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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兴忠那时候也参加了三局张英的工作组,他说,出于保密的需要,地质部只有刘杰一个人管普查第二办公室的工作,其他人不能过问。后来宋任穷来了,宋部长到苏联去谈判,要求他们帮助设计矿山,苏联提出来说金银寨这个地区必须要有一定的储量,才能进行矿山设计。所以,宋部长很着急,从莫斯科打来电话,打到部里头,告诉我们三局,到1957年底一定要拿出既定的储量来。三〇九队派李凤祥跟我参加工作组下去协助勘查工作。不仅部里去人,苏联还派了保矿部副部长斯密尔诺夫带着五个专家来中国。他来以后,看了几个点的矿床,给金银寨打了4分(5分是满分)。他认为金银寨的成矿条件比较好,远景不错。
地质队员的工作不仅仅是艰苦和危险,还长期背井离乡,一年有时候只回家一次。刘兴忠说,主要是大家有信念,就是为了地质事业,尽早找出矿来,那阵儿顾不上什么个人问题。苏联专家对我们很不理解啊,他有一次跟我讲:刘——他管我叫刘,我很不理解啊,你就这么一个人到这边来,家人也不来,能行吗?我说那有什么不行的。苏联专家都带着家属,他们定期回长沙,跟家属团圆。
在这期间,宋任穷、刘杰和雷荣天几位部长都先后到金银寨检查工作。湖南是宋任穷的家乡。原子能工业建设初期,勘探铀矿的任务最重,宋任穷几乎去过所有勘探铀矿的地方。他说,当时我的年纪还不算大,不到50岁,上山都可以跑着去。不论冬夏都和干部工人一起住帐篷,同吃同住,边吃边聊,并且向他们学习地质找矿知识。对苏联专家尽量照顾,给他们单独砌了小房子住,还单独安排伙食,有时我也陪那么一两次。你不陪他也不恭敬啊。地质找矿工作十分艰苦,经常出没于深山老林,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并且还都是两地分居。有时候走在路上碰到一些人,把我挡住,一谈就是一两个钟头。谈到如何把他们的家属调来,我说这个目前不可能,你看现在我们都一起住帐篷的,你家属能住帐篷吗?我们房子还没有砌起来嘛。他说我也晓得你解决不了我两地分居的问题,我就是要同你讲一讲,让你知道咱们两地分居不容易。
1957年6月,金银寨关于铀工业储量的一份报告送到北京。这一勘探结果的重要意义在于,满足了苏联提出的有关援助条件,确保了下半年矿山和水冶厂设计工作的启动。
第35节:第十章 脚步一停就会冻死(1)
第十章
脚步一停就会冻死
全民找矿,土法炼铀—— 水碾、木桶、麻布袋—— 宝贵的163吨重铀酸铵—— 苏联专家也一分为二地看待土办法—— 美国学者说,“中国的第一个原子弹是人民炸弹”—— 从洛阳到西安、西宁、四川—— 飞机制造厂让位给铀浓缩厂—— 原子弹联合企业落户玉门
有一首民谣说,船到郴州止,马到郴州死,人到郴州打摆子。从1958年4月29日开始,一支数千人的队伍陆续开进了山里。山沟坪上有一栋房子,原来是湖南省疟疾研究所的旧址。不言而喻,这个地方曾经流行疟疾疫病。这支队伍现在面临的困难是如何安置这2500名矿工的住宿和生活。山里连路都没有,矿工们住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铺盖卷整天都湿漉漉的。许多北方来的人特别不适应这里盛夏的酷热和雨季的潮闷,蚊虫又特别多,矿里只能给每个矿工发三块用作睡觉的窄木板。疾病开始蔓延,有人发牢骚说,要真死在南方,棺材都比北方的小。
中国人终归是能忍的,大多数人都挺了下来。来自河北张家口的侯启,是一名出色的风钻工,由于初期严酷的工作环境和过度劳累,染上了矽肺病。他死后,医生按照他的遗嘱,把他的肺取了出来,看到肺已呈棕褐色,硬得用锤子也敲不烂。矿井里的地下热水流量很大,两个小时就能灌满一个大水池。附近的老百姓后来冲厕所都用上了温泉水。但在热气腾腾的井下施工,人就像进了蒸笼。
1958年,中国急于摆脱贫困落后,进入了一个非常时期,大轰大嗡的群众运动排山倒海,大跃进的浪潮充满了各个角落。全民轰麻雀,全民打苍蝇,全民炼钢铁,全民放卫星,甚至在中南海里都砌了小土炉,冒起了烟火。二机部这时也提出了铀矿勘探和开采要全民来办的方针,并经中央批准后在全国加以推行,历时三年左右。在建设郴县铀矿的前后,有两万多人的地质队伍在全国进行了大面积普查,提供了几个铀矿开采基地。但有意思的是,用于第一颗原子弹的铀竟然不全是出自这几个铀矿,还来自于那些大多搞不清铀元素为何物的农民手中。许多县甚至人民公社都组建了地质队,成千上万的农民投入了找矿工作,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湖南、广东、辽宁等地的农民采矿大军便将近地表层的铀矿几乎扫荡一空。
