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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的是,在法院采取的这一系列行动——我指的是法院在处理我的案子中所采取的逮捕我和今天审讯我这一系列行动——的后面,有一个庞大的机构在活动着。这个机构不仅雇用受贿的看守、愚蠢的监察官和其最大优点便是明白自己不中用的预审法官,而且还拥有一批高级的、甚至是最高级的法官,这些人物还有大量不可缺少的听差、办事员、警察和其他助手,或许还有刽子手呢,我不忌讳用这个词。先生们,为什么要有这个庞大的机构呢?不外乎是诬告清白无辜的人,对他们进行荒谬的审讯:这种审讯其实在大部分情况下得不到什么结果,就像在我的案子里一样,既然整个机构都是荒谬的,上司又怎么能防止他们的下属贪赃枉法呢?这是不可能的,即使这个机构中的最高法官也不得不默许他的法院里的受贿现象。……
这是K在第一次出席法庭时讲的一番话,此时他还是没有认识到更深的一层:尽管整个法律机构的存在都是荒谬的,尽管审讯得不到任何结果,但它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置一个人于死地。它既荒谬而又残酷无情。
《审判》是一部梦幻色彩很浓的作品,同时也运用了寓言、图像化、象征等卡夫卡常用的艺术技巧。置身于这部小说的世界中,就像是置身于一个恶梦之中,在这个恶梦的世界里,一切都丧失了逻辑和理性,一切都不可思议,莫名其妙,K糊里糊涂地被逮,糊里糊涂地被处死。小说以新颖独创的艺术表现手法,揭示了社会现实的荒诞,人的存在的荒诞以及自我存在的痛苦,作品的情节离奇曲折、叙述语言客观冷漠、细节描写细致深入,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也体现了卡夫卡小说的共同特点。
目的只有一个,道路却无一条:《城堡》
《城堡》是卡夫卡的代表作之一,写作时间是1921年直至1924年去世,小说并没有完成,是死后才出版的。
小说的故事梗概如下:
土地测量员K应聘到城堡属下的一个村庄报到并落户。在一个冬夜他踏着积雪到了村子,因时间已晚没有进入城堡,投宿在一个乡村客栈。当天晚上,他就受到有关人员的盘问,K说明自己的情况后表示要见城堡的最高长官CC伯爵。然而从城堡来的电话却不承认他的土地测量员的身份,但也不否定他是这一职务的承担者。第二天一大早,K早早地起床后就向城堡走去,奇怪的是城堡虽轮廓分明,清晰可见,K走了很长时间却一步也没靠近它。而且当他眼看着走近城堡时,它却神奇地变成了教堂、学校。K累了一天毫无结果,只好回到客栈。到客栈后他发现来了两个自称是上面派来当他助手的人,但这两人对测量的事一窍不通,也没带任何工具,更何况K自己的工作还没有着落呢,怎么就有了助手呢?更准确地说,这两个人像是监视他的特务,一步不离地缠着他。据其中一个说,没有“许可证”是不准进入城堡的。过了一会儿,一个叫巴纳巴斯的人来找他,自称是城堡的信使,并递给他一封来自城堡的信,信上说K的上司是本村村长,信的落款是“X部部长。”巴纳巴斯告诉他,这位部长叫克拉姆。
K提出要与巴纳巴斯散步,两人来到巴纳巴斯家,认识了巴的两个妹妹,一个叫奥尔加,另一个叫阿玛利亚。K陪奥尔加到附近的一个旅馆去买啤酒,遇到了酒吧的女招待弗丽达,K与她一见钟情。弗丽达自称是克拉姆的情妇,并告诉K说克拉姆此刻就在这个旅馆的房间里休息。K从墙上的小洞中偷偷窥见了克拉姆,他看到克拉姆正在睡觉。K和弗丽达那天晚上就在酒吧间的地板上睡在一起。
又过了一天,弗丽达随K来到客栈安家。客栈的老板娘对K的行为很不以为然,把他训斥了一顿。K心里还想着他工作的事,就拿着克拉姆的信去找村长,但村长却说:村里不需要土地测量员。K失望地回到客栈,不料村长送来了任命书,任命他为本村小学的看门人。K无奈只好接受,并与弗丽达搬到了小学住,但没有房间,于是只好住在学校的健身房,以垫子当床铺。两个助手也与他们住在一起,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助手的眼睛。
过了几天,巴纳巴斯又给K送来一封信,信中表扬了K的土地测量工作,K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因为他的土地测量工作还没开始呢。他想这一定是搞错了,就托巴纳巴斯捎信给克拉姆,希望能见到他。但巴纳巴斯去后毫无结果,K忍耐不住,就又来到巴纳巴斯家。这时正好巴的妹妹奥尔加在,奥尔加就向K叙述了他的一家不幸的遭遇:在一次救火会举行的庆祝会上,克拉姆的秘书对阿玛利亚发生了邪念,给她送来一封下流的威胁信,说“你得马上来,否则我就……”,阿玛利亚气得把信撕了,没有去赴约。从此残酷的报复就不停地落到了她一家人身上。所有的亲戚都拒绝与他们往来;他们的父亲是个补鞋匠,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让他补鞋了;救火会吊销了父亲的会员证件。家中的经济断了来源,能当的东西全都送进了当铺。为了在路上拦住过路的官员,让他们捎信给城堡里的人诉说冤屈,父亲整天守在雪地里,结果受了风寒瘫痪在床。奥尔加为了能找到那个秘书说情,自愿到旅馆充当城堡官员的玩物。即使如此,城堡当局还是没有原谅他们。奥尔加还告诉K,她哥哥虽然是克拉姆的信使,但也见不到克拉姆,信是由别人转交的,她让K不要在哥哥身上寄予太大的希望。
