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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一个上了年纪的集体农庄庄员,让我们坐上了马车,他的心情出奇地平静。
“你们瞧,风车的叶子直打转。我就是到那边去去面粉的。难道我以前想过在德国人统治下磨面吗?全区总共只有三个德国兵。咱们如今的红旗集体农庄正和战前一样。同一个主席,同一个会计……你们瞧,那么麦子长着没有割,熟了的麦子在掉下来。一起来吧,同志们,跟我们一起干活吧。我们又有漂漂亮亮的姑娘,又有俊俊俏俏的婆娘……就是非常短少人手。”
我们仔仔细细问这个老头儿,他从哪里得来这样的好心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德国人。他的议论是这样的: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既然支持不住,把乌克兰、莫斯科和列宁格勒都转手给德国人了——我们就应该适应环境。
“我可没见过德国人。那些德国而人是什么模样儿啊?”
“那么,老爹,您怎么知道莫斯科已经沦陷了呢?”
“村长说的……”
“那您就相信他吗?”
“不相信他相信谁呢?早先我们这里常有报纸来,也有无线电,现在,村长的话便是真理。”
我们无法清楚地了解这个老头儿是不是在故弄玄虚,是不是在伪装头脑简单的人,还是真的完全信任德国傀儡们的宣传。
当这个老头儿说他是切尔尼多夫省伐尔瓦区奥塞辽尼村人的时候,我大吃一惊,好象触了电流一样。
“这么说,原来我们已经到了切尔尼多夫地境了?”
“当然……”
“这里从前是费多罗夫领导的。老爹,您没听见他的下落吗?”
“费多罗夫吗?阿列可塞·费多罗维奇!啊,战前我见过他,正象现在我看见你们一样。他常到这里来。但是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呢?有些人说,他已卖身投靠德国人了,有些人说,他已被打死了……也许他是这里的村长也说不定……”
这时候我忍不住了。我想卡住老头儿的喉咙。
“嗐,你这个老不死!”我气呼呼地说。“为什么乱说你认识费多罗夫?我就是费多罗夫!”
然而老头儿不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忽然涨红了脸,转过身来对我叫起来:“我乱说!?我活到六十四岁从不乱说,要等到现在来说!?你以为,只要在衬衫底下藏了手枪,就能嚇倒我吗?我是个老头儿,死嚇不了我。您是费多罗夫!?要是费多罗夫来到我们这里,老百姓就会跟他去当游击队,老百姓就会烧掉风磨,也会把村长吊死……嗳,小伙子,你们找错了人啦……喝,爬下我的车子,滚下去,我说!”他撞了撞我的肋骨,恶狠狠地叫起来。
我们怎么办呢?只得下车。老头儿挥开鞭子,在马背上抽了一下,马儿横冲直撞地驶走了。
老头儿驶了大约一百步光景,还对我们挥挥拳头恶毒地咒骂:“该死的洋警察的走狗!”
他说完,立刻俯下身去,好象等候一颗子弹似的。当然,我们并没有开枪。
他又直起腰来,重新开始尽情地咒骂我们。
我们就这样走进了切尔尼多夫省。
在敌人后方荒无人烟的道路上,被命运安排在一起的三个不太相熟的人,能够谈些什么东西呢?不,当然,我们并没有沉默,可是也没有互相说些笑话来消遣。各人都谈了一些自己的事情,谈到自己怎样开始打仗。我们简短地提到了过去——想起了妻子和儿女:“她们现在怎样,她们在哪儿……”头上的两三天我们就尽谈这些一般的问题。我们早已认定,彼此不过是同路人而已,马上就要分手的。所以开怀畅谈,或者拟定未来的共同计划是没有必要的。我们没有机会和德寇打过仗。但我相信——要是发生任何类似的事情,我们谁也不会把自己的朋友扔在灾难里的。这就是我们同志关系的主要意义。
西蒙年科和雅科夫之间建立了一种互相善意取笑的口吻。通常总是西蒙年科发起,雅科夫则给以无关痛痒的回答,有时却也反唇相讥。我们最后的一次谈话就是这样开始的。这是一次认真的谈话……虽然如此,还是由你们自己来判断吧。
我已经谈过,我们已经在自己的切尔尼多伏省的土地上慢慢儿走。我们离最近的居民点有八公里。到这个居民点的附近时,道路就岔开了。雅科夫在这个地方准备和我们分手——到尼真去。这里新近下过一场雨,道路泥泞,在黏土上走,滑得要命,走路快不了。小桥附近堆着一些建筑木材。我们便坐下来休息休息,抽支烟。
西蒙年科对我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便对雅科夫说:“嗐,雅科夫,你这次可倒楣了。一定倒楣。你跟我们白白地越过了切尔尼多夫省界。你应该早就离开我们的。”
“这是为什么?”
