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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冬季凋敝,契丹国内的粮草物资都有匮乏,此时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向南朝讨得物资,正中一众契丹臣子的下怀。
“好。”皇后纵然不想留清笛,但也不能不考虑到和亲公主的身份,“将她严加看管,来日再行处置!”
清笛被直接拖出去,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玄宸与韩志古面上。韩志古忍住悲伤,也回望着清笛。最后拐出帐篷的刹那,清笛终于含笑向韩志古点了点头。
韩志古的意思她明白。她的命数原本已经尽了,所以死已经并不可怕。韩志古只是为了不让她受千刀万剐之苦!爹爹便是死于凌迟之下,她此生此世最痛恨的刑罚就是凌迟。韩大人定然能猜到她的心,于是便想办法让她避过凌迟。
即便是死,也要死得体面些。
用作牢房的帐篷破烂不堪,草原上的冬风从各个方向吹刺而来。帐中又没有炭火,清笛身上还只穿着单衣,便冷得只能抱紧自己。可是自己的身子原本没有多少体温,根本也温暖不了自己。
帐门处传来脚步声,脚步踏在干草上又急又稳,还有布料彼此摩擦的飒飒声,显然那人是穿着披风。这样的凌晨,还会有谁来看她?
清笛身子已经冻僵,只能僵硬地转动着颈子,用力抬起头去望那站在帐门处的第人。无甚特别,那人穿着与看守她的禁军同样的服色,脸孔都隐进风帽中去,根本看不见丝毫轮廓。
清笛笑了笑,随即低下头,“时候不早了,军爷自去歇息吧。我不会逃走的,你放心。”
门口光影一闪,有人无声向后退去,那为首的人却踏步走进来。帐帘随之无声落下,将帐内帐外隔开。帐篷里没有灯,那人的目光隔着幽暗无声地落在她面上。
清笛不去分辨那目光里裹缠着什么,只叹息着垂下头去,不做任何回应。
身上却忽然一暖,原是那人脱下了他自己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那斗篷是貂裘的里子,好暖啊。上头还留着他的体温,碰上她的身子后便一下子浸润过来,让她的筋骨仿佛瞬间复苏。
“多谢。”清笛扯紧衣襟,努力藏住自己的情绪。
“我父皇,真的是你杀的?你别怕,一五一十将当时的情景说给我听。如果你是冤枉的,我必然还你一个清白。”
“就算不是为你,也是为了我父皇。我决不能让我父皇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六皇子的嗓音沉稳而冰冷。
“六皇子不必多问了。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也许不是追问先皇死因,而是你要先继位!这个时间,我相信皇后娘娘与二皇子一定也没有安歇,不过他们在绸缪的却是继位大事。”
“连城公主,我再问你一句话:我从前是不是认得你?”
“六皇子觉得我熟悉并不奇怪。本公主与贞懿皇后颇多相似,皇上也曾经说过的。”
“只是因为这样?”玄宸的目光穿过夜色,锁在清笛面上。
“六皇子刚刚成婚,此时便来问我这个问题,不觉得惭愧吗?”
“你毫不自辩,难道真的不怕死?”六皇子有些恼了。
“人总有一死,我又何必怕?”她在黑暗里微笑,目光如星。
他却恼了,猛地一把抱紧她,“那我偏不让你死!就算你自己想死,也死不成!”
“你疯了!”
“六皇子!”清笛被他抱在怀里,惊得不敢高声,只能低低惊呼,你疯了吗?” “我要给你一个孩子!”
玄宸只垂首爱抚着她的身子,用自己的体温缓缓温暖着她,我要给你一个孩子。带着孩子,你便不会再说去死了。为了孩子,我也要你拼命活下来!”
他的攻击猛烈起来,清笛死死咬住自己的唇,不许自己发出声音来,泪却还是 流了下来。他不知道……不知道她的身子根本不能受孕,他纵然这般决绝地想要留住她,却也没有用。
皇后帐中,二皇子也在。这样的夜晚注定无眠。
“你再说一遍。”二皇子眯眼望着跪在地上的静箫,“你说真的听见韩志古说连城公主命数尽了?”
静箫连忙垂首,“奴婢岂敢撒谎?这是巧儿亲耳听见的。 更何况不光是韩大人这样说了,就连大萨满也在青庐中旁敲侧击过,说贞懿皇后也是死在这个季节…… 就算韩大人医术也许有所不逮,大萨满却是通天之人,大萨满所传达的都是上天的意旨,又如何会错?”
皇后也是点头,“即便再有人撒谎,也不会拿自己的命来轻慢。”
“如此说来,我便明白了。”二皇子冷笑,“怨不得六皇子会在婚事上这样冷静,让外人根本看不出来他有任何的不愿,原来是因为连城公主要死了……也好,倒是省了我们许多事。”
“皇后娘娘,儿臣有事求见。”帐外忽然传来六皇子的嗓音,帐中人都是一惊,面面相觑。
皇后稳住神儿,“六皇子请进吧。”
六皇子单膝跪倒,“儿臣方才带领太医院全体医官一同查验父皇的龙体,发现了疑点!”
