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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雁飞大步走进了云行天的卧房,黑洞洞的屋里一股子酒味熏的她有些头晕,她也不看床上的云行天一眼,来到窗前,〃刷〃的一声拉开了厚重的帘子,然后〃砰〃的一声推开了窗子,让一天明丽的阳光射了进来。赢雁飞看着窗外道:“唯善败之将方可称名将,项王如今终有了做名将的机会,却不知做不做的成了。”
“是呀,这一仗败的不坏。”赢雁飞听到云行天的声音,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颓唐,“若是沐家死守远禁城不出,以沐霖之才,我原也未必拿得下,可是由这一战,沐家中人必会以我可欺,只要他们敢出远禁城,就有了可趁之机。”
赢雁飞转过身来,背着光缓缓在窗下的椅子上坐下,听着云行天继续道:“我已传书给秦前着他多多示弱,沐霖或不会上当,但沐家其它的人就未必了。”
赢雁飞柔声道:“既如此,项王为何要闭门不出,让将军们和军师为难。”云行天从被中坐起,身上的衣裳倒很整齐,好象是知道赢雁飞会来似的。他悠然道:“可我也确实有些累了,难得有个好借口,偷几天懒吧。”
赢雁飞轻笑道:“项王是个闲得住的人么?这几天已经是挨不下去了吧,只怕是早就盼着有台阶下,妾身来的是时候呀。”
云行笑道:“你方才进来的时候不是这样想的吧。可我真倦得很了,不想见人,只是就象沐霖说的,已走到了这一步,没有逃开的地方了。”
赢雁飞奇道:“原来项王也会有与沐霖一般的想法?〃
“是,可我与沐霖不同,沐霖是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争天下的游戏是停不下来的,所以他不肯玩,但他的出身又让他没法置身事外,是以他总是半心半意的搀和。而我一开始是为了活命,后来是不甘为人下。然后就发觉若是不想为人下,就得立于众人之上。一场战打完紧跟着就要想怎么打下一场。前日的朋友,马上就要想着如何置之于死地,不能停了。有那么多人为我而死,当年跟我一同起事的云家五百子弟活到今日的只有四十一人。就如去年的那一战,因我的决意开战而死的百姓兵士足有五十三万七千多人。若我不能一统中洲,如何对得住他们?”
赢雁飞看得出来云行天这些话是从没对旁人说过的,她默然了半响,道:“难道项王起事之日就知今日,便会任人宰割么?项王在下令杀掉哈尔可达时就知道会有一场大战吧。”
“说的是,我云行天就是这种人。”云行天凝视着她,突然道:“你那天与沐霖合奏,是有意激我么?”
赢雁飞回视他道:“喔?若是没有妾身,项王就真会杀了沐霖么?”
云行天点头道:“也是,这是我自已的决定,不应该赖到旁人头上。”
赢雁飞道:“不过妾身也确是觉得沐霖就那么死了太可惜,想想他会怎么应对项王的攻势,很有趣呀。”
云行天摇摇头笑道:“我总觉得这些人的生生死死在你只作看场大戏,碰到热闹的段子偶尔客串上来搅搅场子。那天你为什么不跟沐霖走?沐霖想要你和他一起走,是吗?”
赢雁飞侧过脸去道:“是呀,他是想要妾身跟他去南方。离开世间纷扰,琴书自娱的日子妾身也想过呀,可他连自已的去留都作不了主,又怎能让妾身跟他。”
云行天问道:“那你自已的意愿呢?”
赢雁飞冷笑,道:“妾身早已说过妾身是一颗棋子,在谁手中便为谁效力,妾身的儿子是幸室唯一的后嗣,只要这一点不变,妾身就没有自已的意愿可言。这中洲天下好比是一位人人都想娶到手的绝色佳丽,而妾身呢,就是她的陪嫁丫头。谁得了中洲,就得了妾身,得不到中洲,就不得不到妾身。”
云行天问道:“这话你跟沐霖说过吗?是因为这个沐霖才不肯留在我这里的吗?”
赢雁飞摆头道:“你太高看我了,沐霖自是明白的,但他有他的意愿,不会为任何人改变的,就像项王一样,项王也不会为一个女人放弃天下吧?”
“啊,”云行天笑了,道:“幸好我会为了一个女人称霸天下。你一直要说你是一颗棋子,那你今天又为何要来,为何要关心起我的死活?”
