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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脂倒有些奇怪了:“平时那么聪明的人,怎么这会子就猜不到?你不记得
了?今年春上,大内才发的案子……”抓住岳山一转琴身,立刻便是琴腹上两个
古朴的篆书填漆大字扑入眼来——春雷。
第 8章“春……雷……”
谢孤桐倒抽凉气,一把捉琴在手,历经千年的古木轻飘飘不若片羽,拿在掌
中细看,联珠式、黑漆琴面、流水断纹,果然就是偃师客栈中她还抱过不平的那
张。
秋脂侧身在琴墩上坐下来,扶头喟叹:“这下子麻烦大了。一点儿不错,这
就是大内失窃的那张春雷。”
谢孤桐却是又惊又喜,春雷后面的麻烦是半点没曾想到,想到的是这次出门
千里,眼光还真是锻炼得不错,路上那公子罕见的集名士风流与市井铜臭于一身,
不出所料,原来还真是盗匪一流,忙问:“这位大侠,他是谁?”
“大侠!”秋脂嘿然道:“刚才不说过了么,这位大侠,就是正主儿?”
“那正主儿又是谁?”
秋脂纳罕道:“咦,出门一趟,怎么连脑筋都不清楚了?求亲的正主儿,不
就是顾二么?”
“顾二?”谢孤桐再抽凉气:“他……就是洛阳顾二?”
“你见过?”
谢孤桐连忙否认:“我是说他混世魔王名声在外,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秋脂哼一声:“既然名不虚传,又是位大侠,你干脆招赘他好了!连那位没
退路的,加起来正好左辅右裨,一妻一妾……”
谢孤桐听这口气不对,才想起来:“四娘你倦了,先歇着吧,我再去前面看
爹爹。”一步跨到庭中,看葡萄架下那些家伎铁板铜琵,正簇拥着凤鸣班的红生
唱得慷慨,又想起什么,再一步跨回去:“我既然回来,从今这些麻烦事,四娘
你就别管了吧,好好将养着。”也不等秋脂同意,说完了出门,朝庭中就是一挥
手:“都跟我来!”
再回到月华园,身后便拖拖拉拉跟了一串。等去前厅见过谢天水回来,凤鸣
班班主已经指挥众人抬进十几箱道具戏装,在园内安置妥当。谢孤桐第一天办事,
虽然象模象样摆出架势,搬张玫瑰椅在庭中坐着督促,刚刚看过那张春雷,未免
心神不宁,思来想去,一门心思只在那位“大侠”身上转悠。
偏貂蝉也不是认真做事的人,看久了排演觉得乏味,便跟她咬耳朵:“你知
道么?洛阳那一位,还不知道你这边已经成了,居然亲自跑过来。”
说这话是正中下怀了,谢孤桐“唔”一声:“那我这次回来,总该要见见他?”
“那是自然,”貂蝉道:“顶多晚宴,老爷一定要你去见面的。”
这倒提醒谢孤桐了,想起自己这张尊容却是露过相的,哪里能够就这样跟人
家照面,忽然惊慌起来:“呀,我不想见他。”
貂蝉点头道:“对,我们三贞九烈,既然已经跟别家定过了情,不见也罢。”
谢孤桐白她一眼,也不好说之所以不能见面,实在是为的一个大姑娘家,熊
熊烈火之中,被人看见盯着他的光屁屁直流口水,皱眉道:“我不想见他,怎么
办?”
“装病?刚刚回家,累病了那是差不多的。”
“那人家不要来看望病人?不好!”谢孤桐咬咬嘴唇,眼珠子一转,看见刚
搬来的十几箱戏装道具还有些堆在廊上,没有完全收拾清爽,计上心来,手指一
勾,唤过正在那边忙碌的一个人:“过来!”
那管衣箱的忙跑过来:“姑娘有什么吩咐?”
“油彩盒子在哪里?左右无事,勾个脸玩玩吧!”
貂蝉顿时拍掌:“对对对,这主意好,这主意好,就勾上脸!”
也是谢孤桐主仆名声遐迩,那人并不觉得这样“玩玩”十分怪异,应声拿过
油彩盒子,道:“不知姑娘要勾什么样子的?”
“自然什么最丑勾什么,”恶作剧的心思一起,招数那就多了:“你说,什
么最丑?”
“我看是钟馗,”貂蝉思忖道:“前鸡胸,后驼背,这天底下的男人,还有
丑过他的?”
那管衣箱的也在一旁附和:“对,钟进士是再丑不过的了。最好的是又丑,
还又十分吉祥,鬼王么,专打那些祸害人间的小鬼。”
于是便勾了钟馗。本来还只说抹个油彩,可那鸡胸驼背又画不出来,索性一
整套行头都穿戴上,判官盔、髯口、胖袄、假胸、宽臀、玉带、牙笏、厚底靴,
外加一件彩绣绿袍子,不要盏茶功夫,顿时扮成一穷形极相的鬼王,等到再细细
勾上蝙蝠脸,扎上盔头,晚宴时分带着化装为小鬼的一队婢女,执着鬼王仪仗轰
轰烈烈应召而去,便把谢天水惊得愣怔:“这这……你们这又是在作什么?”
