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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竟有这种事?”李氏最先跳了起来,简直怒不可遏:“太过分了!光天化日之下偷人东西,还要不要脸啦?”
李氏的嗓门最大,这一嗓子喊出去,四邻八舍都听到了。而就住在隔壁的孙氏,自然也听到了,居然紧接着回了一句:“偷自己闺女的东西,那不叫偷,那叫拿!”
“什么?”听到这一声回答,李氏气得不得了:“不要脸,简直不要脸!”抬脚就想冲出去找孙氏理论,却被赵氏一把拽住,喝道:“咋咋呼呼,成什么样子?坐下!”
几人都没有注意到,坐在最里面的刘玉洁,此刻身形几不可见地瑟缩一下。那双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窃喜与兴奋的光芒。
“秦氏,从根本上来讲,你并不是我们秀水村的人,你只是孙氏捡来的弃婴。”这时,刘大壮慢吞吞地开口了,“若是没有孙氏,你只不过是一个弃婴,说不定活不到这么大。所以,孙氏对于你而言,是有救命之恩、抚养之恩的,大伯说得对不对?”
秦羽瑶看着这个老实巴交,几乎不怎么说话的大伯,点了点头:“对。”
“那么,之前你跟他们一家断绝关系,也按了手印,按理来说也就不再是他们家的人,当然也不是我们家的人。”刘大壮被风吹日晒的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慢吞吞地说道:“村里人之所以还留你在这里住,又分给你田让你种,大半都是看在我们的面子上。你觉得,我这话说得有没有错?”
秦羽瑶挑了挑眉:“对。”
“什么对?明明就是秦氏辛勤能干,她值得——”李氏站起来想替秦羽瑶说话,却被赵氏拉住喝道:“长辈说话,有你什么事?”
只见刘大壮把烟嘴往脚下石阶上磕了磕,看向李氏说道:“一个外人,她就是再好,村里凭什么分给她田,又分给她屋子住?”这话看似责备李氏,其实是说给秦羽瑶听的:“哪怕那田再薄,那屋子再旧,也是村里的东西,不是谁想要就给谁的。”
“那大伯的意思是?”秦羽瑶倒不像李氏那样沉不住气,她已经有些摸清刘大壮的思路,故而此刻只是淡淡地问道。这一番沉静的气度,落在不同人的眼里,又是不同的样子了。
刘大壮和赵氏一同觉得,秦氏是个好娃,够沉得住气。刘平安什么想法也没有,他只是觉得他爹说得对。李氏则有些忿忿不平,只觉得这世道欺负女人。刘小美和刘有志则觉得,大姑姑好厉害,全都用佩服的眼光看着秦羽瑶。
而刘玉洁,大概是这个院子里心思最复杂的人了。她一边觉着,秦羽瑶这时候还能不慌不乱,没有哭着求救,撒泼谩骂,实在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若是换了她,此刻真是除了哭闹,再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一时间佩服、嫉妒、幸灾乐祸、自卑等心思全都涌来,复杂得她自己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想法。
“你是个女娃娃,又过得很不容易,这些年来我们都看在眼里。”刘大壮吧嗒了一下烟嘴,慢吞吞地说道:“于理来讲,你跟我们一家是没有关系的外人了。我弟媳妇拿了你东西,属于偷盗,你可以去告她的。但是于情来讲,你跟我们一家是脱不开关系的,就算告到官老爷面前,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大伯的意思是,叫我不要去告?”秦羽瑶淡淡地道。刘大壮的心思,她此刻已经几乎摸透了。
刘大壮是老大,他要顾忌刘家这一支的名声。虽然刘大柱一家子很不像话,但是杀人放火偷盗这些坏事,还是没有做过的,只不过有些懒、馋、爱占小便宜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缺点。
若是被告了,而且罪名成立,那么刘家这一支的名声就坏了。刘小美年纪还小,暂且无妨,但是刘玉洁的婚事就在眼下,出了这事,婚事只怕是要黄了,毕竟谁也不愿意娶一个名声坏掉的人家的闺女。所以,刘大壮会想方设法地阻拦秦羽瑶去告。
这一点,在来的路上秦羽瑶就已经想过了,于是也不意外,便只是问道:“大伯想叫我装作不知情,把东西白白送她吗?”
“不。”刘大壮吧嗒了一下烟嘴,站了起来。正如秦羽瑶能够猜到他的想法一样,他此刻也摸清了秦羽瑶的想法:“东西是你的,谁也抢不走。我们这就跟你去,把东西要回来。”
既然秦羽瑶不去告官,那就好办了。而且刘大柱和孙氏一家,也确实过分了些。刘大壮被风吹日晒的黝黑的老脸上,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爹,没凭没据,怎么去要啊?”就在赵氏等人都站起来时,坐在最里头的刘玉洁却出声说道。只见大伙儿全都回头朝她看过来,不由得眼皮一颤,扶着门站起来,低声说道:“我是说,万一她们把东西藏起来了,没有人证物证,那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刘大壮愣了一下,有些沉思起来。赵氏也不禁皱起眉头,想了想,说道:“以孙氏的性子,未必会如此吧?”却是想起刚才孙氏隔着墙头搭话,显然是承认了拿了秦羽瑶的东西。
“物证?我有。”秦羽瑶淡淡地看了刘玉洁一眼,隔着稀薄的月色,并未看清刘玉洁眼中的瑟缩。她自袖中取出一物,正是被小狐狸扯下来的碎布片:“我家养了一只小宠,这是它在孙氏的裤脚上撕下来的。”
物证已经有了,还缺什么?除非孙氏把那条裤子扔了。可是,孙氏有那么机灵吗?赵氏等人心中想道。就在这时,只听隔壁又传来:“哎呀,娘,你穿这个真好看,这匹绸缎最衬你了。”
王氏的声音一惊一乍地传来,说不出的得意。而孙氏也得意地高声应道:“是吗?我也觉得。”自从拿了秦羽瑶的东西后,两人一不做二不休,又折回去把秦羽瑶的家里翻了个底朝天,竟然又翻出十几两碎银子来!
