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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平怔了一怔!
独眼大汉又已恢复了傀散的神态,一点一点地走了回去,倚在木箱上,缓缓道:“那玩
意碰不得的。”那八哥稳稳地站丧他肩上,咕咕叫道:“动不得的。”
南宫平茫然道:“动不得的?”
独眼大汉手摸下巴,嘻嘻一笑,道:“那位大姑娘虽然没有真的能施之无形的毒粉毒
雾,但暗器之上,却是绝毒无比,是碰不得的,我这条腿就是在火焚‘万兽山庄’时沾着她
老公的暗器一点,差点连老命都送掉了,到后来还是要生生切了去。”
众人齐地一惊,司马中天脱口道:“你说什么?”
独眼大汉目中淡淡地露出一丝嘻弄嘲笑的光芒,缓缓笑道:“世上哪里会有完全无色无
味、又能在别人完全不知不党中放出的毒物,若有这种东西,那大姑娘莫非就可以横行天下
了。”
他目光轻轻扫过众人发愕的面容,接道:“得意散魂雾,只不过是一种淡淡的毒烟而
已,仍然肉眼可见,我早已领教过了,方才我那般说法,只不过是要他们自己狗咬狗地先打
一气,教那位大姑娘尝一尝‘无心双恶’抽筋剥皮的毒刑,哈哈!她哪里拿得出教人连打七
个喷嚏的解药来,只是……这位大姑娘也不是好惹的,到头来‘无心双恶’只怕也占不到什
么便宜。”
他满含嘲弄的笑声,荡漾在大厅中,使得这死气沉沉的厅堂,立刻有了生气。
司马中天浓眉一扬,仰天笑道:“好好,老夫竟险些叫她骗了。”
独眼大汉哂然望他一眼,冷冷道:“若是不怕死的人,她是骗不倒的。”
司马中天怔了一怔,大喝道:“你难道不怕死么?”
独眼大汉道:“谁说我不怕死,不怕死的人,都是呆子。”
司马中天怔了半晌,突地黯然垂下头去,喃喃道:“你是不怕死的……否则你又怎会只
身夜闯‘万兽山庄’,火焚百兽,力劈伏兽山君……”刹那间仿佛老了许多。
独眼大汉仰天笑道:“那只是我少年时的勾当,人越老越好,今日我也不愿与人动手拼
命了,只好使些手段,出些好计。”
南宫常恕微微笑道:“在下虽早知阁下武功惊人,却未想到前辈竞是风漫天风大侠,更
想不到风大侠黄山会后,一隐多年,居然还在人间。”
风漫天笑道:“黄山一会,江湖中人只道那些老怪物都已死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神龙
丹凤’两人,却不知道这些人老而不死,不知多少人尚在人间,只是大多已去了‘诸神’、
‘群魔’两地,认真说来,也和死了差不多了。”
南宫平惊道:“风大侠便是武林人称‘冒险君子,长笑天君’的么?”
风漫天仰天笑道:“这只是江湖中人胡乱称呼而已,我却不是‘君子’,只不过是个真
正的小人而已。”
他笑声一起,全身便充满了活力,笑声一顿,神情又变得懒散无力。此刻风雨稍住,窗
外已微微有了些曙色。
南宫常恕、鲁逸仙将地上散落的珠宝,俱都聚到一起,装人那两口被震开箱盖的箱子
里。
南宫夫人取出了一坛好酒,一件干衣,好酒给了风漫天,干衣却叫南宫平换过,本自漫
在厅堂中的沉沉杀机,突地变成了一种凄凉忧愁的别离情绪。
风漫天、鲁逸仙一言不发,对面而坐,不住痛饮,那八哥也伸出铁啄,在杯里啜着酒,
两人一鸟,片刻间便将那一缸美酒喝得干干净净。风漫天伸手一拍鲁逸仙肩头,乜眼笑道:
“好酒量。”
鲁逸仙大笑道:“你酒量也大是不差,我真不懂你为何要到那‘诸神殿’去,留在红尘
问多喝几缸美酒,岂非乐事?”
风漫天眼中的嘲弄神色,突地一闪而隐,仰天出神了半晌,霍然长身而起,喃喃道:
“乐事乐事……咄!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天光已亮,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南宫夫人身下一颤,凄然道:“要走了么?”
风漫天道:“乘那些厌物还未回来,早早走了,免得麻烦。”
南宫夫人黯然望了南宫平一眼,道:“地窖里还有几坛好酒,风大侠何妨喝了再走。”
风漫天眼帘一阖,沉声道:“酒终有喝完的时候,人终是要走的,夫人,你说是么?”
南宫夫人默然半晌,缓缓点了点头,道:“终是要走的……”
缓缓伸出手来,为南宫平扣起一粒钮扣,道:“平儿,好生保重自己,对风老前辈要有
礼貌,不要乖性使气……”
她语声极为缓慢,但话说完了,一粒钮扣却仍未扣好,要知天下慈母之心,俱是如此,
在要离别爱子之时,能再拖一时半刻,也是好的,那慈母别子的名诗:“慈母手中线,游子
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便是形容这般情景,游子临行之时,慈母多缝一针,
便可多见爱子一刻。
南宫平虽早已热泪盈眶,却仍然强颜笑道:“孩儿又不是初次离家,一路上自会小心
的。”
鲁逸仙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司马中天垂首坐在椅上,此刻若有人见了他,谁也不信此人便是名满中原的铁戟红旗。
南宫夫人手掌簌簌颤抖,一粒钮扣,竞仿佛永远扣不好了。
南宫平突觉手背一凉,他不用看,便知道定是他母亲面上流下的泪珠。
一刹时他只觉心头热血冲至咽喉,突地大声道:“妈,你不用担心,孩儿发誓要回来
的。”
鲁逸仙伸手一拍桌子,大声道:“好,有志气,世上再牢的笼子,也关不住有志气男儿
的决心,风大侠,你说是么?”
