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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你就想出杀人的游戏来了,是不是?”
这时,张绍光插了一句话。可以听出来,张绍光说话的口吻带有轻蔑的成分。
“当时,我正好了解到日本方面打算通过文保泰收买清朝政府的要人。所以,决定把悠悠馆当作舞台……我还和芳兰商量过这样做有没有可能。”
“你索性试一试,是吗?”
“芳兰试了多少遍了。”李涛回答说。“她把弹簧插进缝隙的深处,再将类似魔术师使用的那种细长的利剑牢牢地塞进去。剑端约二厘米长的地方涂了烈性毒药,然后用剥下来的水泥块盖上,将毒剑隐蔽起来。这些事做完以后,我们还是不放心。因为,应当怎样才能使盖上的水泥块掉下来,让毒剑猛射出去的问题还没解决。之后,芳兰用结实的细绳子,紧紧地系在水泥块上,通过排水口把绳子的一端拉到外边。细绳子是用透明丝编的,肉眼几乎看不出来。这条细绳正是你讲的凶器的扳机。当然,勾扳机也是有窍门的。据芳兰讲,拉绳子,也就是你说的勾扳机,应当迅速有力地猛拉一下,这样,水泥块就会被拉下来,毒剑受水泥块撞击,便立刻被尾部顶住的弹簧用力弹射出去,飞向前方。
毒剑安在什么地方呢?这也是经过仔细推敲的。为了对准文保泰坐的地方,芳兰找了好几处石缝安装毒剑,最后才选择了一个最佳的位里。然后,悄悄地进行试验。好在只有她一个人能够自由进出悠悠馆的,而且钥匙也由她保管,她有很多机会慢慢练习射击。角度、高度、弹簧的韧性、细剑的选择,都是经过仔细琢磨的。……再加上芳兰有毅力,工作认真。她反复试验,以期达到正式‘演出节目’时胸有成竹,万无一失。”
“嗬!任何事情在成功之前都要付出很大努力和代价啊!”张绍光说。“看来,在试验的过程中,也必须考虑设法不留下证据和痕迹。我曾仔细量过,悠悠馆排水口的直径是三厘米。系在细绳上的水泥块,须穿过排水口拉到馆外。问题是怎样不使人发现插进石缝里的弹簧。毒剑射出去时,弹簧也必定从石缝里弹出去,所以石柱下面放字纸篓接弹簧。是不是?”
“哈哈,最后的结论,都被你推出来了。……芳兰在字纸篓里放了若干旧棉花球。文保泰自制的棉花球都安上弹簧,即使字纸丝里有很多弹簧,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和注意。”
“设计得真巧妙啊!……不过,芳兰在试验的过程中,对假想目标,……也就是在文保泰平素工作时坐的地方,放上什么东西作靶子呢?否则,弹出去的利器会打到对面墙上,再说,也不知道需要多大力量才能击中目标,那怎么行啊!”
“是啊!芳兰用椅子撑着日本席子,把那张席子当作文保泰进行试验。她猛力射击,好像刺进去很深。由于剑涂有烈性毒药,只要透过衣服刺进皮肤,就会达到目的了。……”
“看来,非把他杀死不可!”
张绍光自言自语地讲。
“当然了。我记得芳兰是那么说的。……”
这时,又听见椅子的吱吱声,大概是李涛挪动了身子,想坐得舒服些。
“革命不是儿戏。直截了当地说,革命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我们不杀掉他,就会被他杀掉。
你的脑子的确很灵活,可是你不了解激烈斗争着的世界。……这说明你是可悲的。……”
“我不了解这些,不是更幸福些吗?……再说,我也不想了解你说的那种世界。”
“你这个人哪,只考虑自己的事。……如果我们的亲兄弟,甚至子子孙孙永远做奴隶,……如果我们的国家成了外国的殖民地,……每当想到这些,我都会不停地流泪。为了洗清屈辱,坚持战斗,流血牺牲也在所不惜。……要知道,这就是革命,革命就要死人。谭嗣同不是因为搞戊戌政变被处死了吗?革命没有不流血的,首先是流我自己的血。……”
十七、尾声
土井策太郎的背上渗出了冷汗。
不多久,李涛和张绍光一起出去了。
策太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王丽英同党是否知道策太郎偷听了李涛、张绍光俩人的对话,策太郎不得而知。
这两个人走后,过了一小时左右,进来一个男人把策太郎的手铐卸了下来,然后把他带回客厅里。
“真对不起你。……经过调查,我们了解到你不是坏人。假使不进行调查,……这都靠大家的努力。”
王丽英说。
策太郎抚摩着手腕上被铐的印子。
“请你们尽快调查清楚。”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
王丽英回答说。
“我以为现在才开始呢。……”
“不,不是。……已经调查完毕。今天什么也不说了,请你回去吧。”
王丽英像是哀求似地说。
于是,策太郎便遵命回去了。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王丽英和李涛。
两天以后,他到吉祥二条胡同去。但怎么敲门也无人应声。
“难道没人在家?”