宋任穷说,那时候都是为了快一点拿到手,早一点能够爆炸。但是这里也有缺点,搞不好容易污染。大家办原子能科学,要求一个省搞一个反应堆和一台加速器,根本不可能。后来看着不行,又改成一个大区搞一堆一器,实际上大区搞也不行。我到了江西,见了邵式平首长,他积极得很,他说你们不搞的话,我们江西来搞一下。我说你们江西搞不了,我说邵式平你搞不了。我们搞都难得很,你一个省是搞不出来的。后来省里、大区都停止了。那个时候我们心急呀,有些想法和做法不切合实际,曾经提出如果苏联的样品交得早,原子弹1962年就可以爆炸,后来证明不行。
由于当时核工业的整个体系尚在初建阶段,正规的铀矿和处理铀矿石的工厂都没有建成,而研究单位又急需两吨二氧化铀做实验,宋任穷便指示三局想办法先生产出制取二氧化铀的原料。三局决定在广东的一个地方搞土法炼铀。
第36节:第十章 脚步一停就会冻死(2)
采到铀矿石之后,接下来就是要把它提纯成为含铀60%~80%的化学浓缩物,叫做重铀酸铵或重铀酸纳,俗称黄饼。然后再经过二氧化铀、四氟化铀、六氟化铀以及金属铀等几道工艺过程,生产出核装料。
下庄虽然只是粤北山区中一个仅有几十户农家的小山村,却也是中国第一个花岗岩型铀矿床,被苏联专家列别捷夫命名为希望矿化区。为了在炼铀厂建成之前获取制造第一颗原子弹所需的重铀酸铵,三局副局长佟城首先赶到下庄,组织十一分队实施土法炼铀。很快,不到一个月炼铀厂就建成了,厂房是用树皮、茅草和竹子搭起来的,草棚下并排竖立着几个大木桶,用以代替浸出槽,每个桶中装满了碎矿、硝酸和硫酸,被浸泡着的矿石在桶里发出汩汩的响声,浸出来的溶液从第一个桶里流进第二个、第三个……然后流进地下的容器里,再从容器里倒回到第一个桶中,反复浸泡沉淀。在这里,用布袋豆腐包搞过滤,用铁锅当反应器,接下来,在另一个草棚里,人们用同样简陋的土办法,把溶液慢慢烤干。郴州铀矿炼铀厂的生产条件也是一样,汗流浃背的矿工们用铁锤砸碎放在石臼里的矿石,用筛子筛出粉末,接着加酸浸出,用滤斗过滤,用电炉烤干。十来个人要足足干半个月,才能从几十吨矿石中炼出很少的200克铀来。
刘兴忠说,大跃进时期全民办矿,国家要土洋并举,加快铀矿的冶炼工作。那时候,宋部长就给三局下了一道命令,要由三局在广东翁源的下庄搞个全民办矿的点儿,让我们三局的副局长佟城,还有温光然他们带着技术干部,到下庄去搞这土法炼铀。因为花岗岩的铀矿是比较容易冶炼的,通过酸浸泡以后,把铀溶解出来,然后再用大锅去熬,就可以慢慢使铀浓缩起来变成重铀酸铵,含铀量20%到50%,不是很高的。到1958年的时候,我们在下庄冶炼成功后,在流沙河又开过一次全民办矿的现场会,流沙河也是全民办矿的点儿,也是花岗岩,但是储量不大,只有百八十吨。为什么又到这里来开现场会?因为下庄是我们三局自己办的,涉及到保密,怕面搞得太大了,来参观的人太多不大好。所以最后确定在湖南宁乡县的流沙河再搞一个更简单的,由宁乡县和流沙河人民公社办,我们只做技术指导。以后就在全国铺开了,搞全民冶炼矿,有117个小厂矿。当时是热火朝天啊,大家都在搞。当然这种土法冶炼老实来讲不够科学,主要是劳动防护上做的不够,容易污染,对人体保护也是很不够的。但当时冶炼出来的重铀酸铵为我们研制原子弹还是提供了条件。所以我们国家1964年爆炸第一颗原子弹,据我了解,跟我们初期提炼重铀酸铵还是有很大关系的。如果要正规开采冶炼的话,恐怕时间就比较长了。原子弹爆炸也可能不是1964年。
全民办矿,土法炼铀,苏联专家对这样一种既热烈又混乱的局面持两种态度。三局总工程师斯切潘诺夫主张按照正规的程序办事,采样、试验、设计、订购设备、建厂都要按程序来运作。中方考虑的是这样时间太长,等不及。不过,水冶专家特拉菲莫夫倒是比较支持中方的主张,他自己原先就是搞炼铀的,说可以搞土法炼铀。按照中国当时的条件,没有不锈钢的器材,也没有塑料,国内工厂水平能力也比较差,件都不够,你要搞的话只能搞土法。土法就是用陶土大缸和大木桶作容器,再用纱布过滤的办法。这种办法对人身体有一定的危害,对环境的污染比正规的厂肯定要大,但为了早日把铀产品搞出来,为了原子弹早一天响肯定要做出牺牲。苏联专家私下跟中方的人讲,苏联开始搞原子弹的时候,铀矿方面也用过土办法。苏联是在美国之后才搞的,卫国战争刚刚胜利,条件比较差,开始也是用木制的器具,因为稀硫酸不腐蚀木制的器具,只有浓硫酸接触木头,才会一下子把木头烧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