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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们那儿去吧,我不去了。我不打算在他们面前做傻瓜!”
克拉夫琴科说服了我们。在这次谈话的几天以后,我们给他的支队送行。天在下着倾盆大雨,而且是秋寒。弟兄们忘我地紧捏着步枪,大踏步地迈过水洼,从我们身边走过去。
马斯拉科夫送来一份从莫斯科发来的无线电报:“七月七日晚上,切尔尼多夫游击联队指挥员、兼切尔尼多夫地下省委第一书记尼古拉依·尼基吉奇·波布特连科在突围的战斗中牺牲了。”
哎呦,尼古拉依·尼基吉奇!人人都知道,现在是战争,我们当中任何人在明天,也许甚至今天都可能被子弹、炸弹、炮弹给杀害。虽然明明知道,但还是不相信死亡。
不知怎的,我特别不想相信波布特连科的牺牲。他在战斗中是那么活跃,那么幸运!
他的牺牲的详细情节,我们很久还不知道。“在战斗中牺牲了……”怎么能不在战斗中牺牲呢?根本不可能想象波布特连科会死在床上。我一看完无线电报,我的想象中立刻就出现了前足腾空的坐骑和骑着马、拔出马刀的尼古拉依·尼基吉奇。
德鲁日宁走进帐篷来了。我把贴着无线电报的纸页递给他。政委的手发起抖来。我们这里最年青的尔凡诺夫,看完无线电报就从司令部的帐篷里跑出去了。不得不派人去找他,因为工作是不等人的。
和这份惨痛的无线电报在一起的,马斯拉科夫送来了其他的两份电报:是巴利茨基和耶戈罗夫发来的。两者都在科维里铁道枢纽站上炸毁了第一列德寇的军车。真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如果马斯拉科夫把这两个消息在莫斯科拍来的无线电报以前送到的话,那我们会有多少庆祝的欢呼啊!
而现在,德鲁日宁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好!”
但是事情的确是不等人的。值日员走来报告,还有两组本地的游击队员到我们这里来了;伊里亚·萨尔马琴科从远方侦察回来了;雷先科带着修建飞机场完成的报告来到了。格尼达什送来了外科护士速成班的计划。
我企图钻研这个计划,但是字行儿模糊了。
“齐莫菲,您听到了吗,波布特连科牺牲啦!……不过,您不认识尼古拉依·尼基吉奇。”
“我虽然不认识他,但知道他。我住在这里的一星期中,听到了许许多多关于他的事情!在莫斯科也听到了许多……”
虽然我们和波布特连科在四个月以前分了手,但是直到现在,大家还有这样的感觉,好像他照旧在和我们一起作战。我们没有一天不想起我们切尔尼多夫的这位或那位同志。关于波布特连科呢,我们不仅是想想就算了。当我们在司令部里讨论未来的作战时,“老前辈”中一定有人说:“要是尼古拉依·尼基吉奇在这儿,他就会提出这样的方案……”我们好像在和他商量。
格尼达什突然问道:“在切尔尼多夫联队中,医务工作安排得好吗?有没有认真的外科医生?”
我懂得格尼达什在想什么,苦笑了一下,又摇了摇手……如果波布特连科加入战斗,那他一定会在最危险的地段、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担架兵未必能把他抬出来。当我指挥他的时候,我经常不得不制止他的过分冒险。
我已经讲过波布特连科在战斗中总要跑到前线,用手枪直接射击迎面爬来的敌人。在戈尔捷耶夫基,他和三名游击队员一起冲进了德寇的司令部。司令官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向他开了一枪,但没有打中。波布特连科把他手里的手枪击落了。那个家伙从鞘子里抽出了短剑,可是太迟了……当我们和波布特连科告别的时候,这把短剑还挂在他的腰带上呢。
另一回,波布特连科和四名冲锋枪手坐在一辆套着三匹马的弹簧马车上,白天闯进了至少有三百名希特勒匪徒的村子。街上正在进行演习。波布特连科和他的同志们用冲锋枪向成排的兵士扫去,并且毫无损伤地奔出了村子……但是那时他已担任了联队副司令员的职务,又是省委的第二书记了。这样的袭击并不是他的本分工作。
然而波布特连科深信,不管他的地位多高,司令员应该给部属作出个人的英勇精神和轻视死亡的榜样。有时侯,由于他在战斗中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战斗员——不是在指挥,而只是在打仗,也受过省委和我个人的批评。他越接近敌人,就变得越勇猛。他最高兴的是肉搏战,激烈的格斗。
我能不能说,波布特连科的纪律性不够呢?