赢雁飞有些凄凉的一笑,道:“因为妾身正在项王的手中呀,棋子也总得关心一下拿着她的那只手怎样了吧。”
云行天道:“是吗?就算是吧。这样很好,你最好不要有其它的想法。”
重光二年在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平静之中安然渡过。沐家紧张的备战没遇到预料中的报复,铁风将士们雪耻的呼声被云行天轻轻按下。沐家的人虚惊后重新探出头来,发觉原来天还没有塌下来,于是云行天没有那么可怕了,沐家的将士们纷纷地传言道:“云行天既打得败蛮族,为何我们会打不过云行天,这一战便如同云行天的银河之战,云行天若是敢打过来,就叫他如蛮族在北方一般的惨败在南方。”北方的兵士们也疑惑地相互询问:“项王是怎么了,这还是项王吗?难到就这么一次失利,就让项王意气消沉?”但在有心人的眼里,这一年的平静的水面下惊涛骇浪正在酝酿,重光三年,一个小小的过板。
第九回 西风在东方唱悲伤的歌曲
初春的京都夜色萧瑟,绮楚河上却是春光无限,道道彩舫上灯火辉煌,水波中漾出鳞鳞艳光,红袖翠裾在光晕中曼舞,箜篌管弦在桨声里悠扬。远远望去,每一条船便如同一个飘渺仙境,极乐之光中男男女女都没有任何忧虑伤怀,只余此朝的行乐。
在这一夜里,绮楚河上最为欢乐的人非方出道就已名动京都的舞妓怜惜儿莫属,此刻她正在挥动着串满珠玉的一双广袖,从那为自已吹箫的公子面前掠过,她含情脉脉飘过一个眼风,公子向她颔首微微浅笑,怜惜儿越发是舞得如万花齐坠,星月同暗。箫声如温柔而有力的双手,托起她的腰肢,让她自觉从未有过的轻灵,只想永不停地舞下去。
然而箫声终于停了,怜惜儿立时掏出一方绵帕,递到沐霖手中,沐霖笑着接过来拭手中的洞箫,道:“你精灵得很哪。”怜惜儿依在他身边腻声道:“二公子不要走了好不好,今夜这船上可是一个人也没有呀,要是二公子走了,怜惜儿今夜可怎么过呀。”沐霖点了点她的小鼻子,笑道:“分明是做下的套子,不由我不钻了。”“二公子是答应了!”怜惜儿跳起来,跃起在空中,做了个极难的姿势,然后落地,手一转就多出一壶酒来,再一旋,酒液如线倾入沐霖面前的杯中,不浅不溢的满上一杯,她盈盈跪在地上,双手举杯道:“请二公子满饮此杯。”沐霖正要接过来,她却把手一缩,道:“二公子饮了这杯,可是不能食言的了。”沐霖拉她起来,附过身去,一饮而尽,笑道:“便是你这会想反悔也不成了。”说就欲在她唇上一吻,怜惜儿正婉转相承,却听得外头有人高呼道:“二公子可在船上?”她觉出沐霖的手松开了。
怜惜儿恼怒的向外看去,只见一名披甲将军立于一艘快艇船头上,沐霖似是极深极深的吸了口气,走到船边道:“我在。”将军道:“安王有令,二公子速归王府。”怜惜儿似是听见沐霖喃喃的道了声“果然开始了。”然后就跃到了那艘快艇上,怜惜儿趴在船舷上挥袖叫道:“二公子你还会来吗?”沐霖回望她一眼,那眼神很奇怪,他回道:“那不是我可以定的。”怜惜儿站在船舷边上,怔怔的看着沐霖的身形渐渐没入夜色之中,她听不懂这句话。
沐霖回到王府,书房中沐郅闵正在等他到来,沐霖问道:“怎么了?”沐郅闵将手中的信扔给他,“看看吧,这是远禁城的守将写来的急件。”
“大公子离城追敌不幸中伏被困于瞧城下十里处小峰,遣使回城求援,十万火急。”
沐霖叹道:“早说过不要他出城,他为什么还是要跑出去。”
“这本是在你意料之中的事,”沐郅闵道:“你为何放任此事发生。”
沐霖道:“大哥以兄长的身份压我,我只好回京都来闲居,父王怎生怪起我来?”
沐郅闵凝视着沐霖道:“那些守城将士对你奉若神明,你若不是自愿,就是我亲自下令,也夺不了你的兵权。何况我一天三次地催你回去,你为何不理不睬?”
沐霖道:“回去了还是与大哥闹得不痛快,又为何要回去。”
“是么?”沐郅闵看着别处道:“若沐霈只是我的长子,他要死要活由他去,可他还是赵家的外孙,赵家人刚才来过了,说若是沐霈死了,他家就投向云行天那边去。哼,他家的消息也真灵通。所以,你自已留下的麻烦你自已来收拾罢。若是换了别人,不会有人相信可以做成此事,但你是沐霖,人人都说只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到,你去把沐霈弄回来吧。”
“父王也是这般想的么?”沐霖问道。
沐郅闵避开他的眼光道:“我只晓得,你从未认真想做过什么事。”
沐霖的到来终于将远禁城守将陈庆从焦虑傍惶中解脱出来了,“二公子终于来了,唉,你又是为何要与大公子赌这口气。”“有几件事老将军速去办来,”沐霖道:“在南门的水闸外加上三道百炼精钢锁,把新造的雷震火炮全部放上城头,此外每日测一次怒河的水高。”陈庆原以为他说的如何解救沐霈之事,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怔了一下,一一答应下来,沐霖道:“三日内我定要见到这几桩事俱办妥。”陈庆忍不住问道:“那大公子……”“不要紧,”沐霖淡淡道:“云行天要是想杀他早就杀了,他不过是想诱我出去而已。”“那二公子还是要出城去吗?”陈庆郑重的问出这句话。沐霖顿了顿,却有些答非所问的回答道:“把这几桩做好了,我在不在这里,远禁城也守得个三五个月吧。”
三日后的夜里,李兴率五十名从石头营中精挑出来的士兵来到远禁城头,沐霖正在远眺滚滚而来的怒河急流,城头江风正急,满天的星斗之下,沐霖的身形分处萧瑟,他的执着一管洞箫,在掌中来回抚拭。李兴原以为他会吹奏一曲,但他却道:“都到齐了么?”李兴道:“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