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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不着,海燕姐,不如我们今晚就随便聊聊天吧。”小溪抚了下额前的刘海,几天不见,她那刘海都已经将整双眼睛遮住了。
“聊点什么呢?”海燕看了下手表问道。
“随意啊,”小溪眯了下眼,眼角的皱纹立刻从四周向中央集合,“比如我们的家庭啊,对了,虽然我们住在同一个屋子里,但好像我们都对彼此的家庭情况了解不多哦。”
“我的家庭嘛,普普通通,没啥好聊的,”海燕说,“爸爸妈妈都是平凡的人民教师,发不了大财,但也饿不死。”
“哦,这样啊,”小溪以前一直戴的是玻璃眼镜,前一个月才换成隐形眼镜,鼻子上那玻璃眼镜成年累月留下的痕迹还是比较明显,“那也应该会有点与众不同的事情啊,不可能一直波澜不惊吧?”
海燕仔细想想,好像自己的生活就如一潭平静的湖水般,没有太多亮点,当然也没有灰色地带。
“那还是我来讲讲我的家庭吧,”小溪的声音和那没关上的收音机里的声音一模一样,但小溪本人仿佛没有发现这个问题,“我爸爸和我妈妈啊,那真是绝配啊。我爸在市火葬场帮人收尸,我妈在医院太平间守尸,这样的夫妻搭档我想全国也没几对吧?呵呵。”
是没几对,海燕心想,要是我的父母是干这种工作的,不吓死才怪。
“所以人家都说我爸妈阴气太重了,我五个姐姐都很早便夭折了,我一出生也是皮肤白得出奇,连接生护士也被我吓坏了。还有啊,我们家乡所在的小城里有些人特别变态,经常在火葬场和太平间偷个尸体玩玩,玩腻了就丢在荒凉野外,弄得人心惶惶的,我父母也因为尸体丢失被认为是工作失职,屡次受到领导责怪,但又不敢开除他们,因为这活一般人谁愿意干呢,工资低,又寂寞,还受人歧视,更需要胆子大,再说了,丢失的毕竟只是死人而已,又不值钱,也不是珍贵文物什么的。”
海燕头一次听到这个职业内的故事,感觉非常新鲜。
“我爸妈都锻炼出来了和众多尸体一墙之隔吃饭说笑的能耐,我从小没人带,就在父母的工作岗位长大,但是我还是很怕鬼——当然这和我喜欢听鬼故事是两回事——由于我爸妈每天和尸体打交道,因而他们一看某个活人就知道他体重几斤几两,不差毫厘。我最讨厌每次回家时候我妈对我唠叨不已的样子了。”
海燕心想,小溪也是个苦孩子啊,没个人活着都不容易,都有一本自己才读得懂的难念的经,看来人和人之间还是需要多加沟通,理解和包容的。
听到收音机里那女声,小溪努了下嘴,然后将收音机关掉,“这女的是谁呀,将《红色棺材》讲述得这么垃圾,怪不得现在听众都流失殆尽了,不过,她那声音倒是跟我妈唠叨起来的时候很像很像的——对了,听说我妈生病了,她又不肯去医院,说工作岗位离不开她,我得给她打个电话回去问候一声。”
听她这么一说,海燕心里念叨了一句,还跟你妈很像呢,我看跟你就很像了。
小溪于是拨通了她妈的手机——她妈由于工作关系,晚上休息得也非常晚——小溪不小心开通了免提键,那电话里的声音果然比小溪的声音更像十倍那收音机里女主播的声音。
说着说着,小溪大概是害怕惊扰到海燕,或者是一些悄悄话不便让海燕听到,所以没多久便走到外面漆黑一片的外面去了。
忽然,海燕又返了回来,从口袋掏出一个信封说,“海燕姐,我开学时候欠你的一千块钱,现在还给你好了,你点一下,看看有没有假钞。”
海燕这才想起开学时候小溪是跟自己接过一千块,想到小溪和自己这么好的姐妹,出于对她的信任,也就没有打开信封。
说完,小溪又握着电话出去了,这一回应该是跟一个远方的朋友打的,还说得嘻嘻哈哈氛围十足的。
海燕也感觉自己差不多要睡了,虽然读研一来自己一直是以夜猫子的形象闻名的。
刚躺下一会,便听到管理员刘阿姨在敲门,“海燕在吗,我好像听见不远处小溪的惨叫声了,我们快去一起看看。”
海燕于是也顾不得身上穿的是件睡衣了,连忙跟着刘阿姨朝尖叫声的方向跑去。
那是在学校女生宿舍楼附近的一片树林里,海燕看见在一棵树叶脱落干净的枫树树枝上,小溪吐着舌头流着口沫地被吊死在上面,她那眼球里只看得到白色部分——就连那有着两个黑眼珠的左眼也不例外。
那树枝不是十分粗壮,虽然小溪体重很轻,但还是被压得折断了,小溪的尸体坠落在了地上。
小溪的爸爸妈妈自然也来到了学校,她爸爸非常不希望将小溪在学校附近的火葬场火化,说自己干了一辈子火葬场工作,难道就不能亲手火化一次自己的女儿不成?她妈妈也表示同意,两人于是将小溪装入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大麻袋里上了火车。芳芳和念念看得目瞪口呆,心想那火车上的人群如果知道的话,该会如何反映啊?
