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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夫琴科支队一共不过六十二个人,其中有五十五个是没有经验的年青人。我们甚至不相信这些未经训练的小伙子会爆炸军车,哪怕是一裂。事实上他们在不足一个半月中间所爆炸的军车,按每一名游击队员来计算,比所有其余的游击队员都多。
我在克拉夫琴科那里所看到的一切,迫使我用新的眼光来看我们的全部工作。我和省委会和联队司令部的同志们,包括爆破工作的专家们在内,都知道运用定时地雷和一般的地雷爆破新技术会增加列车事故的数字。可是直到现在,我们中间还没有人知道什么意味着多,什么意味着少。
根据去年的经验,我们认为巴利茨基大队达到了很大的成就。但是克拉夫琴科运用了与众不同的战术,这样的突飞猛进,使巴利茨基远远地落在后面了。
问题不仅在于克拉夫琴科和支队政委纳克斯善于不论在什么时候吸收和训练年轻的农村青年,拿这个来证明“事在人为”。不,克拉夫琴科用自己的经验证明没有必要去袭击列车,没有必要每天会战。他表明了才干和组织性能够比有勇无谋带来更大的效果。
就地了解了克拉夫琴科的活动以后,我看到了巴利茨基的大队做得根本没有那么多。在克拉夫琴科那里每两个人炸毁了一列军车,而在同一时期中,在巴利茨基那里却是十个人炸毁了一列军车。
……第二天晚上,我回到了洛勃诺耶。同德鲁日宁和雷先科商量了一下,我们决定在九月初召集地下省委开会,并邀请全体大队指挥员参加会议。
第五章 地下省委大会
一九四三年九月九日,在省委召开大会的那一天,被邀请参加会议的有全体大队指挥员,许多政委,党、团书记。在这个值得我们纪念的日子,最先来到洛勃诺耶的一个人是巴利茨基。
关于他的来到,我是从无线电广播中听到的。
中央营地里沿用了惯例:如果我们大队的指挥员们或是和我们邻近的支队的代表们中有人来到的话,哨所就把这件事通知了无线电中心,而马斯拉科夫便从那里通过那些挂在所有十字路口的树上的扩音器把这件事广播出来。
到巴利茨基来的那一天,他的大队已经翻毁了五十六列敌人的军车。
我走出去迎接他。
我们骑在马上彼此握了手。他有一种粗心浮气的优越感,脸上洋溢着自负的表情,似乎早先从未有过。可见用无线电广播的郑重的通告,很合他的心意。
“来,格里沙,”我向他提议道,“咱们到营地里去跑一圈。你不是好久没有到这里吗?咱们去看看军需处,然后吃早饭。我要请你尝尝我们自己做的香肠。你听到过游击队员有自制香肠这样的奇迹吗?”
“你们在积草囤粮吗?”他带着讽刺的意味说。
巴利茨基骑在马上,就象一名真正的骑兵,远不是战争第一年的模样了。在他皮制的短外衣上,挂着少校的肩章,胸口别的是苏联英雄的金星和列宁勋章……斜皮带,木壳里放着毛瑟枪。在极好的、擦得精光闪亮的马靴上带着踢马刺。是真正的、雄赳赳地指挥员的外貌。
我们跑近了医院的白色大帐篷。格尼达什走出来迎接我们。
“你们认识一下……”
巴利茨基把手递给格尼达什,没有下马。
“外科医生同志,你把我们的伤员搁得太久了。”
“您的伤员最多,并且伤得都很重……”
“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的,外科医生同志!我们无论如何不可能没有伤员……今天你听到了,已经是五十六列军车!不论是什么军车——都得战斗,冲锋。你瞧,这是什么样的工作啊!”
巴利茨基不带明显的兴趣,对大橡树底下和自己的桌子排成一行的鞋匠们瞅了一眼,又对坐在另一些橡树底下的裁缝们瞅了一眼。见了舒勃尼科夫,他笑起来了。
“这是干什么,阿列克赛·费多罗维奇?”
“格里沙,慢慢地准备过冬啊。天气一冷,大概你也要件皮袄吧?”
“我看不到那么远。”
“这倒是真的,你不是喜欢向前看的人……今天我们要在省委会议上听听你的意见。你准备好了吗?我们今天同样要谈谈怎样向前看的问题。”
“我要坚决地提出一个问题,费多罗夫同志。”
“这是你的权利。”
“我那里一共只剩下了七公斤炸药……”
“我们在省委会议上再谈,现在我们吃早饭吧!”
巴利茨基跟克拉夫琴科在司令部的帐篷里相遇了。他们从莫斯科回来以后就没有见过面。我以为这种相遇会亲热得多。但是巴利茨基却带着首长的宽容口吻说话。
“你不愿意到我那里去,菲佳。当心,你以后要懊悔的。”
克拉夫琴科带着敷衍的微笑回答道:“规模不一样呀!”
