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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端,当然,还不像后来东坡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那样豪迈宏伟的气势和韵味,也没有稼轩词那样的豪爽和意气,但已明显区别于缠缠绵绵的柔靡词风了。
作为词史上承先后后的作品,必然兼有前者和后者的特点。毛泽东认为,《苏幕遮》与《渔家傲》是介于豪放与婉约之间的“中间派”,就是指的这个意思。
宋词中,豪放派的代表词人是苏轼和辛弃疾。毛泽东说他的欣赏阅读,是“偏于豪放”。这一点,反映在对辛词的阅读上。
据臧克家先生在《毛泽东与诗》(《红旗》1984年第2期)一文中说:在毛泽乐阅读《词综》时,曾经把自己喜爱的作品,用三种颜色的笔在题目上画大圈,在字句上浓圈密点。这个本子曾经复制过。我从友人处得悉详况,也照样标志在自己的《词综》上。他圈得较多的是辛弃疾、张元干这样一些爱国主义的词人的豪放作品。田家英曾在电话中告诉我:毛泽东的某首词的起头,是有意仿照稼轩《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的。
从毛泽东故居藏书中,可以知道,在历代词人作品中,毛泽东圈画得最多的,是辛弃疾的词,约98首。一部1959年中华书局影印出版的《稼轩长短句》,共有四册,每册的封面上。他都用粗重的红铅笔画着读过的圈记。书中有60多首词的标题,也画了圈记,书中用黑、红两色铅笔画着圈、点、曲线。从图画用的不同笔迹估计,这部书可能是他在不同时期内断续读完的。在他经常翻阅的几部《词综》里,对辛弃疾的词也是反复多次圈画。
辛弃疾(1140—1207),字幼安,号稼轩,历城(今属山东)人。出生时宋室南渡已13年,南宋绍兴三十一年(1161)22岁时,聚众2000人,起事抗金。后加入农民耿京起义队伍。任为掌书记,共图恢复。次年,奉耿京之命,赴建康(今南京)奏归附事。归途中闻京被降金的张安国所杀,毅然率50骑突袭济州,擒张安国,押回行在斩首示众。此壮举盛传一时。南归后,历任湖北、湖南、江西、福建等地安抚使等职。其间写成《美芹十论》、《九议》,进奏朝廷,提出抗金恢复的大政方略,以讲和方定,不被采纳,亦不授要职。在地方官任上惩贪吏豪强,赈济饥民,创雄镇一方的飞虎军,种种政绩,引来权臣的忌恨,淳熙八年(1181)被弹勤落职。退居江西上饶带湖,后迁至铅山瓢泉。自谓“人生在勤,当以力田为先”,因此以“稼”名轩,自号“稼轩”。此后20余年间,除短期赴福建、镇江、浙东任职外,主要闪居乡间。嘉泰三年(1203)被起用,先后知绍兴府兼浙东安抚使,知镇江府。终因言官弹劾罢职,不久病卒于铅山。
辛弃疾豪爽尚气节,文才武略,矢志收复中原山河,终未展其宏愿。满腔忠愤,都寄之于词,悲歌慷慨,唱出了时代最强音。词风以豪迈奔放为主,亦不拘一格,兼有苍凉、婉转、明丽、俊秀等多种风貌。善于用典,亦长白描,刚柔相济,灵活多样。与苏轼并称为“苏辛”。有《稼轩长短句》(12卷)与《稼轩词》(4卷)两种刊本。存词600余首,数量、质量都堪称两宋词人之冠。
毛泽东说他自己的欣赏趣味是“不废婉约,偏于豪放”,辛弃疾便是词坛豪放派词风的典型代表。他有两首“京口北固亭怀古”,一首是我们前面引述的《永遇乐》,另一首曲牌名是《南乡子》:“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毛泽东多次圈画过这两首词,非常喜爱。熟悉他的田家英说毛泽东的某首诗的起头,是有意仿照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目前还不知道是哪一首,从已公开发表的52首毛泽东诗词里,尚难确认是哪一首,或另有词稿存焉。1957年3月22日下午一点到两点,毛泽东由南京飞往上海的途中,当飞机飞临镇江上空时,毛泽东书写了《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享有怀》,并向同行工作人员解释这首词的意义和所用典故。京口北固亭在今江苏镇江东北。京口曾是三国时吴国孙权建都的地方。南朝宋武帝刘裕(小名寄奴),早年也是在京口起兵,率军北伐,战胜侵扰中原的鲜卑人。后来推翻东晋做了皇帝。这两首怀古词是辛弃疾66岁任镇江知府时的佳作。他借古喻今,通过对刘裕、孙权等历史人物的歌颂,说明作者南归43年来,一直不忘金戈铁马,征战疆场的抗金斗争,并讽喻南宋统治集团投降主义的怯懦无能,并以廉颇自喻,表示为实现收复中原、统一祖国的理想,老骥伏枥、雄心不已的壮志。两首诗的风格虽不一致,表达的是同一的思想感情,一向被认为是辛弃疾爱国主义诗篇的代表作。毛泽东圈阅的这类词比较多。
辛弃疾南归后,长期落职闲居,不被重用。他的词,有相当数量是抒发对往昔战斗生活的怀念和壮志难酬的苦闷。毛泽东对这类词也圈画了不少。如《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语以寄之》:“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乓。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毛泽东对这首词,至少圈画两遍以上。在一本《词综》中,他在这首词的天头上画着一个大国,还在中间加了一点。《水调歌头·舟次扬州和杨济翁、周显先韵》:“落日塞尘起,胡骑猎清秋。汉家组练十万,列舰耸层楼。谁道投鞭飞渡?忆昔鸣髇血污,风雨佛狸愁。季子正年少,匹马黑貂裘。今老矣,搔白首,过扬州。倦游欲去江上,手种桔千头。二客东南名胜,万卷诗书事业,尝试与君谋:莫射南山虎,直觅富平候。”对这首词,毛泽东也最少图画过两遍。标题的天头上,画着大的圈记。他还细心地在一本《词综》里把“列舰耸层楼”中印错的“槛”字改为“舰”字。
辛弃疾耿耿难忘“金戈铁马”的战斗岁月,毛泽东细心披阅,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受呢?