“你这个傻瓜,还不懂呢……您听听,阿列克塞·费多罗维奇,咱们这位朋友还不知道他的危险呢。你不是打算要到尼真去探望家属吗?
“我要跟家属见见面,可能帮帮她们的忙,然后再回前线,尽力设法越过战线到自己人那里去。”
“费多罗夫不会放你走的。他一下命令,只要你身体好,就得服从。他现在是在自己的地区里。你得跟他去打游击。”
“你呢!”看来雅科夫有点儿不放心了。
“他不能命令我。我现在不是切尔尼多夫省的人。我是在沃伦省参军的。你倒是在尼真参军的呢……”
“我不是党员……”
“是共青团员吧?”
“当我参军的时候,关系已经从尼真转走了……”
“没有关系。老弟,你无论如何是属于切尔尼多夫省组织。党的省委书记说的话,对你来说就是法律……阿列克塞·费多罗维奇,您说对吗?”
我没来得及回答。雅科夫便带着讨饶似的微笑对我说:“费多罗夫同志,我只求您给我一个假期。如果可能的话,几天就行。那里终究有我的妻子,而最主要的是我那儿子。以后您叫我上哪儿都行。”
西蒙年科所选的开玩笑的题目是不太合适的。他本人也根本不打算打游击,也是想看看他母亲,然后回到前线去的。当时我不得已也插了嘴,把谈话引上严肃的轨道。
“当然,现在的问题不在乎我们在哪一省的土地上。雅可夫,请你原谅我,我觉得你这个小伙子还不错。我很感谢你在我为难的时分救助了我。但是现在到了自己应该考查的时候了,做一个共青团员意味着什么,而在当前的环境之下,自己应该怎样行动。我不打算考验你,可是请你回答一下,你在哪一方面表现出自己是共青团员?想想看,在敌人后方的一个共青团员,能不能只想自己人,只想家里的事情?”
雅可夫满头大汗,虽然天气根本不热。他脱下船形帽,用手掌掠了掠头发,站起来又坐下去了。
“费多罗夫同志,”他惶惑不安地说,“我过去总是节省汽油和轮胎。这就是说,我原是个斯汉达诺夫工作者,我们举行竞赛的时候,我的汽车驶完了竞赛定额而不用大修理……嗳,我明白,您现在谈的不是这个……我不知道……说实话,我甚至没料到会遭遇这样的麻烦事。当然,我的确应该……没关系,费多罗夫同志,我可以不上尼真去……”
“你当然可以上尼真去,问题并不在这里……”
我有心不把意思说穿,想叫雅科夫自己明白我对他的期望。看来他正在紧张地思索,目光从我身边掠过,直望着田野,很可能连我最后说的一句话都没有听到。
“费多罗夫同志,”他停了好多时候才说,“我好象已经想通了。我是在五年前被吸收入团的,那时候我就理解到共青团员应该站在前列。我还当过汽车场的团委。但是如果那时候他们对我说,会有德寇的侵占,而我应该同地下工作者和游击队员们一起工作,……那么”
“那么你就不入团了,是不是?”
“不,费多罗夫同志,怎么会呢……正相反……”
“怎么会相反呢?”
“所谓正相仿,就是说,那时我会更自觉地学习政治。现在我是茫无所措,连自己的责任也摸不清,也不知道自己怎样行动和其他等等。我是个汽车驾驶员,熟悉自己的业务,这一点请您相信我。如果您能给我汽车,要我载着游击队员踏足风门向敌人冲去,这我是办得到的。这是因为我是一个共青团员……现在当然要比战前更重要啦。”
“并非为的是更重要这个问题,而是对整个苏维埃人,特别是对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来说,首先面临严重的考验。放在我肩上、他肩上和你肩上的责任是极其重大的。你是共青团的一分子,这一点你本人已经忘了一半。而这一点是决不能忘记的。在自我批评方面,我也应该检讨,我忽略了你是共青团员。西蒙年科还要和我在一起走得远一些,以后也要和他谈谈。你现在就上尼真去吧……”
“也许是我不去的好,也许我跟你们一块儿往前走好些?……”
“如果问题单在家庭上,那么你走也枉然,恐怕那里会使你深深失望的。但是你如果有公事前去,带着省委联络员那样的任务前去,那么你遇到不幸就会容易忍受,情绪也将不同。你要竭力设法和尼真的地下工作人员取得联系,告诉他们省委在哪里,帮助他们和党的地下省委……任务明确了吗?”
“费多罗夫同志!”雅可夫抓住了我的手,紧握在手掌里摇了好一会儿。他甚至激动地气都喘不过来。老实说,我没想到会挑起他这样热烈的情感。他接着说:“费多罗夫同志,我多么想更快地完成任何任务啊!”
我们站起身来,又向前走去。在到达岔路口之前的整个一段路上,雅可夫老是仔仔细细问我:怎样去找地下工作者?给他们传达省委的指示是什么?怎样把结果转达给省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