吃早饭的时候,巴利茨基讲了一段很精彩的故事。
大约一个月以前,在“卸货战役”以后,游击队员们已经迫使被炸毁的军车上的护车队沉默,把车上所有能拿走的东西全都拿了,放火烧了车厢,开始往回走,这时从脱轨机车的翻倒的煤水车里发出了一阵绝叫:“康姆拉德,康姆拉德!”(德语:同志)
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德国人,身上穿着战时铁道员工的制服,双手尽量举得高高地站在煤水车上。
他们把他带了下来,叫他驮了一袋从车厢里弄到的高统靴,给带到营地来了。
在那里借翻译员的帮助,他说,在这条干线上充当火车司机已经快一年了。在最近两个月中,他在游击队的地雷上经受了十六次倾覆事故。每次当火车开近危险地区时,他就把助手留在机车棚里,而自己躲在煤水车里,这样他才逃了命。
“这一切使我头痛。我再也不想为希特勒和他的匪帮打仗了,决定向游击队投降。”
他在巴利茨基的指挥部里讲到铁路员工的不幸的命运,被迫开着火车经过游击队控制的铁道线。他交出了好几件指示:给列车长、列车员和服务人员的;给机车工作组的;给走过游击地带的士兵和军官的;给非军人的乘客们和军人家属的。这些指示,巴利茨基都随身带着。那里面写着,在发生危险的时候,应该怎样照料自己,坐在哪里,躺在哪里;在射击的时候,脑袋应该往哪里躲;在爆炸以后,谁首先跳出车厢……我自己想象了一下,旅客拿到类似的指示以后有什么感觉!
可是在这些指示里,用军人的直率说明了旅客感觉到的是什么。其中有一项说:“注意,当列车穿过游击地带时,出现了普遍的、生理上的需要,在厕所旁边自发地排起队来。结果旅客们在车门边乱成一团,而在发生事故时,士兵们无法出去参加对游击队的战斗行动。在车厢里的高级军官应当事先采取措施,建立好使用厕所的严格制度。
“那么这个机车司机身体怎么样?”德鲁日宁问道。
“老头儿原来是很好的,挺健朗。他在我们那里放牲口呢。”
“噢,那么你们从这个事件中作出什么结论呢?”
“什么结论吗?德国人是奇妙的!”
这种“奇妙的”德国人已有很多了。现在从前线开来的一些军车上,往往可以看到一些车厢装着仓促做成的栅栏:可见监狱车厢不够用了。这些车厢里载着一切违反纪律、违反制度的人……
使我诧异的,是巴利茨基本人没有能够把他所讲的来和我们眼前的敌人兵营里所发生的事情比较一下。
你瞧,我在克拉夫琴科那里的时候,他说过,靠近他们的卫戌队里的德国人,都称他为:“顶好的游击队指挥员”。
他倒是正确地估计这种“夸奖”的。自从德寇在库尔斯克-奥尔洛夫斯克的弧形地区上被打垮,并且失去好转的希望以后,那些待在卫戌部队的德寇很高兴游击队认真地占领铁道——最低限度可以让他们安静一下。保全自己的生命——对德寇来说变成了主要的愿望:“你们爆炸、毁灭铁道、军车、仓库吧,只要不碰着我就行!”
如果巴利茨基思考一下火车司机的事件,在那里面就会看到大转变的一些特征……我很想叫巴利茨基多多思考,发现转变,看到新的事物……
请客人吃饭时,在同志们进行漫谈时,进行应该成为正式讨论的题目的谈话是挺不愉快的。但是我没有忍得住,说道:“格里沙,你为什么不讲一讲阿夫克先齐耶夫的牺牲呢?”
“还有别洛夫的牺牲,”德鲁日宁补上一句。
巴利茨基难过地叹了口气:“有什么可说的呢。痛心事!他们是很好的弟兄……但现在是战争。你们要问,我怎的还活着呢……你瞧已经是五十六次军车,也就是五十六次战斗,其中我至少亲自参加了三十次……子弹总是绕过我,或者是怎么样?!”
“徒劳无益!”耶戈罗夫喊了一声。
“这怎么是徒劳无益呢?”
“是这样,指挥员用不着总去参加战役。事实上您的作战多半是不必要的!”
“您算了吧!”巴利茨基火起来了。“我知道你们的路线,到处塞你们的慢性地雷……(巴利茨基大队里轻视地称定时地雷为‘慢性地雷’的。)你们别提出来限制我,最好多给我一些炸药吧!”
这时,塔拉先科和尼古拉因科到了。我把巴利茨基与耶戈罗夫之间快要燃烧起来的争论打住了。
“我们在省委会议上再说吧,同志们。现在让我们去迎接客人们吧!”
这是一个宁静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前来参加会议的全体指挥员和政委们,都被安置在草地上。有地席地而坐,有的手挽着手在散步;他们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过面,而现时在交换着消息。
德鲁日宁提议就在草地上开会。这个提议使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