如果把纪律当作是诚心诚意地、热烈地完成战斗命令的话,那他在进攻中是最守纪律的。
但是当他必须控制自己或是制止别人的时候,当必须退却的时候,波布特连科便不擅长了。更正确地说,他办不到。
“我承认,”他常对我说,“这是我的大缺点。我是只爱打架的公鸡……你要知道,我也会随机应变。也会退却,但是,唉,很难,我很难掌握这门科学。”
如果在司令部里讨论未来的作战计划,波布特连科总是提出最勇敢的打击,并且十之八九是迎头痛击。当然,他懂得游击队必须既善于溜脱敌人,又善于作迂回运动,但这是不很合他的口味的……
我们热爱波布特连科是由于他的白璧无瑕的诚实,对共产主义思想的忠枕,他的热情和奋不顾身的勇敢。
波布特连科的牺牲经过,我在战争的末期遇到了参加七月六日战斗的诺维科夫、柯罗特科夫、卡普拉诺夫和其他的同志们以后才知道。
波布特连科牺牲前几小时所照的一张相片被保存下来了。指挥员们在地图的旁边会商。波布特连科用铅笔指着这张地图在说什么。大家聚精会神地在听。他很镇静,所有的指挥员也都很镇静。
但是他们在进行会议的营地遭受敌人的炮火轰击已经有两昼夜了。扫荡部队包围了切尔尼多夫联队,并且包围圈一天天在缩小。在这次会议上,问题是这样提出的:不是当夜突围,就是留在营地里决一死战。
后来在基辅收到波布特连科最后的一张照片时,我长久地凝视着我那么熟悉的、珍贵的人的遗容。我认识他十年了。只知道他是从戈罗德年斯克党区委共青团鼓动工作中被提拔出来的,后来当了区委第一书记,在战前,同他一块儿在切尔尼多夫省委会里工作,但占领军来到乌克兰地区时,我们一起留在地下活动中,一起打了半年多游击。一张相片能够说明多少呢,而且又是在那样的环境之下,那样的时候照的?但我看出了他那司令员的庄严、自信和果断。我在这张相片上看到的波布特连科,从我们道别那天起,从他对我说:“永别!”那天算起,已经分开了四个月。期间似乎不长,但是在游击的情况下,人员是很快地在增加着。
在这四个月当中,支队在波布特连科的领导下,由四百人增长到一千二百人的游击联队。在这段时期中,切尔尼多夫联队在迫近前线的最困难的条件下,进行过好几次大规模的袭击,不止一次地突破敌人的包围圈。有几十个扫荡队曾被这个年青的联队所打垮,有二十多列军车曾被颠覆,并且这都是在行军中、在连续不断地袭击中所进行的!
当然,相片是不会很确切地表达出一个人的内心的情绪的。同志们当天未必是那么镇静。在前一夜里,他们中间谁也没有睡过觉,而且人们已经有三天三夜没有点过篝火了,也就是说,没有吃过热饭,甚至连开水也没有喝过。虽然那时已经是七月,但天天下着冷冰冰的大雨:所有的人都湿透了,冻僵了。
据后来诺维科夫、雅列明科、柯罗特科夫和彼特里克讲,在这次会上,在其他的许多事情中间,还决定:在突围时,指挥部应该设在纵队的中心。省委会的同志们警告过波布特连科:“你不要往前冲,不要入迷!应该让各支队的指挥员们时时刻刻都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波布特连科默不做声地点了点头。随后他就签署了命令。下午五点钟,所有的支队指挥员都接到了这道命令,而在晚上十点钟,黑夜来临时,纵队出动突破封锁线。
头一队平安无事地通过了。当第二对开动时,敌人从两翼用机枪火力进行扫射。队伍发生了暂时的混乱,支持不住了,开始后退。正在这一刹那,波布特连科夹紧了踢马刺,向黑暗中战斗最激烈的地方疾驰而去。
“前进呀!”他叫喊道。“为祖国……”这时就不再听到他的声音了。他被打死了,倒在自己的马腿下。
现在,当我站切尔尼多夫的广场上,站在建立在他的坟墓上的纪念碑旁边时,我不能不激动,眼泪留不住了。可是我还是要说:他有的一些缺点是壮丽的、勇敢的,但总是些缺点,这点真没有法子!
第四章 爆破手们
科维里铁道枢纽站的铁道上的爆炸,是在德寇在库尔斯克-别尔戈罗德区展开攻势的那些日子开始的。我们的爆破手们出动去爆炸的那些铁道上,每昼夜开往前线的军车将近七十列。列车是精确地按照德国的调度员们拟定的图表,以每小时四十公里到五十公里的速度行进的。
从七月初开始,行车调度员的职能是归我们的联队司令部自己来掌握了。但是行车调度员的命令不是以签署的形式,甚至也不借助于色灯信号来下达给火车司机们的。我们的行车调度员——爆破手们借助地雷来“调整”铁道上的运输。不服从他们的军车,就会被炸翻。
从初次发生两次爆炸的七月七日起,到八月一日止,在我们所管辖的铁道枢纽站上被炸毁、烧毁和部分破坏的有六十五列火车。运行的速度减低到每小时二十五公里到三十公里。从此以后,晚上列车便停在一些大站过夜,由大批卫戌队来保卫,因此枢纽站和铁道全线上的运输能力急剧地减退了。
在仓库里和车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