被财物迷了眼睛的两人,此时哪里还想得到,秦氏回来了会如何?在王氏的心里,秦氏多半就会哭哭啼啼个不停,最终却被孝道压下去。而在孙氏的心里,虽然偶尔也闪过秦羽瑶森寒的目光,但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了这么多好东西,哪怕秦羽瑶再卸下她的一条胳膊,她也认了!
打心底里,孙氏没想过秦羽瑶敢杀了她,毕竟杀人偿命不是吗?隔壁院子里,婆媳两人难得和谐起来,你赞我一句,我赞你一句,不亦乐乎。
这下可好,根本不用他们找证据,人家根本就没想过隐瞒!院子里,刘大壮和赵氏的脸色无比难看,赵氏忍不住又提起来:“看你给大柱娶的好媳妇!”听得刘大壮的脸色又沉下来一分,简直跟黑锅底似的。
孙氏和王氏互相扯着绸缎,往身上比划的时候,秦羽瑶与刘大壮打头,带着赵氏和李氏来了。孙氏只见秦羽瑶居然叫了刘大壮来,便知道她肯定不敢自己来。果然像儿媳妇王氏说得那样,秦氏根本没什么本事嘛,全然忘了在秦羽瑶手里吃过的亏。
此时,孙氏的心里更加有恃无恐起来,扯着绸缎朝身上比划着,头也不抬地道:“大哥,大嫂,你们来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赵氏只见在孙氏的床上,几匹绸缎全被放得乱七八糟。又看见屋里的柜子上,摆放着一套漂亮的瓷器,顿时便知道这就是从秦羽瑶那里偷来的了。她心中很是气恼,沉着脸走到床前,一把抓住孙氏的衣襟,抬手给了她两个巴掌:“不要脸的东西,居然偷人东西,跟我去见官!”
孙氏的手里还拿着一块布料,一直没舍得放下,这一下子被赵氏打了个正着,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放声尖叫起来:“你凭什么打我?”她放下布料,抬手朝赵氏抓了过去:“死老婆子,你是我爹啊还是我娘啊,居然敢打我?”
孙氏这一辈子,除了被老爹老娘打过之外,便再没有被别人打过了。不对,还有秦羽瑶。想到这里,孙氏满脸憎恨,反手朝秦羽瑶挠过去:“小蹄子,翅膀硬了是吧?敢叫人来了?我好吃好喝把你喂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秦羽瑶眼中闪过讥讽,身形一闪,躲到刘大壮的身后。孙氏一下没打着,只见刘大壮冷着脸瞪着她,不由刹住脚步,伸手戳着秦羽瑶道:“小蹄子,早知道你如此没良心,当年我就不该捡了你,就该叫你被野狗啃干净才对!”
虽然秦羽瑶很想一脚踹死孙氏,然而在刘大壮和赵氏的面前,还轮不到她动手。而且如果她动了手,有理也会变得没理了。便只是淡淡地说道:“恐怕大婶说错了,我从前是被您收养过,不过之前咱们已经在村长的见证下断绝关系了。”
听到这里,孙氏的眼中闪过得意:“呸!什么断绝关系?没有你爹按手印,怎么就断绝关系了?之前同你闹着玩的,你也当真了?”
听到这里,可把赵氏惹火了。断绝关系之事,是她跟着去见证的,如今却被孙氏一口否决了,叫她的脸面往哪里搁?直道:“秦氏的爹是谁,我怎么不知道?她原先是咱们家的人,如今已经被赶出家门,是壮哥亲自按的手印,谁能不认?”
刘大壮是这一支的家长,他的手印,比刘大柱的更加合法有效。
只听到这里,孙氏愣了一下,随即撒泼道:“我不管!她就是我捡来的,就是我们家的人,我和柱子没放话,她就是我们家的人!”
赵氏气得眉头倒竖,再也不想跟孙氏废话,直接朝刘大壮道:“壮哥,你怎么说?”
刘大壮在屋子里扫了一眼,慢吞吞地道:“柱子呢?”孙氏是个不讲理的泼妇,刘大壮不跟她说话,他只跟他弟弟刘大柱说话。
“我爹他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下了。”站在一旁的王氏低眉顺眼地道。
“不舒服?没死就叫他爬起来!”赵氏喝道。她嫁给刘大壮这么多年,哪里都好,就是有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弟弟,真是让她糟心个没完。
王氏瑟缩了一下,低头垂眼地出去了,仿佛受气的小媳妇,十分可怜的样子。秦羽瑶冷眼看着,脸上闪过一丝讥讽。
过了不多会儿,刘大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