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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准备,我们要到巴瓜去。他自忖道:机会来了,阿德连·聂威斯,只有现在,此机一失就别想再逃了。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他们两人,一条小船,还有警备队里的一个阿瓜鲁纳用人。河水涨得厉害,航行很慢,要避开随时都会遇到的沙滩、杂草和断木。罗伯托·德尔加多班长一路上兴高采烈,不停地讲着:来了一个中尉,是个沿海人,他想去看看那狭窄的河道,我们告诉他说:这太危险了,中尉,刚刚下过大雨。可他非要去不可,于是就去了。小船翻了,全体人马都淹死了,只有我得救,因为我找了借口,说我得了隔日热,没跟他们去。班长叽叽呱呱地讲个不停,用人闭口不语,阿德连·聂威斯:班长,那个跟您谈话的基罗加上尉是森林地区的人吗?他是什么森林地区的人,两个月以前他到圣地亚哥河一带出差,长脚蚊把他的腿咬得又红又肿,全是水泡,他就把腿伸进河水,我吓唬他说:当心雅古妈妈一种水蛇。,会把您咬残废的,上尉,这种蛇不知不觉地游来,嘴一张,一口就能吞掉您一条腿。上尉说:让它来吞好了,蚊子咬得我失去了生活的乐趣,只有水才能使我稍微冷静些,妈的,我的运气太坏了。我对他说:上尉,您的腿在出血,血腥味会招来食肉鱼的,要是吃掉您几片肉怎么办?可是基罗加上尉反倒冒火了:他妈的,你想吓唬我。我一看他那两条腿就恶心了,又红又肿,满是脓泡疮,树枝稍微一碰,脓泡就裂开来,流出一种白水。阿德连·聂威斯:食肉鱼没过来,就是因为这气味太臭了,班长,吸了这种血就会毒死。用人还是一言不发,站在船头,用桨探着水的深度。两天之后,三人到达乌腊库萨村,一个阿瓜鲁纳人也没有,都钻进了山里,连狗都带走了。这些人真机灵,罗伯托·德尔加多站在空场中央,张大嘴喊了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结实的马牙:乌腊库萨人!乌腊库萨人!你们不是有名的男子汉大丈夫吗?夕阳把他的牙齿照得闪着蓝色的碎光:回来吧,胆小鬼,都回来。用人:我可不认为他们是英雄好汉,一见人就都吓跑了。班长:给我搜茅屋,凡是能吃的,能穿的,能卖的,都给我捆成一包,现在就动手,快。阿德连·聂威斯:班长,我劝你别这么干,还躲在附近的乌腊库萨人正看着我们呢,我们一偷,他们就会扑过来,而我们才三个人。但是班长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他妈的,谁问你了,让他们扑过来好了,我不用枪,几拳头就能把这些乌腊库萨人收拾了。班长在地上坐下来,跷起二郎腿,点了一支烟。阿德连·聂威斯和用人走进了茅屋,出来的时候罗伯托·德尔加多班长已经安安稳稳地睡着了,烟蒂还在地上燃烧,周围爬满了好奇的蚂蚁。于是两人吃起参茨根和巴鱼来,接着也点了烟。这时班长醒来了,拖着脚步走到他们跟前,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接着打开包裹检查。其中有一张蜥蜴皮,一堆废物,玻璃珠子和贝壳做的项链。都在这儿了吗?还有黏土做的盘子、手镯,答应上尉的东西呢?还有脚镯,头冠。连一点杀虫药膏都没有?还有一只藤制的篮子,一瓢参茨酒。纯粹是堆垃圾。班长用脚在包裹里拨来拨去:我想知道在我睡觉的时候,你们看到人没有。一个人也没有,班长。哈!这位还说附近有人呢。用人用手朝山里指了指。班长:我才不在乎呢,我们今天就在乌腊库萨睡一夜,明天一早赶路。他不满地咕哝着:他们躲什么,难道我们是瘟神?他站起来小便,脱下靴子朝一间茅屋走去,另外两个人跟在他的身后。天气倒不热,夜晚有些潮湿,充满了嘈杂声。一阵微风吹过,把腐烂植物的气味带到了空场上来。用人:班长,我们还是走吧,这儿不好,不要呆在这儿吧,这儿不好。阿德连·聂威斯耸了耸肩:谁说这儿不好了?别烦了。班长没有听见,早就呼呼地睡着了。
“你在那儿过得怎么样?”何塞费诺说道,“说说看,利杜马。”
“还能怎么样,伙计。”利杜马说道,小眼睛露出恐惧的神色,“坏透了。”
“他们揍你吗?”何塞说道,“只给你吃面包和水吧?”
