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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驴踢了踢土:跟我争宠?活该!
可是——他好像真的很痛苦哎,难道主人真的狠心到眼睁睁看着狼崽子死么?。
“那两个孩子,真是一对活冤家。”郭婆婆跟湉娘禀告清笛与小六这些日子来的相处。
湉娘听得点头,微微一笑,从荷包里掏出块碎银子扔给郭婆婆,“赏你的。你素日督促清笛学艺有功。”
郭婆婆领赏离去,湉娘遣散了丫头,转到黑漆螺钿大屏风后头,用团扇捂着口儿笑,“于大人可听见了?奴家的眼光不错吧?”
大屏风后头坐着个中年男子,穿素蓝的丝绸直裰,头戴东坡巾。
此人是霸州知州于清风。
于清风一笑,“本官倒是没听出什么门道,只道是一双小儿女的吵闹。”
湉娘一笑,头上金步摇耀眼一晃,“大人有所不知。这世上女儿之美,重‘媚’字。而媚术之本,在于媚心。”
“青楼女子个个都要修习媚术,但是大多只不过是以色事人,修得‘狐媚’手段罢了;真正的媚术极致则是媚心——无须谄媚,更不必狐媚,便能让男人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哦?”于清风挑眉,“你的意思是,那位清笛姑娘已会媚心?”
湉娘点头一笑,“大人,您也听见那契丹小子的反应。短短几天之内他且悲且喜,且怒且痴,他的万千心绪早已被清笛那孩子牢牢捏在掌心儿,他哪里还有半点招架之力?”
于清风缓缓点头,“说的有理。”
“大人,您又知道清笛那孩子为何买个契丹胡儿回来?”湉娘流盼生辉。
于清风顿了顿,“难道她已经猜到我们的计划?”
湉娘点头,“那孩子冰雪聪明,我想她已经猜到了我的用意。想要以媚术去伺候契丹权贵,当然要选契丹人当试验品,才知道自己的媚术是否有效。大人,您说呢?”
18、又是何苦
“这一批四个孩子可是本官的一支伏兵”,于清风捋髯点头,“本官还要倚重。”
“大人放心,清笛、静箫、婉笙、吟笳这四个孩子个个体态风流,心思剔透,足抵大人手下百万兵!”湉娘也正色下来,“我宋兵文弱,沙场相见,七八个人竟然打不过一个契丹骑兵。可是我的四个孩子却不一样,她们定会将契丹搅个地覆天翻!”
“这天下的男人,不管是宋人还是契丹人、女真人,就没有不好色的。只要我的孩子们施展媚术,迷乱了他们的心,契丹狗自然不战而败!”
于清风点头,“重,是要让她们放下羞耻之心。湉娘啊,好好调教她们,让她们修得媚术,却不要让她们学会动情。”
“只有忘记了羞耻的丫头,才能在契丹那种虎狼窝里活下来。”。
夜色宛如水墨一笔一笔宕开,房间里的红烛寂寞地明着。
清笛望着门外,咬了咬牙。
身子还因伤而滞重,可是她还是支撑着下床。每一步都疼得想要放弃,清笛还是坚持着迈过门槛,走下石阶。
此时正是怜香院里最热闹的时辰,她这个清倌儿的院子倒显冷清。院子角落的红灯笼在夜风里孤零零地摇曳,寂寞的光照亮驴棚里那个蜷缩在草料槽子旁边的身影。
清笛皱眉,迟疑着想要转身回去,却又狠不下心来。犹豫良久终于扯紧披风走向驴棚去。
天地浩大,人如烟海,他却孤苦伶仃,只知道自己一个人咬紧牙关挺着。本来那么高大的少年,此时只能抱紧自己,蜷缩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曾经的她也曾经这样倔强过,宁愿丢掉这条命也不认输。可是她后来才知道,上天根本就不会因为她的倔强和坚持而垂怜。就算她这么死了,老天看都不会看一眼。想要改变命运,想要报仇,她必须活下来。就算忍辱负重,就算要从此放弃自尊,也要先活下来!
人可被人轻贱,却决不可自贱。不管别人如何看,自己的性命总要是自己心中最高贵的。
清笛再看一眼那蜷缩成一团的身影,叹了口气。就为了跟她赌一口气,命都不要了么?值得么?。
小黑驴也跟着清减了。它当然不是为谁消得人憔悴,它是被狼崽子吓得不敢靠近草料槽子而活活被饿瘦的。
小黑驴一抬头看见主人来了,乐得直打响鼻。
主人却向它竖起春葱儿般的玉指来示意它安静,不让它撒欢儿。
主人走路很吃劲,可是她还是一步步蹑手蹑脚走过来,站在狼崽子身边儿。
小黑驴觉得自己一定是看走眼了,否则怎么在摇曳的红灯笼光里,看见主人望着那狼崽子的眼角儿,仿佛闪过一丝泪光?。
清笛忍着臀股上帝,跪下来,轻轻扯开小六的衣裳。
他在烧,烧得人事不省,迷迷蒙蒙地叨咕着什么,满嘴的火泡。显然是他的伤口因为没有及时的处理而炎了。
清笛凝着他肋下的伤。如果她没认错,那是一处箭伤。箭镞射进肋骨里头去,却硬生生被拔出来。他却一声不吭地挺了这许多日,甚至为了她在梦中呼唤的“雪”而不顾一切挣断了铁链,让本来长合了的伤口再度被硬生生地撕裂!
