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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故而,刚一坐下,便有人打趣是沾了木老爷的光,才在这里坐个雅间。
“今儿得了件好东西,给哥儿几个瞧瞧。”木老爷眉眼之间全是笑意,在其他人的好奇目光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纸,分别递给左右之人。
“哟?这是木老爷预备新出的样式?”一人讶异地说道。
另有一人看见图纸上所画的衣裳样式,也觉着喜欢:“这样子娴静雅致,很是不错,木老爷预备怎样做?”
木老爷只见几人夸赞,不由得意,他这才是从那一卷图纸中,随意抽出来两张。若是叫他们瞧见精致的那些,不知该有多惊讶?便清了清嗓子,道:“这是我坊中的师傅新画出来的,预备推出来,做一季的时兴衣裳。”
“这挺好。”一人瞧了眼那图纸上的样式,不由得点头说道。
“木老爷的眼光一向不错,这衣裳却是推得起来。”又有人道,随即疑道:“只不过,木老爷找我们商量什么呢?”
木老爷脸上的笑意微微敛起,他坐直了身子,声音却是有些严肃起来:“我十分犹豫,这衣裳是现下便推起来好呢,还是留待明年三月份,四国来朝时拿出来?”
其实,按照木老爷的本意,是想留待明年三月份,四国来朝时拿出来,震惊天下人的。可是,这样式毕竟是木如眉从秦记布坊带出来的,听说在青阳镇上已经流行得较广了。如今才十一月份,等到明年三月,还有一段日子。
夜长梦多,这期间万一发生什么事,木老爷便难做了。想起木成林带回来的消息,木老爷还是有些顾忌的。毕竟,木成林一直是他信重的人,所说的话总归有些分量。
木成林说秦羽瑶不可小觑,在木老爷看来,秦羽瑶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敢动,实属窝囊懦弱。然而既然木成林怯了,却说明秦羽瑶还是有些厉害的。此时请来这一干老哥们儿,也是叫他们给拿个主意,到底怎样不冒险一些?
谁知,桌上忽然响起一声冷笑:“木老爷莫不是把我们当傻子了?”
一直气氛融融的雅间,被这一声冷不丁的讥讽,当下给弄得有些奇妙的尴尬。木老爷抬头一看,正是进屋里来尚不曾吭声的潘老爷。
卿水阁的潘老爷,年岁与木老爷差不几多,约莫是天生属相不合,两人还穿开裆裤的时候便在别人家的花园里打过架,一直到老,也不曾和睦起来。只不过,因着利益共同,才不曾翻脸。
只见潘老爷冷笑不屑,木老爷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耷着眼皮问道:“不知潘老爷有何高见?”
那两张图纸,此刻恰好都传到潘老爷的手里,他的一张面孔削瘦微黑,显得刻板正经,此刻将那两张图纸拍在桌上,戳着上面的图样说道:“这不是闲云坊刚推出来没几日的新样式么?何时竟成了木老爷家的师傅设计出来的了?”
话音一落,其他人纷纷露出惊色。在潘老爷旁边坐着的,是一位大腹便便,满脸笑眯眯的周老爷,他又往那图纸上瞄了两眼,仿佛刚看出来似的,恍然大悟地道:“是有些像!”
两人都这么说,木老爷的脸色便有些微微地变了。他顾不得潘老爷面上露出来的冷笑,抓过图纸又看一眼,然后展开给众人看,口气微微焦急:“当真如此?你们仔细瞧瞧?”
这一桌上,除却潘老爷与周老爷之外,都纷纷摇头:“我这几日不曾出门。”
“我大儿媳妇刚给我添了一个小孙子,我这几日忙着逗孙子呢,生意上的事大都交给我儿了。”
唯独潘老爷的面上泛着冷笑,像是在看木老爷的笑话一般。倒是旁边的周老爷,面上始终笑眯眯的,此刻说道:“木老爷,你莫不是被下人骗了吧?”
有人给台阶,木老爷便接了下来,点头说道:“我这几日,也不曾出门来着。怎么,这样式竟是已经有了,且是闲云坊在卖么?”心中早已把木如眉骂了一千遍一万遍,不是说只在青阳镇上时兴么,怎么竟跑到京城的闲云坊里了?
周老爷倒是个精明人,此刻笑呵呵地只是劝慰道:“也不一定。兴许是闲云坊不规矩,偷盗了木老爷家中的东西呢?”
这句却比方才那句好听多了,木老爷顿觉面子保住了,神情也渐渐好转。谁知,却遭了潘老爷的冷笑:“木老爷家中的防范,已然疏忽至如此地步了吗?”