将小溪父母送上火车后,晚上却又在校园内看见他们,后面跟着李教授和刘阿姨。海燕,芳芳和念念都诧异得认为灵魂自己出窍了。
倒是李教授主动跟她们分别打着招呼,并解释说,小溪的父母将尸体带上车后,被火车上的乘警发现了麻袋里的尸体,将他们赶下了火车,两人今晚没处歇息,便想到了来李教授家暂住一晚。
小溪死后,李教授所带的研究生便只剩下海燕,芳芳和念念了。海燕害怕一个人住,便想芳芳和念念搬过来一起住,但这两个女孩都害怕住海燕那间房子,说那边是一楼,风水不好,湿气太重,整年太阳都没法照射进来。不过两人还是非常大方地邀请海燕搬过来跟自己住一起,因为她们住的是另外一座公寓楼,那边显得人烟更稠密更有生气一点,而且是在顶楼。念念还非常大方邀请海燕和自己睡一张床。
于是芳芳和念念一起过来帮忙搬东西。
海燕在打开小溪生前给自己留下的那个信封时,吓得“妈呀——”一声惨叫了起来,原来打开信封一看,里面全部是一张张冥币,那些冥币面额最大的高达一千亿,还有几张七块,十三块,二十六块的小额纸币。
“别怕,海燕姐,”芳芳说,“也许是小溪本打算给你开个玩笑而已吧。”
“我倒不认为她是有意这样做的,”念念发表自己的观点说,“她又没去找兼职什么的,哪来的钱还你啊,估计是夜里谁故意丢在路上的,恰好小溪回来的时候拾到了,她这几天神情恍惚的样子,也没有看清就以为是真币了吧。”
但这些都只是推测,毕竟当事人都已经作古了,海燕也不差这几块钱花,当初会很爽快地借给没有偿还能力的小溪,就说明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让她还。
三人抱着所有物品打算出门时,刘阿姨在门口问道,“海燕啊,你这是要搬到那栋楼去啊?”
“刘阿姨,我要搬到F栋去,”海燕客套道,“谢谢阿姨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哎,哪里谈得上什么照顾呢,”刘阿姨说,“不过我接到上面通知说,下个星期我也要和F栋的那位阿姨互换岗位了,到时候我们不还是可以每天见面么?”
“哦,这样啊。”海燕回答说。
芳芳和念念却对刘阿姨要来F栋不是很高兴,说她那张被烫伤的脸实在是太吓人了,尤其是在晚上,还有她那走路几乎没有声音的步伐,也会把人给吓坏的。海燕倒认为还好,比较都已经渐渐习惯了。
01。疯婆婆之死(上)
疯婆婆之死(上)
小溪死后,海燕非常怀疑是不是自己被鬼神缠身了,否则怎么自己身边的姐妹们一个个都先后离奇死去呢?
好几次梦里都说着梦话被念念半夜推醒,念念对自己说,自己梦话里经常说到的一句话是“你们别杀我,我不是坏人。”
念念还说,“海燕姐,我看你最近受惊吓过度了,是不是考虑跟李教授请假回去休息一个星期或半个月啊?”
海燕说,没必要,也做不到,最近学习和复习压力比较大,休息这么久肯定就没法跟得上了。
于是念念说了句“你自己考虑清楚”后便睡着了,她刚睡着的时候,海燕看见芳芳从被子里爬出来如电影里的僵尸般一蹦一跳地在走路,海燕赶紧将身边的念念重新摇醒了。
“她经常有这个毛病,”念念说,“尤其是在压力很大的时候,有时候一晚要这样折腾好几回,我们别惊动了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哦,明白了。”海燕回答说。
作为一个好学生,海燕缓解自己压力最大的秘诀就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上面,而且这一招屡试屡灵。
这一天海燕又在图书馆的自习室努力学习了一整天,吃喝拉撒全在里面解决,从里面走出的时候很晚了,天空下着濛濛细雨,小道上还偶尔走过一两只小狗小猫之类的无主小宠物。
就在再拐一个弯便可以看见宿舍灯光的一棵小树前,海燕看见了倒在小树下睡着了的疯婆婆,虽然被她吓得不轻,但海燕知道疯婆婆也是个可怜的老人,于是想回宿舍拿双被子帮她盖严实点,免得凉了身子。
就在海燕打算回宿舍取被子的时候,疯婆婆一把抓住了海燕的手,“春儿,春儿,你别跑,你就是我的春儿,你让娘亲好好瞅瞅你。”
虽然被吓着了,但海燕还是和蔼地对疯婆婆说,“老奶奶,我不是你的春儿,你看,我们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春儿,春儿,你就是我的春儿,”疯婆婆喃喃道,“春儿啊,你怎么可以连娘亲都不认了呢?”
“老奶奶,我真的不是你的春儿,”海燕将自己的脸凑近了说,“你再仔细看看我的脸,不像吧?”
“是不像,”疯婆婆拿出自带的简陋手电筒说,“眉毛不像,眼睛不像,鼻子不像,耳朵不像,嘴巴和牙齿也完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