策太郎思索道。
当天傍晚,他又去了一次,敲了许久,也还是没有反应。
第二天,他再去一次。
依然一无所获。
“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不知什么原因,他产生了这种预感。
事实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
以后,策太郎再也没有见到在吉祥二条胡同聚集过的任何一个革命者了。
二十五万元巨款到手后,他们把这笔钱用做革命活动的经费,并且全都从吉祥二条胡同撤走了。
翌年,日俄战争爆发。
不过,在此之前,策太郎已离开了北京。他的任务完成了,可以说是成功地完成了。日本方面出师有名,从而掌握了发动战争的主动权。
策太郎再次回到鹿原商会,他决定做一个经营古玩字画的美术商,不断地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
又过了若干年,他父亲引退,他辞去鹿原商会的工作,回家继承父业去了。
那年,也就是1911年10月10日爆发了武昌起义,衰老的清朝终于寿终正寝了。
策太郎一面看着报纸上刊登的消息,一面回忆起王丽英、李涛等人。
他想,在革命的叙事诗里,应当见到他们的英雄业绩。
清朝灭亡后,形成南北割据的局面,可是,共和国诞生了,中国永远脱离了帝制。新政权录用了新的人材。
“过去李涛是某一革命集团的中心人物,在新政权里,肯定会给他安排很好的职位吧。”
策太郎浮想联翩,同时非常留意报纸,希望从中发现李涛的名字。然而,一无所获。
王丽英怎么样了呢?
那个勇敢的杀人犯芳兰现在又如何呢?
第一次大战末,在一张报纸的角落里,策太郎好容易发现了张绍光的名字。
这张报纸报道了上海市政府和租界的警察机构工部局就治安问题举行协商会议的消息。当时,策太郎漫不经心地浏览这则消息,偶而在上海市政府代表的名单里,发现了张绍光的名字。
“不会同名同姓吧?”
策太郎想。
张绍光这个名字在中国人中是常见的。可是,治安问题,肯定与警察有关。张绍光过去是警察方面的人,报纸上的名字,说不定就是他。
因业务上的关系,策太郎曾多次到中国来,而且常在北京逗留。
金鱼胡同、烧酒胡同、吉祥二条胡同、隆福寺,特别是铁狮子胡同文保泰的旧居,对策太郎说来,全都仿佛是自己的故乡似的,使他非常留恋。
文保泰的旧居早已易人。
他以怀念的心情重游旧地,当走过文保泰的旧居时,他久久望着里面,已经看不到悠悠馆的踪影了。大概不适合住人改建了,里面还安上烟囱,这是过去所没有的。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他见到了那个留着八字翘胡子的那须启吾。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策太郎受一个古玩商之托,到美国参加中国陶瓷器的拍卖,归途中,在洛杉矶的日本街,突然碰到了那须启吾。
日俄战争之后,那须到美国定居了。
“到我家去吃饭吧。”
那须热情他把策太郎请到家里,那须的住宅位于洛杉矶市郊,豪华宏伟,这使策木郎大吃一惊。
“祝贺您!您生活得很好。事业上一定很成功。
故友相逢,分外高兴,何况那须又是非常顺利呢。
“不,哪里……只能说混得还可以就是了。”
那须有些不好意思地频频摸着翘八字胡须。
他的身体比以前胖多了,显得魁梧健壮,只是胡须的形状丝毫未变。
在那须的盛情款待下,策太郎住了整整三天。
对于往事,俩人自然以怀旧的心情畅谈一番。那须感兴趣的不是过去进行谍报活动的事,而是更多地谈及到美国以后,自己是如何奋发图强的。
“您还是做那方面的工作吗?”
策太郎试探地问道。
他还以为那须是日本政府派到美国进行谍报工作的呢。
“不,我早就洗手不干了。……你想想看,我做那种工作,能在这种地方住吗?”
那须回答说。
看样子并非撒谎。
策太郎再也役有见到北京吉祥二条胡同的熟人了。可是被抓进吉祥二条胡同的张绍光,术久么后却在东京和策太郎重逢。
与治安方面有关的国际会议在东京召开,张绍光作为中国代表的一员出席了这个会议。
策太郎一发现他的名字,立刻按照报纸上登的旅馆的地址给张绍光打了个电话。不巧,对方出去了。于是,策太郎将自己的姓名、电话号码告诉服务员,并让旅馆方面了解一下,此人是否就是当初在北京悠悠馆的那个张绍光。
果然不出所料,他当天就接到回电了。
他的确是往昔的张绍光。
张绍光回话说,待工作完毕再慢慢叙旧。三天以后,他们在东京的一家饭馆见面了。
这次会面,距悠悠馆事件已经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