毛泽东说他“不废婉约”,在他的阅读圈画中,也有反映。
婉约派的代表词人是柳永。他是北宋第一个专业词人,出身于世代书香的官宦家庭,从小受到很好的文化熏陶,勤奋读书,吟课诗词,精通音律,多才多艺,他本来想沿着仕进道路攫升,但因为“多游狭邪”。“好为淫冶讴歌之曲”,被宋仁宗斥责为“薄于操行”,致使他屡试不第,50多岁才中进士,一生只作过屯田员外郎等小官,创作多从都市生活汲取素材,主要表现男女的离情别绪和悲叹个人的沦落江湖。有《乐章集》行世。在毛泽东故居书房里有一木柳永的《乐章集》,在这本专集和《词综》里,毛泽东圈画过柳永的35首词,有的词是反复圈画的。
柳永在政治上遭受的沉重打击,反映在他写的《鹤冲天》这首词里:“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怕。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毛泽东在这首词的天头上画着大圈;词内每句都加了圈点。柳永在这首词里,傲然以“白衣卿相”自居,视“功名”为“浮名”,看得还不及“浅斟低唱”有意义。“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是词人宦途失意后,玩世不恭的自我解嘲。毛泽东密密圈画了这两句词,说明对它的重视,柳永还写下了描述杭州市井富庶、风光壮丽的《望海潮》:“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也写下了抒发别恨离愁,景、事,情浑然一体,极富艺术感染力的《雨霖铃》:“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还写下了触景生情,把他一生奔波飘泊的“游宦”经历及厌倦功名利禄的心情委婉表达出来的《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等等。对这些被称为柳永代表作的词,毛泽东都圈画过。但圈点得比较多的,是《乐章集》中的三首《满江红·桐川》。这三首词情景交融,真切动人。
柳永在任屯田员外郎这个小小官职时,天上出现老人星,宫廷以为祥瑞,赋诗庆贺。柳永被荐应制,作了一首《醉蓬莱》。宋仁宗看过后,认为与自己为真宗所写的挽词暗合而大怒,柳永又一次受到斥责。从此“流落不偶”,直至悲惨地死去。这首惹怒了宋仁宗的《醉蓬莱》,毛泽东读后却加了不少圈点:“渐亭皋叶下,陇首云飞,素秋新雾。华阙中天,锁葱葱佳气。嫩菊黄深,拒霜红浅,近宝阶香砌。玉宇无尘,金茎有露,碧天如水。正值升平,万几多暇,夜色澄鲜,漏声迢递。南极星中,有老人呈瑞。此际宸游,凤辇何处,度管弦清脆。太液波翻,披香帘卷,月明风细。”
除柳永的婉约词作外,毛泽东还读其他人的婉约词作。
毛泽东读了不少南唐后主李煜的婉约纤绵之词。李煜的两首名作《浪淘沙·帘外雨潺潺》和《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毛泽东都作为书法练习的内容书写过,两词中“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都是千古名句。
毛泽东是豪放诗人,但他并不乏婉约情调。除读婉约作品外,他还把这一情调形于笔端。1923年填的那首《贺新郎》,是大家都熟悉的。那个朝霜重、半天残月、凄清如许的景色描绘,那凄然相向、苦情重诉、眼角眉梢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的情态勾勒,那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的内心感受,深切表达了毛泽东和杨开慧之间缝缕缠绵的柔情蜜意,透射出毛泽东并不常露的“重感慨”这一方面的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