一句话又使得木老爷的脸色难看起来,偏偏几家同气,他就是再恶潘老爷,也不能拿他如何。倒是有一人犹豫着说道:“闲云坊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小商户。他们既然有了这图纸,必然不仅仅在雍京城卖了。其他地方的分店,多半也在卖了。”
话音落下,雅间里变得安静下来。
闲云坊是闲云楼所经营的产业之一。闲云楼,近年忽然崛起的商户,在食楼、布坊、糕点铺子等都有经营,资金力量雄厚,一举跃入四大商家之列,且竟然将碧云天都踩了下去。
对于闲云楼的大名,几乎无人不知,然而闲云楼的背景却偏偏无人知道。有人传,闲云楼是曾经的南方大族柳家在背后支撑。倘若如此,则是他们这群人不能得罪的存在了。
在雍京城扎根的众人,对一些皇室秘辛还是极清楚的。当年先帝收了一名商户女子进宫为妃,带着娘家如日中天一般,哪有他们这些小商家放光芒的机会?哪怕闲云楼背后站着柳家,只是一个传言,哪怕今上登基之后,柳家早已式微,也鲜少有人愿意得罪。
木老爷的脸色,此刻已经难看得厉害,当下解了腰间荷包拍在桌上:“今日这顿就由我请了。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一步。”说着,便取了那两张图纸,匆匆塞进袖子里,起身走了。
等到雅间的门被打开又关上,耳边听着急匆匆的脚步渐渐远了,雅间里才又响起声音。一人说道:“木老哥该不会真被下人骗了吧?”
“谁知道呢?”潘老爷冷冷的声音。
周老爷则扒拉过来木老爷留下的钱袋,笑眯眯地道:“我点一壶陈年花雕,你们要些什么?”
木老爷在的时候,周老爷便是调解的角色,并不出头。然而木老爷一走,周老爷便有些打头的意思。其他人见状,也不再提了,纷纷只讨论起吃食来。
且说木老爷积了满腔怒意,匆匆离开第一酒家。却没有立时回家,而是转道往闲云坊所在的地方行去。此刻时间尚早,离街道上的店铺打烊还早,总有吃过晚饭来街上走动的妇人,由家中男子陪着,四下挑挑拣拣纯做游玩。
木老爷来到闲云坊,果然只见闲云坊不仅没有打烊,反而生意正好。木老爷走了进去,冷眼瞧着,只见闲云坊中却是挂了几款衣裳,样式同木如眉带来的那些图纸大差不差。而来店里买衣裳的妇人,也有许多问起那衣裳,待得小伙计舌绽莲花,一连买了几件也是寻常。
木老爷出门时,仅仅带了一名长随,却是顾及木成林刚刚跋涉回来,体恤叫他歇息去了。此刻想来,却是正好,这长随面生,进去打探消息却是合适。木老爷想到这里,便招手叫长随过来,对他附耳嘱咐一番。
那长随应了一声,便抬脚进去了。木老爷退后两步,在街边站着,仰头瞧着头顶上的夜幕。面色沉沉,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约莫一盏茶后,那长随出来了:“老爷,问出来了。”
“说。”木老爷转过身,看向长随问道。
那长随便答了起来:“闲云坊的小伙计道,那样式名叫‘曲裾’,才刚上来没几日。听他们说,不日还要上来更多同款的不同式样。”
木老爷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莫非,他竟被一个丫头片子给骗了!
回到木家,木老爷传唤了木成林,问道:“秦记布坊与闲云坊有什么干系?”
此事,要么是秦记布坊与闲云坊有干系,要么是木如眉从闲云坊偷了图纸,偏来雍京叫木老爷入套。
思来想去,木老爷觉得后者不大可能,他与木如眉又没有仇,木如眉为何如此坑害他?可是,前者似乎也不可能。闲云坊是什么样的地位,何至于把秦记布坊看在眼里?
听到木老爷的问话,木成林敏感地察觉出木老爷心情不好,他谨慎又谨慎地回忆着在青阳镇上打听的消息,答道:“奴才打听到,秦记布坊同闲云坊发生过争执,原是秦记布坊拿了衣裳在闲云坊代卖,偏偏被闲云坊给占有了。秦记布坊的东家为此当众羞辱闲云坊的掌柜,两方撕破脸皮。可是不知为何,不久后两方又和好了。”
木老爷皱了皱眉,脸色愈发难看了。事情,并不像木如眉说的那样,秦记布坊仗势欺人,压榨得绿荫阁做不下去。毕竟,闲云坊再能耐,到底不敢打压到绿荫阁的头上来。
“可曾打听到,秦记布坊与闲云坊,和好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木老爷又问道。
“不曾。”木成林苦笑道。他在青阳镇上的时日毕竟短,所打听到的也只是表面的东西,问得深了便答不上来了。
第二日,木老爷命人叫来木如眉与薛程仁。
听闻木老爷的下人来唤,木如眉还以为木掌柜的大仇终于报了。她心情激动,与薛程仁一起来到木家,进门便对木老爷跪下:“木如眉见过木老爷,感谢木老爷为家父报了仇。”
闻言,站在木老爷身边的木成林,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哪只耳朵听见,木老爷为木大山报仇了?
只听木老爷的声音有些冷淡,却是不耐烦与木如眉打弯弯绕,直接问道:“我且问你,秦记布坊与闲云坊是什么关系?”
木如眉愣了一下,有些犹豫:“老爷问的是?”
“哼,你还要隐瞒什么?”木老爷冷冷地道。
这声音如冰锥打落在木如眉的身上,让她一下子懵了。到底发生什么事,让木老爷问出这样的话,且语气如此冷淡?莫非,秦记布坊让木老爷吃瘪了?不可能吧,秦记布坊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店铺啊?
难道秦记布坊那小小店面,木老爷竟然没有一击搞掉?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