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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林崇严喃喃睁大了眼,取出和离书翻到最后一条看了一遍,顿时傻住。
“母亲,大哥,他们是林家的骨血啊,你们怎么能同意让他们流落在外!”他哭喊着跪坐在地。
老太太拉着林晓霜的手道:“这怎么算流落在外呢?就算和离了,他们跟了娘,还是我的孙子孙女,一样姓林,是你这个爹不争气,人家不认你那也是你自找的,我这个祖母,他们的大伯二伯,这家里的上上下下,他们有哪个不认的?你说是吧,晓霜丫头?”
林晓霜含笑答道:“是,祖母!”
痛打巴掌
一切如林晓霜所料,在前程与妻子面前,林崇严终是选择了前程。尽管他对张氏也放不下,但是他更放不下他的前程,由奢入俭,对曾经经历过贫穷的人来说,实际上是很难的,一想到张氏此次动了真格的,一旦事情闹了开来,林晓妍被毁,他的未来也要受牵连,终致仕途无望,就此默默无闻过一生,他就不寒而栗。另外老太太和大哥站在张氏一边,也是林崇严始料未及的,他虽不是老太太生的,但那是他嫡母,违了老太太的意思,就是不孝,而林崇尚是他大哥,目前看起来官运亨通,自己的未来还得多靠这位大哥提携。
“为什么?大哥?”林崇严缓步来来林崇尚面前,语声已带了一丝硬咽。
林崇尚眼神闪烁了一下,拍拍兄弟的肩:“三弟,一切由母亲做主,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吧,就算孩子们不跟着你,你总还是他们的爹,他们还是姓林,你自己的事都管不好,哪里有精力来管他们,跟着……他们的母亲,未尝不是件好事,我看张氏是个有担当的,她是有福之人,是你不懂得珍惜。”
“就这么说定了,七丫头和念祖都跟着他们的娘,孩子还小呢,交给你我不放心,你就当是收在我身边,是我交给张氏照看的。至于念宗……孩子,你的意思怎样?”老太太不耐烦地一捶定了音,招手叫过林念宗,拉着他的手问道,“你与弟弟妹妹不同,虽说还差着两年才加冠,但也算大人了,你说,是跟着你爹还是你娘?”
林崇严急不可待地张口:“她都带走两个了,念宗是三房的长子,自然不能再离开。”
老太太眼一瞪:“闭嘴,我没让你说话!”
林崇严只得住了口,一双眼却是盯着大儿子,生怕他说出什么他不愿意听到的话来。
林念宗会如何选择,林晓霜也不知道,看了看面有难色的哥哥,再看看神情激动的母亲,她开了口:“哥哥,这有什么为难的?一边是我和念祖,一边是念堂和林晓妍,父母跟前,各跟了两个,都是你的弟弟妹妹,你不放心哪边,就跟了哪边吧,免得到时候又记挂。”
“哥哥……”林念祖和林晓妍同时叫出了声。
“去吧!”老太太放开了林念宗的手。他停顿了一下,迈步向林晓妍走了过去,林晓妍欣喜地抬起头,张氏难过地撇开了头,低声啜泣起来,林晓霜赶紧上前,握紧了母亲的手。她转头看过去,林晓妍的视线也略略一倾斜,扫向了她,脸上带出一丝得意。
她知道张氏很在乎大儿子,她觉得林晓霜妒忌自己更得兄长欢心,林念宗选择了他们这边,让她感到其实她和吴姨娘并没有输。张氏和离而去,是这对母女求之不得的,如今得偿所愿,就算她受点委屈,也是值得的,以后再不用看到林晓霜那张讨人厌的脸。
林念堂搓了搓手,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张氏,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低了头看着脚尖,神情忧郁。
林念宗缓慢地、一步一步地来到林晓妍面前,目光直视着她。林晓妍唇角勾起,冲着他甜甜地一笑。这些日子林念宗都没给过她好脸色,她心下还是有些惶恐的,毕竟先前这个哥哥对她甚为疼爱,他又是国子监的学生,前途无限,林晓妍将来嫁了人,还需要娘家兄长扶持,才能直得起腰板来,她没想到林念宗会选择走向这边,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并没有怪自己?
“啪”地一声,那笑容还未来得及收回去,僵在脸上,甚是怪异。这一掌扇得有些狠,林晓妍若不是靠着墙,差点就倒在地上了,她感到嘴里一股咸味,张嘴吐了一口唾沫,一口血痰便落在地上。
“你还笑得出来?都是你!若不是你一错再错,这个家何至于散了,别叫我哥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林念宗转身,大步走向张氏,一掀袍跪在了母亲面前,目中含泪,“娘,您是儿子的娘,自然是您到哪里,儿就跟到哪里,弟弟妹妹还小,往后就由儿子来照顾你们。”说罢他又就地转了个身,对着大伯磕了个头:“侄儿有一事相求,如若方便,还请大伯帮忙寻个差事做,也请祖母放心,往后这个家,孙儿会撑起来,不让母亲和弟妹们受委屈。”
林崇尚上前几步,将林念宗扶起来:“哎呀呀,都是一家人,何至如此,快些起来,你要做事,只是……你不是还念着书么?”