“现在不是我们在管戏了么?总要作出个管戏的样子来,”谢孤桐理直气壮,
一边昂扬看向厅内那位客人,被一把火烧得光屁屁的魏晋名士如今新换了衣裳,
青衫玉佩,别是一种风流,连折扇也重整了一把名家水墨的,看着她彬彬有礼地
微笑:“原来三妹妹也票戏。”
谢孤桐这才想起这家伙所以臭名远扬,就有一条爱混戏班子的恶迹,索性粗
着喉咙冒充武净的大嗓儿:“这样说,二哥哥也好这个?却不知票哪一行,最爱
的那个角儿?”
“可巧得很,”顾家二公子少康合拢折扇,微笑道:“我也喜欢武行当,前
些时到京城,还特意跟李少班主也学了钟馗。”
前些时到京城,只怕是特意妙手春雷去的罢。谢孤桐肚里好笑,嘴上还要敷
衍:“李少班主,你是说,李二先生?他不是不收弟子的么?”
“二先生不收弟子,”顾少康解释道:“那还不是为的梨园行风气太滥,省
得人家藉着他的招牌招摇,当然诚心学戏……”
“那真可谓高风亮节了,”谢孤桐只是有口无心:“我却没有看过他的戏。
当年他自南边红起来,就北上中原了。平素老是听爹爹说,是好得很,偏那好处
又似陶五柳的诗句,得意忘言,人竟说不出来……”
顾少康点头道:“李二先生天纵奇才,确是百年难遇。只可惜当年入京不谙
世事,被那些亲贵们给连累了。亲贵们犯案,连带他一个唱堂会的戏子,竟也…
…牢里阴湿,硬把一条嗓子给折磨得坏掉,若不然,他唱的也好。”
“要不然怎么说是昏君咧,所谓昏君……”正准备抨击时政,餐桌上杯盘碰
撞中已经夹着谢天水一声咳嗽,只好顺嘴胡扯:“所谓昏君,他生来就是要破坏
一切美好事物的,忠臣良将他要杀害掉,美貌姑娘他要糟蹋掉,就是李二先生嗓
子好一点,他也看着不顺眼,必要毁败而后止,所以你瞧,现在嗓子不行了,人
不也就出狱了么,所以说……”
顾少康莞尔而笑:“照这样说,二先生还亏是嗓子坏了,倒免了一场牢狱之
灾。”
谢孤桐也觉得这番发挥着实不怎么样,嘿嘿一笑:“正是。正好二哥哥来了,
可以让我开开眼界,你看这里行头齐全,你又得了二先生的真传……”
话没说完,早被谢天水拦腰喝斥:“这是什么话!二公子远来是客,你就这
样跟人家胡闹?”
“那有什么关系,”顾少康倒是很不见外:“大家入了行,不都是兄弟么。”
可是明明富贵世家,怎么就叫“入了行”?没等谢天水心里嘀咕清楚,后面
跟着又来一句:“当然,就你这身行头,啧啧……”
这回是谢孤桐犯嘀咕:“怎么啦,不对?”
“当然不对!”顾少康连连摇头,伸扇一撩她衣袖:“比如这身袍子,蓝蓝
绿绿的,也太没有新意了罢?”
谢孤桐大不高兴:“这个还讲究新意?那不穿蓝、绿穿什么,他是鬼呵!难
不成还穿红?”
“怎么就不能穿红?”顾少康很没眼色地道:“第一,他是鬼王,不是鬼;
第二,就算是鬼,难道鬼跟鬼都一模一样的,除了阴森惨气,就再没别的味道?
钟进士钟进士,既然人家点过进士,盛唐风范,儒雅气质,怎么就不能穿红袍?”
“这个……”
“再说你这双鞋,”顾少康看来确实没有夸赞人家新扮相的习惯,折扇又往
下指:“你就不觉得不对么?”
谢孤桐低头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被那管衣箱的拿次品糊弄,冷笑道:“这
是江南最好的戏衣庄做的,有什么不妥?”
顾少康更加冷笑:“那你的眼光也就寻常了。你看这一身打扮,头上是判儿
盔,下面又装假胸宽臀,多宽大的一个上身?配上这双鞋,就看不出些头重脚轻?
哼,还江南最好的戏衣庄!江南最好的戏衣庄做出来的厚底鞋,难道就比别家大
些!二先生的行头,是一双特制的翻头靴,你平日逛庙烧香,有没注意过前殿里
那风调雨顺四天王?唯有他们穿的那种大翻头靴,着在脚下,才真正压得住上面
这一身。”
“再看看你这张脸……”
那张脸黑黑的颜色,还好藏在浓墨重彩下看不见,恼羞成怒道:“脸又怎么
了?”
顾少康扇端一翘,又在她额头上指点道:“这只蝙蝠不偏不倚,也太没有变
化了罢?依二先生看,钟进士虽是吉祥神祗,给人间送‘福’,他自己的福份可
不够多,要不然也不会赶考途中误入阴山,变化鬼形,结果殿试惊君,功名被黜,
撞死后宰门了。因此二先生勾这只蝙蝠,是斜着画,意示一生坎坷……”
“二先生二先生,”谢孤桐抢白道:“你就是这二先生的狗尾巴草!”
谢天水不免又站出来教训:“这是怎么说话的呢?二公子这是有真才实学,
你如今管戏,不跟人家多学着点,这样胡扯!”
“我跟他……”谢孤桐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忙把最后一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