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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的瞎想。
“但是我第一次看你这样呢,还以为是什么特别伤心的梦。”妻子不再问下去了。
他说什么她都信。
对流川的第四次伤后复出没有一家体育媒体持乐观态度,他的伤病程度不断积累年龄也大了,竞技状态已开始渐不如前。流川对此的反应被报导为“一惯式的无动于衷”,实际上他能“无动”的真正原因是他比谁都早发现自己投篮砸篮筐前沿儿的次数越来越多,他能跳起的高度已经配合不上他多年形成的投篮动作了。
但是他想我还能传球是不是,我传球不比任何人差,我不一定要打小前锋。
经济人始终是站在身边支持他的,这次也一样,不过他说流川你知道我觉得你像谁么,穿着红鞋的珈伦,跳着舞,不得不跳着舞,停不下来。
他看着流川的目光怜爱而悲伤。
但流川觉得自己没那么大的悲剧色彩,至少他是心甘情愿的。
他只是这辈子爱上的东西一共就没有多少,爱上了就不知道怎样放手,或者说从没想过要放手。比如仙道,比如篮球。
仙道总是在电话里说自己要爱惜自己,不要太逞强了,但他从没说过一句劝自己放弃的话,尽管自己受伤的时候他那边疼得顾不上修饰说话的词句和语气。他始终是知道自己的。
那么就跳吧,跳到死也好。
流川改打后卫的第二年,仙道在一天课后收到辰辰的一封短信,说你最喜欢的篮球明星昨天晚上比赛中骨折了,网上的消息,我刚看见的。
仙道站在教室楼的走廊里看着手机屏幕,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身边熟识的学生们因为他过于惊慌的表情都在看他。
流川再也不能打篮球了。仙道在走廊上往办公室跑。
尽管不用训练,生物钟还是会让人在固定的时间醒来,流川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没有叫护士。骨折的左腿吊在半空中,他无法坐起来。
私人手机忽然响,仙道在线的那一头笑着说,“我在你医院楼下呢,上不去啊。”
流川本能地往窗外看,能看到的只有没有云彩的蓝天。
经济人下楼之后流川让护士摇起床板,他靠在那儿看着门口一直提醒自己要呼吸,他不是没想过仙道会来,只是没想到他动作如此之快让他措手不及。他努力地回忆他们的上次见面,想起竟是自己十九岁那年。
那一刻他的确怀疑自己这些年所爱的到底是仙道这个人,还是mail中的句子电话中的声音心中的影子。但是当那个影子走进门来站在对面看着他笑的时候,他发现这个问题太过无聊跟本没有意义追究。
爱就爱么,又如何。
于是他在清晨柔和的光线下看着仙道笑笑,说“来得挺早。”
仙道点头,在屋里沙发上坐下,经济人出去关上门。
仙道伸着腰赖在沙发上。
就像他们一直都不曾是陌生人。
“刚到?”
“可不。”
“不找间旅馆倒时差?”
“飞机上倒是一直在睡呢,就是椅子不舒服,”仙道咧着嘴笑得很开心,“流川啊。”
“恩?”
“幸亏你躺着,不然你现在可比我高啊。”
流川一愣,不屑地撇了撇嘴。
仙道看桌上摆着苹果,“我想吃哎,你吃么,也给你削一个?”
流川点头,“会削苹果了?”