“事情并非如此,他们待我还算不错。卡德纳斯班长给我的饭食比别人都多;他在森林地区的时候是我的下级,是个黑白混血种,是个好心人,我们都叫他‘黑鬼’。不过毕竟过的是苦日子。”
猴子手里拿着一支烟。突然向利杜马伸伸舌头,挤挤眼。他一直在微笑,也不顾其他人,作出种种怪相,把两颊旋出了酒窝,前额拱起了皱纹,还不时自顾自地鼓掌。
“他们都很佩服我,”利杜马说道,“他们说:乔洛,你真有胆量。”
“他们说得对,老兄,你当然有胆量,谁会怀疑这一点。”
“伙计,全皮乌拉城都在谈论你,”何塞费诺说道,“大人小孩都在议论你。你走了以后很久,人们还一直在谈论你呢。”
“我走了以后?”利杜马说道,“我可不是甘心情愿走的。”
“我们这里有几份报纸,”何塞说道,“你会看到的。《时代》报把你骂得够呛,说你是坏蛋。《回声与新闻》和《产业报》却都承认你是个勇敢的人。”
“伙计,你成了大人物啦,”何塞费诺说道,“曼加切利亚人都为你感到骄傲呢。”
“但这一切对我又有什么用呢?”利杜马耸耸肩,吐了口唾沫又用脚擦了擦,“再说,那都是一醉之下干出来的,平时我可没有这份胆量。”
“我们曼加切利亚人都是革命联盟秘鲁的政党,创始人为桑切斯·塞罗。 派,”猴子说着,一跃而起,“我们都是从心眼里热诚地崇拜桑切斯·塞罗将军的。”
他走到剪报跟前,行了一个军礼,然后狂笑着回到席子上。
“猴子喝醉了,”利杜马说道,“我们到琼加那儿去吧,等他倒下了就不好办了。”
“我们想跟你谈一件事,伙计。”何塞费诺说道。
“利杜马,去年来了一个美洲人民革命联盟秘鲁的政党,创始人为阿亚·德拉·托雷。党人,在这儿住下了,”猴子说道,“是杀害将军的那些人中间的一个。我恼火极了。”
“我在利马认识了许多美洲人民革命联盟党人,”利杜马说道,“他们也是被关进监牢的,这些人肆无忌惮地说了桑切斯·塞罗许多坏话,说他是暴君。你想跟我谈什么,伙计?”
“你竟然允许他们在你面前说我们曼加切利亚伟人的坏话?”
“他是皮乌拉人,但不是曼加切利亚区的人。”何塞费诺说道,“那是你们编造出来的;我敢肯定桑切斯·塞罗根本没踏上过曼加切利亚区一步。”
“你想跟我说什么?”利杜马说道,“说吧,伙计,别叫我心痒难熬。”
“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全家,老兄。”猴子说道,“他们在帕特罗西纽·纳雅家附近盖了一幢房子,还在门前挂了美洲人民革命联盟的党旗;你瞧他们这股浪劲。”
“我想跟你谈谈鲍妮法西娅的事,利杜马。”何塞费诺说道,“我从你的脸色上就看得出你想知道她的情况,但你为什么不问呢,二流子?你不好意思吗?我们是兄弟,利杜马。”
“我们整了他们一家伙,”猴子说道,“叫他们不得安生,于是他们只好溜之大吉了。”
“什么时候问都不晚。”利杜马说道;他挺直身子,用手撑地动也不动,但说话的声调很平静,“她一封信也没给我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说‘年轻人’阿历杭德罗从小就是美洲人民革命联盟分子,”何塞赶紧说道,“听说有一次阿亚·德拉·托雷来了,他打着标语牌游行,还说什么,‘导师,年轻一代向你欢呼’呢。”
“纯粹是污蔑,‘年轻人’可是个好人,是曼加切利亚区的光荣。”猴子说道,但已经有气无力了。
“住口,你没看见我们俩在谈话吗?”利杜马在地上猛击一掌,拍起一阵尘土。猴子不笑了,何塞低下了头,何塞费诺直挺挺地抱着双臂,不停地眨眼。
“她出了什么事,伙计?”利杜马差不多是亲热的轻声问道,“我可从来没问过你什么,是你先谈起来的,接着说下去,别像哑巴似的。”
“有些事情比甘蔗酒还刺激人,利杜马。”何塞费诺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
第十节
利杜马做了个手势制止他说下去:
“那我再开一瓶酒。”他的声音,他的动作,没有显出丝毫的不安,但皮肤开始出汗,呼吸也粗了。“喝酒有助于听坏消息,不对吗?”
他咬下瓶塞,斟满杯子,一口喝光自己的一杯,眼睛发红了,充满了泪水。猴子则闭着眼,面孔歪扭成一副怪相,小口小口地啜着,突然一阵窒息使他咳了起来,他张开手就在胸前拍打。
“这个猴子,总是这么不识相。”利杜马嘟哝道,“说吧,伙计,我等着你呢。”
“皮斯科,皮斯科,独一无二的好酒,使我眼睛旋转晕悠悠,”猴子哼起小调来,“别人想醉去喝尿。”
“鲍妮法西娅当了妓女,兄弟。”何塞费诺说道,“在绿房子里。”
猴子又是一阵咳嗽,杯子滚落在地上,地上出现一片湿渍,接着就慢慢地消失了。
4“两个小孩的牙直打战,格格地响,嬷嬷。”鲍妮法西娅说道,“我跟她们讲土语,好让她们不害怕。您没看到她们那副样子呢。”
“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我们你会讲阿瓜鲁纳话,鲍妮法西娅?”住持说道。
“您没听见吗,嬷嬷们总是对我说:你那野蛮相又露出来了,”鲍妮法西娅说道,“你又在用手抓饭吃。所以我不好意思说我会讲土话,嬷嬷。”
鲍妮法西娅领着两个女孩走出仓库,在她那狭窄的宿舍的门槛前让她们等着。两个女孩就靠墙蜷缩在一起。鲍妮法西娅走进去,点上油灯,打开箱子翻了一会儿,取出一串钥匙,又走了出来,拉起女孩们的手。
“听说把那个土人吊在卡皮罗纳树上了,是吗?”鲍妮法西娅说道,“还给他剃了光头,脑袋光秃秃的,是吗?”
“你简直疯了,”安赫利卡嬷嬷说道,“想到什么就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