“哦?”皇后眯了眼睛,转头望着静箫和其他侍女道,“你们都退下吧!”
帐中只剩下皇后母子与六皇子。皇后说:“六皇子请讲吧。”
。方才儿臣与太医院诸位医官大人一同见证了父皇的龙体’经查验得知,原来令父皇宾天的并不是连城公主的腰刀!”玄宸说着,碧蓝的目光冷冷瞥过二皇子面上。在那处刀伤之下还掩盖着一处更深的伤痕——那伤几乎穿透了父皇的胸膛,这深度绝非一柄五寸长的小小腰刀所能达到的!”
“你凭什么就说父皇是死于那处箭伤?你有什么证据?”二皇子拍案而起。
“玄舜!”皇后面色大变。
六皇子缓缓转眸,清冷一笑,“二哥怎么知道那是处箭伤?小弟方才说的证据里 ,一个字都没有提到箭,二哥怎么能这样确定?唯一的原因……这支箭就是二哥的吧?”
“你!”二皇子想要收回原话,却已是来不及。
“六皇子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来敲山震虎的?”皇后也勃然变色。
“儿臣此来,是想跟皇后与二哥做一桩买卖。我保证不将方才的事情讲说出去,也会节制各位亲王与医官。”
“你想要什么?”皇后突然狰狞起来,“皇位吗?你不必想了!”
“皇位之事从来不会成为我用来交换的砝码。”玄宸冷冷一笑,“我要来交换是——放了连城公主。她原本与此事无关,不要再为难她。”
“小六啊小六,你终于装不下去了吗?你终于舍不得她了啊?知道她要死了,你的良心终究发现了!”二皇子宛如被逼到绝路的野狗。
“你说什么?什么她要死了?”玄宸心中迷雾骤起。
二皇子还要反驳,却被皇后拉住。皇后凝望着六皇子面上的迷惘,忽地一笑,“六皇子既然这样说,本宫与二皇子不答应倒是不对了。更何况连城公主是大宋的和亲公主,原本便不能妄杀。可是六皇子准备将连城公主如何办呢?毕竟皇上已经不在了。”
“按照祖例,和亲公主不可孀居,总归要再醮。那么如今六位皇子里,还有哪位愿意收继了连城公主呢?”皇后转眸望二皇子,一笑,“看样子没人敢轻易收下这个麻烦。”
“依本宫看,不如六皇子便收了连城公主吧?”
六皇子离去后,二皇子忍不住问:“母后,为何要这样安排?”
“玄宸如今得到了月牙儿为妻,若将连城公主推到他身边,你以为他跟月牙儿还会和睦吗?”
有人搬了炭盆来,又送了衣物。清笛微微陵睁,却并无喜色,只是淡淡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直到三日后,有禁军走进来向她施礼,“连城公主请吧。之前小人们多有怠慢,还望公主宽宥。”
翡烟和郭婆婆从外头奔进来,一边一个扶起清笛。清笛只转头望那禁军,“发生何事?”
禁军行礼,“请公主回帐。”
待回到自己帐篷后,一切如旧,可是看起来却恍如隔世,清笛坐在榻上,伸手去抚摸榻边,就在那里曾经倒下过契丹的皇帝……此时染了血痕的床褥早已被撤换掉,清笛却仿佛还能看见榻边的一抹暗红。
“你们在外头可听说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放我回来?”翡烟和郭婆婆伺候清笛沐浴更衣,坐在浴桶里,清笛只问此事。
翡烟压低了嗓音道:“奴婢猜测,定然是咱们大宋朝廷旌压了!姑娘怎么也是大宋的和亲公主,事关大宋脸面,又岂能容得他们随便陷害!”
大宋真的会救她吗?抑或大宋救的不过是他们自己的脸面?
“再者,奴婢以为这当中定然有公子用了力!契丹这边发生的事情,女真的乌雅少爷定会派海东青去传信儿的!”
不管是大宋朝廷也好,抑或是凤熙也罢,只要不是玄宸就好……清笛闭上眼睛,将身子埋入水中,她不要他再为了保全她而涉险。
“连城公主,请随小的们到议事大帐。”隔日天明,有人来传召。
清笛穿了素服,跟随帐门官到了议事大帐。帐中并无满朝文武,只有几位皇族中年高望重的亲王,此外就是皇后与六位皇子。
见清笛进来,大皇子兀自闭上眼睛,手捻念珠;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都笑笑向后退了一步,左顾右盼,仿佛眼前发生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清笛皱眉,只向皇后行了礼。皇后一笑,“连城公主这些日子受委屈了。今日找你来也是大事。皇上宾天,连城公主却还年轻,又是身兼契丹与南朝和亲责任的公主,所以今日便要连城公主来确定,哪位皇子是连城公主愿意再醮之人?”
清笛一怔,目光从六皇子与二皇子面上滑过,再回到皇后面上,正撞见皇后没来得及收回的一抹目光。
清笛一笑,向皇后福身,“皇后的意思是,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