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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多,所以他就有机会充分地讲。与专家争论印象比较深的,是关于调研弹缩性怎么走向的问题。我和王志孝调研以后是这么走上去,这确实是从国外文献上看到的,不是我们创造的。一讲完以后,底下几乎一致的意见说你怎么往上翘,应该是平的。我当时第一感觉就是咱们在这个问题上是处于国内前沿了,因为国内很有名的专家都还是抱固有的看法的。这种看法对于一般的纯粹的弹缩性力学是适用的,但是我们现在面对的是在高压底下,边上没法挤出去的情况下,压挤的过程中间流体力学的作用是主要的,静水压力是主要的,然后那些偏压是加上去的,它应该是往上翘的。经过我们解释后,老专家们至少是没有再说我们是胡说八道的了。再加上这些老科学家确实作风好,像老邓,老周——周光召先生,像彭桓武先生,都很能发挥大家的作用。这是一个学术民主的问题。开始我们正好是1958年搞大跃进出来的人,什么人都不怕,什么人都敢争,不同意都可以争。那时候气氛很好。到后来专家多了以后,后期我们参加汇报的机会就很少了。我们谈意见谈的就比较少了,有相当的一段时间只向组长汇报,组长再往上一级一级地汇报。我个人觉得这也是长期没有解决好的一个问题,很多问题都容易卡在缺乏充分的畅达的沟通上。说到邓稼先,那是一个非常负责非常认真又非常平易近人的人。但要讲帅才,恰巧是他的缺点。他能团结人,但是真正能帅,能把大家的工作指到点子上,周光召、于敏要比他强,这方面不是他的特长。但是他确实能调动你的积极性,真正发挥大家的作用。“文革”期间确实有些人闹情绪不愿意干,他就是拍肩膀劝大家去干。九所的同志说就怕老邓拍肩膀,一拍肩膀就是让你干活,你又不好意思不干。这个不好意思不干,确实不完全因为他是所长,大家觉得他都来求你你能不干吗?他是个好人,并且这个事情也确实是该干的。他特别老实,担子又这么重,所以一到紧张的时候他真的沉不住,压力太大啊。以前有文艺作品把老邓说得如何临危不惧镇静自如,这恰好不是老邓。他是一到紧张的时候就要慌,就手发抖。
第三部分
第65节:第十七章 苏联人终于摊了牌(1)
第十七章
苏联人终于摊了牌
躲在工棚里做出中子源——李觉抓大事,吴际霖细心,郭英会精明—— 朱光亚从两边兼顾到一头扎进九局——233名专家全部撤走,30个核项目有23个没有完成协定义务—— “给了我们,这个帐是很难还的”——爆炸计划推迟到1964年—— 康生嫌太晚,毛主席说,你去当二机部长吧
有一天,王方定出去办事,在大院里走到20号楼门口,正好碰到钱三强出来。钱三强说,来,我跟你说句话,现在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要搞这个东西。事后,王方定才知道钱三强所说的这个东西其实就是原子弹里的中子源。钱三强说,我们需要一个搞化学的搞武器,找谁来做这个工作呢?除了你,另外几个都是女同志,所以我们考虑你去比较合适一点,你愿不愿意去?王方定当即就答应了:钱所长说的,没问题,我愿意去。因为在这之前不几天,刘允斌也跟他说起过这件事。钱三强听了很高兴,说我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讲的。这样吧,你过几天再到我办公室来。
王方定说,过几天钱先生打电话要我去,拿一张纸写上:吴际霖同志,介绍王方定到九局工作。我就拿着,跑到部大楼报到。我分去之后,和王贻仁跟着邓稼先一起跑东安市场,跑旧书店,到处去买专业书。苏联专家不是要我们读那些书嘛。我负责化学方面的书,我们把一些旧书通通搜集起来。中午在王府井吃馄饨。不久胡仁宇回来探亲,也被九局留在北京了,本来他念完就是副博士,可是他没有念完。所以他没有副博士头衔,后来评级还比我低一级。胡仁宇回来以后,我们这边就成立了一个室,把赖祖武从复旦调来了。赖祖武是第一副主任,胡仁宇是副主任,我们就是底下的几个组长。然后分来一些大学生,通通分到原子能所去,说他们都是原子能所的人,不敢说是九局的。连九字都不敢说,更别说原子弹了,怕泄密。钱先生说,你们去作裂变产物的分析。每天早上起来,练一个小时的俄语,还派了一个俄语教师来教,准备接受苏联的援助。后来专家就来了,不久中苏关系开始紧张,但我们还不清楚。苏联专家曾经开过一个单子,做什么做什么,其中化学的开了三四条。我拿回一看,发现有些问题,我跑去问他。因为经常去找他,约了以后就可以问他。我说,你给我们开的这几个项目都是爆炸以后要做的工作,希望你告诉我们,爆炸之前我们化学方面应该做些什么?他说,爆炸之前该做什么,要由你们自己的科学领导人来告诉你们。这就封了口,没法再做下去了。实际上他开这些单子,也是钱先生叫我们爆炸以后做的这些工作。我估计他知道中国科学家的水平,爆炸以后该做什么还是有底的。可爆炸之前化学该干什么?他就是不说。当时我们非常希望有一个中国的科学领导人赶紧来,这样的话咱们就可以把工作做起来了。有一次我回九局去,郭英会看见我,说王方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朱光亚调来了。那时候朱主任调来,可是秘密得不得了哇,原子能所的人都不知道。