“这个大伯只管放心,侄儿不会丢了学业,定会比以往更加刻苦学习,我是一介书生,也不会其他的,听说官署通常公文较多,卷宗繁杂,书记官记不过来,会从外面请人,专门誊写文书,我可以晚上誊写。”
林崇尚的眼神移了一下,看向林晓霜,林晓霜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随即向林念宗应承道:“放心吧,这件事包在大伯身上!”
大侄女同意,这还有什么不好办的,只是他有些郁闷,明明家里放着这么一个厉害的妹妹,三弟父子居然一概不知,不过想想,正因为他们不知,才会闹出这许多事来,林晓霜也才会求到他的头上。想到前日亲手从燕王府那位大总管手中接过的信函,林崇尚向来端肃的脸上浮起了笑容,有些人盼着外放,多少年都不得,那位爷只一句话,不过两天就办好连任命函都给他送来了,虽说要五品以上的官员才由宰相大人提出,皇上御笔批阅,吏部点授,可中州不同一般,中州是大安第一大州,其官员任命从司马就走的是五品官的这个路数,他所任的从五品长史,身居第三位,还在司马之上,乃是一位上位从五品官,实权在握,也要御笔钦点,可见外界传言说什么燕王不受恩宠,都是假话,若不受恩宠,何至于几次手握重兵?
林崇尚很庆幸自己的好运气,没想到这个侄女儿比他养的任何一个女儿都要可靠,其实燕王府的大总管找到他时,他都明确表示了一定会支持维护侄女,在他看来,既然是燕王府打了招呼,自己怎么也不敢得罪的,不曾想那位爷是如此重视林晓霜的事,大总管当时只问了下他如今身居何位,转天的就给他弄了个肥缺。在富庶的中州任长史,可不就是个肥缺?除了刺史和别驾两位大人,就数他最大了,而且那两位在中州呆了也有三年了,不出意外再过几年就可升迁,到时候自己只要干得好,顺势往上提一提,不见得是难事。
这个侄女儿简直就是他命里的福星,林崇尚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对她,让她感到自己这个伯父比亲爹还要好。老太太那里,自然也是得到了林晓霜能够帮助儿子的消息,才会突然转变了对张氏的态度,她还指望有生之年儿子给她挣个诰命夫人回来,当然不会拆台。而且张氏母女平日对她都很孝敬,分家了后也常去请安,经常送吃的喝的过去,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吴氏那边已经捞不到什么好处了,老太太自然顺势就歪了过来。
得了大总管的吩咐,林崇尚不敢多言,只向母亲说侄女得了一位贵人的赏识,对自己前程、对整个林家都有莫大宜处,他让母亲以后多与张氏和林晓霜亲近,切不可怠慢了这两位。
老太太见儿子说得慎重,也重视起来,她又找八小姐林若秋来问了些情况,却是吓了自己一大跳,在老太太看来,儿子所指的人,只怕是与宫里脱不了干系,她再不敢因林晓霜许的是个武官而轻视了她,宫里是什么人?她问儿子是不是孟贵妃,儿子都摇头让她别问,想来不是了,那除了孟贵妃,就是皇上皇后,牵涉到天下至尊的两人,老太太再好奇,也不敢问了。
暗里林崇尚也猜测过燕王何以会对林晓霜的事如此上心,却没有个结果,侄女儿是订了亲的,燕王向不喜女色,他并没将这两人想到一块儿去,猜了半天,只能告诉自己是林晓霜的才华能为燕王所用,不过他自己也觉得这想法有些牵强。
不管结果如何,事情总算解决了,张氏的三个子女都跟了她。林崇尚不管三弟变得比死猪还难看的脸色,咳了一声道:“接下来,该商量商量财产的分配问题了。”
“人你都带走了,你还要争产?”林崇严不敢相信地看向张氏。
“放肆!张氏跟你十八年,育有三个子女,如今和离了,她要养育子女,自是要分得一部分家产,三个孩子跟你姓,还不用你养,说来还是你赚到了!”林崇尚拍了拍桌子,喝斥道。
林晓霜听得大伯如此一说,差点忍不住笑起来,没想到这位严肃的大伯居然这么上道。
吴氏轻轻一扯林崇严的袖子:“老爷,这可怎么办,那些可都是九小姐的嫁妆啊,徐家马上就要来迎亲了……”
林崇严正在气头上呢,一把挥开了她:“钱钱钱,你们眼里就知道钱!”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说什么?大哥和老太太摆明了要护着那边,这让他有了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嘴上说孝道,面上尽孝道,可他心里对老太太不是没有怨,怨她对自己生母的残害,怨她对自己的不公,曾经娶了张氏,他受了委屈,有了苦都向这个青梅竹马的媳妇诉说,她安慰他,和他一起憧憬着未来,如今熬出头了,与老太太分了家,张氏却与他所怨的人站在了同一阵线,这让林崇严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丝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