K回到学校的路上遇到了巴纳巴斯,巴告诉他,克拉姆的秘书艾朗格在旅馆等着接见他,K立刻赶到旅馆,见到了这位秘书,但秘书给他的命令却是马上把弗丽达交出来。而实际上弗丽达因为K常常与奥尔加谈话,出于嫉妒已离开学校和K的两名助手之一私奔了,而且她已回到旅馆干她原来的行当去了。
K获悉克拉姆此刻就在旅馆,就决心见他,但又不知道他在哪一个房间。只好守在旅馆外面的雪橇旁,一直守候到深夜。一个官员走出来命令车夫把马卸下,意思是克拉姆今晚不走了。K立刻走进旅馆去找。谁知他刚一踏进旅馆,那位官员就告诉他:“只要你一撤离,克拉姆就脱身了。”K马上出来一看,马和雪橇果然都不见了,连脚印也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了。足见刚才那位官员出来说要卸马,只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小说写到这里卡夫卡就死了。据卡夫卡的朋友勃洛德的回忆,“卡夫卡从未写出结尾的章节,但有一次我问起他这部小说如何结尾时,他曾告诉我,那个名义上的土地测量员将得到充分的满足,他将不懈地进行斗争,斗争至精疲力竭而死。村民们将围集在死者的床边。这时城堡当局传谕:虽然K在村中居住的要求缺乏合理的依据,但考虑到其他某些情况,准许他在村中居住和工作。”
《城堡》表现了人的飘泊感、流浪感与无能为力感。K到城堡中报到,在村中落户,可以理解为寻找一种归宿,而这种归宿却虚无缥缈,怎么也寻找不到,不管K化费了多大的力气,他的努力总是徒劳的。因此,K时时刻刻处于一种无家可归的状态中。我们在前面曾指出:卡夫卡对于犹太人的无家可归的体验是十分深刻强烈的。他曾认为犹太人“被莫名其妙地拖着、拽着,莫名其妙地流浪在一个莫名其妙的、肮脏的世界上。”《城堡》中正是溶进了他的这种人生体验。当然,“城堡”是一个有多层含义的象征性符号,我们还可以把城堡当作是一种希望、一个目的地的象征,把K寻找城堡而不可能的悲剧理解为寻找希望、寻找目的地不可得的悲剧。在寻找城堡时,K的面前总是充满了莫名其妙的、他怎么也无法克服的障碍。K的经历告诉我们;这些障碍是不可克服的,因而K的寻求归宿的努力总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正如卡夫卡在他的另一部小说《中国长城创造时》中感叹的,“我思考的能力有限,但要超越的障碍却无限。”K一进入城堡管辖的村子以后,就仿佛走进了一个迷宫,再也走不出来了。城堡作为他要进入的目标,可望而不可即。这种心态是卡夫卡常常有的心态,他曾在他的札记中表示:“目标只有一个,道路却无一条。我们谓之路者,乃彷徨也。”“这是什么地方?我不熟悉这个地方:在那里,一切和谐如意,变幻万千,舒展自如,我知道,某处有这么一个地方,我甚至能看到它。但是我不知道,它究竟在哪里,也无法接近它。”这个“目标”、这个“地方”不很像《城堡》中那个虚无缥缈而又隐约可见的“城堡”么?
K的努力之所以是无效的、徒劳的,还在于他的“敌人”、他的障碍是无形的、无处不在而又不可捉摸的。没有城堡当局的旨令他寸步难行,但城堡在何处?城堡的官员在何处?不得而知。因而K来到城堡管辖地以后,陷入了一种一筹莫展的可悲的局面,仿佛在与一个影子作斗争。K所处的整个环境都是极其荒诞的,村子里及城堡中的官员们及一般老百姓的生活与工作都让人不可思议。比如小说中说村长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要是没有他老婆,他这个村长一天也干不下去。他老婆管理文件和档案的方法是,把它们像捆柴禾一样捆成一束束的塞到柜子里,每次打开柜门,文件就纷纷掉在地上,撒满一地,要找一份文件就在上面踩来踩去。为了找一份关于招聘土地测量员的文件,村长和他老婆把柜子搬倒,把文件全部倒出来,也没有能找到。小说描写城堡里政府官员的办公也很奇特。他们拥挤在一张桌上,桌上并排放着一本本翻开的大书,但他们并不用心看书,只是不停地交换坐位。他们从不发布命令,也不高声口授指示,有时只是低声嘀咕些什么,记录员就把这悄声细语记下来,发出去。有时声音实在太低,记录员只得跳起来,听清了口授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