“那是,”仙道很自得地看着薄而细长的果皮在刀下出现,削好向流川丢过去,流川行动受缚没接住。
“你故意的啊。”
“不是,你别用接篮球的姿势啊,吃我这个吧。”仙道说着走过去,索性在床边坐下,苹果递到流川手里。
流川就老实不客气地吃,仙道在旁边看着笑。
“怎么搞的这是。”
嚼苹果的动作停了一下。
“肌肉力量不行了,以为那个转身能做到的,小腿吃不住劲儿就倒了。”
所谓有心无力,还是老了。
仙道笑着拍拍他头,拍得流川的牙齿磕在苹果上,流川不满地翻起眼睛。
“说实话流川,这样也好,利利索索的,就不用费神想了。”
就好像勇士最好的结局就是战死沙场。
流川知道仙道在说什么。
用力咬着苹果,垂着眼睛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的。”
一个苹果吃了半天,外面敲门。仙道转头看见一个有着明媚眼睛的女人走进来,看见他,有些疑惑地看向流川。
仙道于是站起来向她点头招呼。
流川介绍说,“My best friend”。
他没有介绍仙道的名字,仙道想这大约和辰辰不知道自己经常联系的那个“老同学”和自己喜欢的那个篮球明星是一个人一样。他知道她是谁了。
流川用中文向他说,“伊芙,我未婚妻。”
女人很优雅地向仙道笑,仙道讲着“Nice to meet you”,坐回沙发上去。
伊芙走到床前坐下,流川讲我朋友远道来我想和他说说话,你先回去吧。他看着她的眼神很柔软。他的未婚妻点点头,微笑俯身吻了他,站起来向仙道道别。
一切那么自然。
仙道也站起来,看她走出门,纤瘦的身形,步态优美轻盈。
“舞蹈演员么?”
“纽约城市芭蕾舞团的首席。我是她的fan。”
流川看着仙道,目光深沉。
“终于可以幸福了哦。”仙道笑着说。
都是尽情舞蹈的人。
“希望吧。”流川的脸在仙道走进房间后第一次彻底平静下来,“来参加婚礼吧。”
看着仙道的眼睛说,“我现在终于有勇气可以在你面前结婚了。”
还是说破了,流川怕不说的话自己死的那天会后悔。
反正已经不再害怕什么了。
仙道走到他床边,声音一样平静,“是呢,我现在也终于有勇气可以看着你结婚了。”
“四十不惑,流川。”
他在少年时就已经爱上的那双修长眼睛如记忆里一般镇静地看着他,仙道弯下腰去,二十年的思念,换作唇角处轻轻一点。
那夜各自的枕边都有泪水滑落,清晨醒来,了然无痕。
流川四十岁那年决定回家乡看看,因为要在北京转机所以联系了仙道。两个人坐在明亮的候机大厅里啃汉堡,仙道掏出钱包向流川显摆里面的照片。
“我女儿。”
很漂亮的小女孩,笑得很甜。
“多大了?”
“四岁半。”
“像妈妈哦?”
“是像妈妈,像我不坏了。”
流川笑,“像你也挺好。”
“说起来,你们家没想要一个?挺好玩儿的,小活宝。”仙道看着照片笑得宠溺。
“她的工作得保持身材。”
“也是呢,说起来你媳妇真挺有名的呢,我以前都不知道。”后来知道了才上网去查。
流川作严肃状,“你没艺术修养。”
“是是,”仙道笑得没脾气,“那你们就再等几年吧。”
“恩。”流川望着玻璃墙外阳光耀眼的停机坪眯起眼睛。
“流川。”
“恩?”
“我以后估计就一直在这儿了,这几年也没什么搬家的计划,所以电话号码啊什么的估计都不会变了。”
我的意思是,我总会在这儿的。
流川没有转头,“我知道。”
车到陵南是傍晚,流川在西关下了车,一路走过湘河大桥。河的上游新建了一座钢索提拉桥,落山的太阳悬在橘色的桥拱上,晚霞的影子被河水拉得老长。老房拆了,现在那里是滨河别墅区,河对面起伏的丘陵之间黑顶民居已不见了,换成繁华的新兴市区。
糖桥尚在,静立在远远天边。流川想终于有机会可以走到那里了,想想而已。
即使走到了,那也不是他期望过的要和仙道一起到达的桥。
即使和仙道一起走到了,那也就不会再是他们曾经一起期望的那座桥了。
期望中的桥是永远走不到的桥。
就是因为他们期望的那座桥永远都不会走到了,才会成为生命中最深刻的风景,一直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