苏联在1959年6月20日写信说无限期推迟提交原先谈好的原子弹样品和技术资料之后,二机部调整了以前的一些部署,立足于自力更生研制原子弹,研究的方向也随之做了一些变动。王方定领导的化学组,研究重点由对爆炸后的烟云样品分析转为研制原子弹的点火装置。
原子弹的点火装置也叫点火中子源。点火中子源是核武器的关键部件之一。核武器爆炸时,需要在裂变材料到达超临界状态的一定时刻注入点火中子,从而引起剧烈的链式反应,也就是使裂变材料燃烧起来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当时有三条研制中子源的技术路线,其中一条路线的带头人是王方定,研制的地点在原子能研究所。王方定说,有许多东西我都是跟杨承宗先生学来的。做试验的时候,做着做着我回头一看,杨先生他在后边看着你做呢。有时候你看文献,看到法文的文献,他就帮你翻成英文,比翻成中文还快。记得我们刚到原子能所时学习陈伯达的讲话,陈伯达在科学院专门给我们这些新分来的人作报告,谈到如何正确对待老知识分子,怎么样团结老知识分子。因为我们刚刚经过思想改造,我在学校的时候竟然参与改造我们系里的教授,开会去批判他们。来所之后把这种极左思想扭了过来,这一扭就剩下害怕成分了。不过杨承宗先生挺好,他不怎么训人。老实说我有一点没学到杨先生,我就是爱训人。而且我觉得训人工作进展快。
有一次,钱三强把王方定叫到办公室,交给他几个装有一点镭…D的石英瓶子。这是钱三强十几年前从法国居里实验室带回来的。因为镭…D的半衰期是22年,所以瓶子里的镭…D半数以上还存活着,约有几个居里。王方定说,那时候我觉得他办公室好大,那几个石英瓶子,大概像个小梨形的小瓶子,上面是磨口塞盖着的,里边黑乎乎的。他说这东西从法国带回来,做钋的原料,保留很久了,现在终于得到了它最好的用途了。他挺高兴。要做中子源了,所里成立了一个出中子委员会,何泽慧先生是委员,我们在原子能所这几个人就由何先生管。因为保密,其他人不管我们,业务方面经常向何先生汇报。在这之前领导交代下来,要我用钋做中子源,原子能所没有这种老式的放射性的东西,我就跑到高能所,从一堆垃圾里面找出来了。等衰变以后,得出钋…210,我在高能所试验室里就把它提出来了,后来钱先生给了这么大的中子源,晚上都发荧光,挺可爱的。但钱先生带回来的这个中子源做最后的东西是不行的,还要到反应堆里去生产。钱先生带回来的只有几个居里,中子源用的要比这个大上百倍,必须在反应堆里做。我刚刚不是说做钋源吗?钱先生给我五瓶,但你不能把它放到炸药里面去,它还有杂质,你必须把它精炼出来做成很小的东西。这是理论设计要用的,在平常的情况下它不能出中子;也不能发生别的化学变化。所以一定要把它保护好,一点不许露出来,而且要把它尽量和出中子的氢金属放在一起。有的同志因为东西泄漏出来,而住了医院,我记得一位从苏联回来的同志,叫郭高平,他曾一不小心把东西泄漏出来。受放射性污染;人送进医院;从苏联回来穿的高级衣服也锁在箱子里,不敢再动了。钱先生说你们要学居里夫人,她就是在一个很破的工棚里面,做出了镭,得了诺贝尔奖。我们做强放射性试验用的工棚是完全按钱先生的思想搭起来的。外头不起眼不要紧,里头要高标准,五面刷油漆,地板铺着橡皮板。我们躲在那个地方做起中子源来了。那时原子能所的化学顾问扎卡卢毕还在,他就问刘允斌,刘允斌后来告诉我的——他说那个扎卡卢毕问我,你们这几个人怎么不在这边待着,成天往那边跑干什么?我就跟他说,甭管他们,不管他们干什么去了,别管。实际上刘允斌已经知道我们在干中子源了,对苏联专家就已经保密了。至于以后为什么拿王方定这个名字来做小组的名字,那完全是为了总结、为了宣传才这么叫的。
第66节:第十七章 苏联人终于摊了牌(2)
1949年6月,朱光亚通过了博士论文答辩,在25岁那年获得了物理学博士学位。1950年2月,朱光亚拒绝了美国经济合作总署(ECA)的旅费救济,抢在美国对华实行全面封锁之前,于2月27日踏上了归国路程。许慧君说,我是1948年去的,在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