那样地不顾性命,原只为她梦中一声轻唤。
何必?
清笛抽了下鼻子,手脚麻利给小六上药。手指滑过,却一把被小六给捉住了手腕!
19、同病相怜
清笛的手一把被小六给捉住!清笛一震,转头去望那孩子。
他依旧昏沉着,干裂的唇努力地蠕动,仿佛要说什么。可是却终究没说,他只是死死握紧她的手腕,仿佛用尽了全部的生命。
“原来你没事,那我就不多此一举了。你继续挺着吧,很英雄啊,不是么?”清笛敛起形色,想要抽开手起身。
可是手腕却被那孩子死死攥着,仿佛宁死也不肯放。
“放手!”清笛怒叱。
没有回答。只有更紧的握住。
清笛怒极,忍不住伸拳去砸他的手臂。负痛之下,他强撑了许久,却最终还是不得不放开。
清笛起身,将药膏扔下,“要死要活,看你自己了!”说罢转身回了房间。
夜风清寂,扯动红灯笼迷蒙的光。光影飘零里,小六拼尽全身的气力,一点点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睑,此时竟然重逾千钧,如果不是为了她,他根本无力睁开。
视野朦胧,天地幽暗,他还是一眼便找见了她小小的身影。
她独自踯躅在夜色里,每一步仿佛都万分困难。夜风撩起她绛红色的披风,裹紧她小小孤独的身子。
她定是等郭婆婆等人都睡熟了才敢起身出来。她自己身上的伤还未好,可是她还是忍着伤痛走来看他。
小六拼尽了全身的气力,用力撑着眼睑,只为了能多看她一眼。
她为何总让他这样迷惑?明明那么的女孩,性子却刚烈得如同刀锋;明明嘴上清冷无情,可是却每在他有危难的时候,一定出现在他身边。
她厌恶他。只因为他是契丹人,是么?。
清笛回了卧榻,身子也起热来。她本就伤势未愈,方才在驴棚那又受了风寒。
还有,心中的焦灼——到了开苞接客的年纪,未来的歌舞声色躲不掉;而接下来,湉娘的计划也应该开始启动,她注定要葬身在契丹的虎狼窝里。
与狼共枕,与虎谋皮。
她并不怕,可是却有陌生的彷徨。她的今生,真的就要这样地结束么?
睡梦昏沉而至,清笛恍惚不知置身何处。耳边听见哗啦啦碟链声,有人凶狠喊道,“袁承道妻袁刘氏、女袁氏怜儿籍没入官。袁刘氏为官奴,袁怜儿为官妓!”
“不要啊,不要!”清笛听见耳边有撕心裂肺的哭声,“放了我的孩子,放过她!她什么都不知道。朝廷要罚,就罚罪妇吧。什么惩罚都可以,只求大人放过我的孩子……”
“放过你的孩子?”一个尖酸的嗓音敲进耳鼓,“皇上有旨,袁承道的妻女子孙,永世为奴为妓,不得脱籍!”
清笛用力转头,是娘啊……
“大人,大人!”娘大哭,“大人曾对妾身有意,是妾身不知好歹违拗了大人。妾身愿遂了大人,只求大人网开一面,放了我的孩子!”
“娘!”清笛听见自己的吼声,“不要求他们,怜儿不怕!”
“好你个小丫头。”那尖酸的嗓音下令,“将她们母女二人拖出来,各打二十杀威棒,然后交牙婆子带走!”
20、奇耻大辱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清笛听见自己在梦中哭喊,迷蒙视野里,几个官兵猥琐的脸在她面前浮涌。他们肮脏的爪子伸向她的裤子!
“干什么?当然是要褪裳行刑啊!”那几个官兵猥琐的嘴脸让她想吐。
“不要啊,不要!”娘被按在另一边地上,想要拼力爬过来,却被死死按住!娘的手在地上抠着,直到抠掉了指甲,抠出了鲜血,“怜儿还是个孩子。你们让她日后还怎么嫁人……”
“笑话!你们罪臣妻女籍没入官,为奴为妓,难道还想要什么!”官兵冲过来一把撕掉了清笛的下裳!
下裳被褪到脚踝,整片身子全都露出来。那几个官兵几乎淌下口水来,清笛却已经收住了眼泪。
她要活下来,就算从此只能屈辱偷生,她也要活下来!。
“褪裳行刑,她竟然没哭?”牢笼外忽然传来一个嗓音,娇媚却清冷。
清笛转头去看,牙婆子正陪着一个穿戴华贵的女子。她后来才知道那就是湉娘。
“别的女孩子受了这样的屈辱,早一头撞死了,她竟然能挺住。”湉娘似乎看戏一般,“可是活下来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双玉臂千人枕?”
清笛倔强回头,“那又怎么样?反正我此时已经失去了!”
湉娘没想到她会顶撞,蹲下来捏住她下颌,“你明白自己的命么?身入贱籍,你就再没资格有爱。你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