风漫天懒散地张开眼来,道:“是么?不是么?是不是么?”
鲁逸仙呆了一呆,突也长叹道:“是么?不是么……”
南宫常恕缓缓道:“风大侠,这些箱子你两人怎能搬走?…”
风漫天道:“你们可是要送一程?好好,送一程,送一程……”仰天一笑,道:“纵然
千里长亭,终有一别,但多送一程,还是好的,南宫庄主你说是么?”
那八哥咕咕叫道:“是么,不是么……”鸟语含糊,似乎也已醉了。
南宫常恕四望一跟,黯然道:“司马兄不知可否暂留此处,等这山庄的新主人来了再
走。”
司马中天缓缓点了点头,道:“南宫兄只管放心,小弟虽然老了,这点事还能做的。”
南宫夫人展颜一笑,道:“如此就麻烦你了。”那粒钮扣立刻就扣好了。
司马中天道:“山庄外本有小弟留做接应的车马,此刻不知是否还在?”
鲁逸仙振衣而起,道:“我去。”“嗖”地掠了出去。
南宫平道:“二叔等我一步。”展动身形,立刻跟出,两人并肩飞掠到山道上,只见遍
地断剑残刀,暗林中,乱草间,零乱地倒卧着一些尸身,尸身上的鲜血,却已被风雨冲得干
干净净。
两人心底,不禁俱都升起一阵凭吊古战场般的寂寞,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转首望
去,正有几匹无主的马,倘佯在林木间,健马无知,尝不到人间的凄惨滋味,却正在津津有
味地咀嚼着新鲜的春草。
南宫平仰天吸了口清冷而潮湿的空气,与鲁逸仙一起步人林中,突听远处草叶中,传来
一声声凄厉的呻吟之声,两人对望一眼,一起纵身跃去,只见两株白杨,残枝败坏,树杆之
上,竟似被人以内家真力抓得斑斑驳驳。
树下的花草,亦是一片狼藉,两人稳住心神,轻轻走了过去,突听一声惨笑,两条人影
自草叶中霍然站起!
南宫平一惊之下,低叱道:“什么人?”叱声方出,却已看清这两人赫然竟是“无心双
恶”!
只见他两人衣衫狼藉,满身乱草,似是从树下一路滚过来的,面目之上,眼角、鼻孔、
嘴角、耳下,俱是血迹殷殷,双晴凸出,满是凶光。南宫平、鲁逸仙纵是胆大,见了这两人
的形状,心头也不禁为之一寒,掌心忽然沁出冷汗。
无头翁厉声惨笑,嘶声道:“解药,解药,拿解药来……”双臂一张,和身扑了过来。
南宫平一惊退步,哪知无头翁身子跃起一半,便已“噗”地跌倒。
黑心客大喝道:“赔我命来!”手掌一扬,亦自翻身跌倒,却有一道乌光,击向南宫
平,他临死之前,全身一击,力道果然惊人!
南宫平拧腰错步,只觉一般香风,自耳边“嗖”地划过,风声强劲,刮得耳缘隐隐生
痛。
乌光去势犹劲,远远撞在一株树杆上,竟是一方玉盒。
南宫平、鲁逸仙凝神戒备,过了半晌,却见这两人仍无声息,走过一看,两人果已死
了,双晴仍凸在眶外,显见是死不瞑目。
鲁逸仙看了看那方玉盒,长叹道:“那得意夫人果然手段毒辣,竟然取出这盒毒药,说
是解药,‘无心双恶’虽然心计凶狡,但见她受刑之后,才被逼取出,以为不会是假,一嗅
之下,便上了当了。”
他久历江湖,虽未眼见,猜得却是不错,只是却不知道“无心双恶”在嗅那毒药之前,
已先逼得意夫人自己嗅上一些,见到得意夫人无事,两人便抢着嗅了。
哪知得意夫人却在暗中冷笑:“饶你好似鬼,也要吃吃老娘的洗脚水。”原来她自己早
已先嗅了解药。那盒中毒粉,若是散在风中,足够致数十百人的死命,只要嗅着一点,已是
性命难保,何况“无心双恶”两人生怕嗅得不够,一盒毒粉,几乎都被他两人吸了进去,他
两人纵有绝顶内功,也是阻挡不了,当下大喝一声,倒在地上,其毒攻心,又酸又痛,宛如
千百支利箭射在身上,只痛得这两人在地上翻滚抓爬,正如疯子一般,那树上的抓痕,地上
的乱草,便是他两人毒发疯狂时所留下,得意夫人却乘此时偷偷跑了。
“无心双恶”虽然满手血腥,久著恶名,但南宫平见到他两人死状如此之惨,心中也不
禁为之恻然,当下折了些树枝乱革,草草盖住了他们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