急切的说:“师父!一定还有其它办法的对不对?是什么?”
“若要解凝月香毒,需四样东西”
“是什么?”
“‘青龙鳞’、‘朱雀心’、‘白虎胆’、‘玄武舌’”
玄灼呆掉:“这……这是什么?从没听说过……这些上古神兽我要去哪找?”
“这是四味世间罕有的药材,只有以‘青龙鳞’为药引,‘朱雀心’、‘白虎胆’以慢火焖熬十八个时辰,再就‘玄武舌’服下,才能解此毒!”
“那我要去哪找?”玄灼重新燃起希望。
“京城东二百里有座浮苍山,你可知道?”
“就是盛行佛论的那座山?听闻全山有八十一座寺庙”
“对,八十一位主持中,有一人有此四物!”
“是谁?!”
“不知道,这就要你去找了……但那人绝不会轻易将这四件东西给你,全靠你自己”
玄灼蓦然站起:“好!我立刻就去!”
他回头看看面具人,忽然目光中闪过一丝哀伤:“师父……你就是李尽恩……对不对?”
看到面具人没有承认没有否认后,玄灼自嘲的一笑:“所有的人都在瞒我……骗我……”
那笑中的凄楚,只有他自己明白吧……
看着玄灼头也不回的离去,面具人静静的站立着,不知在想什么。
第十二章
一步一拜,三步一磕。
香火鼎盛的浮苍山此时却静了,因为人们都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看着一个十三、四岁大的孩子由山下开始,一步一拜,三步一磕的慢慢向山中的寺庙走去。
那个孩子应是富家子弟吧?他那身白丝绵缎的外套,已经变得破皱不堪,下摆因频频与地面磨擦而破损,洁白的衣裳已经变成灰黑色。
他应该一向娇生惯养吧?那白嫩的小脸,不染烟尘,就好像一直居住在世外的仙童,没有半点俗世的腥土气。豆大的汗珠由他美玉般的面颊流下,混浊了尘土,令那无暇的面容变得污浊……
他没受过苦吧?娇嫩的小手已经变得黝黑,透过黑色的污垢,磨破皮的肌肤隐隐中透着红色的血丝……
汗水渗透他的衣裳,是累吗?还是痛?
人群中忽然发出一阵惊呼,因为那个孩子的额头上流下鲜红的血水。顺着额头,顺着鼻梁,划过嘴角,滴落。在秋日干冷而变得格外坚硬的地面上,落下滴滴红斑……
“孩子!你的心意佛祖一定看到了!别磕了!”
“是啊!你要求什么佛祖一定会保佑你的!”
“快别勉强自己了!”
“你的头流血了!算了吧!”
一声声善意的劝阻,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然故我的走着,拜着,叩着。
一个性急的大汉看不下去,一把扯起他,吼了起来:“你不会疼吗?!你的头在流血!你还磕?!”
“我……我要求的东西很难得到……必须这样……”
孩子无神的喃喃着,那脆如珠玉滚盘的悦耳声音中,却加杂着浓浓的迷惘与哀伤。他轻轻挣脱大汉的手,再度面向不远处那座‘明镜寺’,深深的一叩首。
“你是要去明镜寺吗?你要求什么?”
人们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当那个孩子开口时,他们才明白这个孩子为何如此娇贵却折磨着自己,因为那话语中带着的绝望,是否说明,他已经别无他法,所以才会如此?
几个年青人更是先一步跑向明镜寺,通知寺中人去了。
好长的一座石梯……可梯尽头就是寺门了……
每一阶,孩子都磕一个响头,一步一磕。就算铁石心肠,也应该被打动吧?
“阿弥陀佛……”
一个慈祥的声音扬起,孩子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个白胡老者,看到他的打扮,孩子立刻毕恭毕敬的合掌示意:“俗尘中人玄灼叩见主持方丈”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