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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兰点头,欲起身随她走。被心琪慌忙拦住,奈何有话不能说,只能把头甩得像只拨浪鼓。
沁兰敏感,朦胧中瞧着影子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黯然道:“罢了,我忘了不能离开房间半步。瞧我这双眼,去了也白去。小丫头,不如你自己溜去看看。”
她轻描淡写说着自身狼狈,倒是令旁人扼腕。
迟疑片刻,小小身影拖沓着脚步消失,看起来失落极了。
“拿些点心吧,有些饿了。”沁兰吩咐。
心琪一走,窗口攀爬进一个玲珑小人儿。
沁兰眼睛大,弧线好。睫毛长,卷而上翘。瞳仁漆黑通透。心仪落地站定,仰首便瞧见了自己在她眸子里映出的影子,小小一只。
她踮起脚尖,凑近沁兰耳边,悄声相告:“我可以带你去,绝对隐秘可行。”
沁兰笑了,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好。”
第4卷 第162节:第一百六十二章时光苍凉
》
入鼻都是寒淡的香气。
沁兰问了小丫头半响是什么味道,她都答不上。
许是居香久而不觉,倒是沁兰这个大药罐子一下子捕捉到了。
那清浅味道袅袅中有些凉,带点孤傲。
是梅。
一种难攀与的花种。
二人一前一后,步履轻盈,珊珊作响。
风中带来山林的霜气,在沁兰脑中勾勒出一副墨山图。
岱云归岫,烟络横林,山沉远照。
群山重影中远远走来朦胧身影。
迷蒙清新,飘逸出尘,带着凉薄的仙气,入画七分。
隐约有种触手可及的气息,它就在那里,不远不近。
是他么?
一个趔趄,沁兰被小丫头拉住,蹲坐在地。
耳边传来对话声。
“要回去了?”
“恩。”
“什么时候?”
“明日。”
“决定了?”
“有些事终究要解决。”
那声音和她记忆中永远张弛有度的温润声线相差许多,带着沙哑和一点点不明显的凄惶。
“那,放下了?”
“呵,”说话声毫无波澜,一如幽息深潭。“放不下又能如何。一直假装她还在那里,从未离去。没有纷争,毫无顾虑。可能吗?如她所说,她不聪明,只是或许这世间,再也不会有如斯纯粹之人。”沁兰的心忽地就跟着痛。
她紧紧抿着唇,拉着丫头的手不禁用力,浑然不觉对方是怎样龇牙咧嘴的神情。
一个念头呼啸而过,她想冲出去!想站起身对他呼喊!
是我啊,是我!我还在这里!从未离去!
可是刑柯的话不适时想起,他激愤地控诉着,“你不配!”
有些事,错过就如隔世;有些人,转身就是一辈子。
“玄哥哥,该走了。”
一声流莺婉转让沁兰的膝盖不由僵硬,她愣了半响,紧捏的拳头渐渐起了筋,让一旁的丫头一度认为她真的会这么走过去。
完了,这回要挨罚。心仪可怜兮兮地想。
以致于沁兰重新蹲下去时,她只顾着自己庆幸,没有注意她完全沉寂的表情。
此时沁兰心中,这一声娇憨真正让自己如冷泉入心,如梦初醒。
听不见他们又说了什么,耳边潺潺水声。那是时间缓缓流淌的声响。
它一如既往,卷走爱恨情仇,青丝金戈,红颜紫蟒。
在彼此微笑地以为自己停留在时光的原处,它在低低嘲笑。
遥远记忆里存在着宿舍床头那本《国境之南,太阳之西》里的一句:
世上有可以挽回和不可以挽回的事。而时间经过就是一种不可挽回的事。
忽然有一股由鼻尖欺上眼角的软弱。忽然想还看一眼远处那张脸。
她咬住自己的手。
不可以。
这样,已经够了。。。。。。
那天回去,沁兰一病不起。
外面放晴,天色很亮,柔软的阳光像河流一样从窗外倒淌进来。
她没有听见两天里一墙之隔的怒火,没有听见心琪胆战心惊的抽泣。
她已经分不清是疼痛存在于精神还是肉体,只觉得指尖颤抖到冷汗淋漓。
她很少于清醒之时在脑中这样仔细地勾勒过去,因为承受不起。
可是生病总是让人自制力崩溃,如现时今日。
记忆中有个人眉目间澄澈安然。
他似一缕春风。
柔和,明亮,没有阴影。
第4卷 第163节:第一百六十三章言情易伤
》
进来时就看见沁兰一动不动倚躺在晃动的摇椅里。
她穿着淡紫色的绸衫,身上半盖着薄毯。
整个人苍白而瘦弱,人仿佛是摇椅上一张垫子,浑然无力。
她沉默,干裂的唇紧紧抿着,眼睛半开半阖。
一双手“叩”一声将托盘摆到旁边条几上。柔白纤长,指甲修得尤其漂亮,触碗壁还有细微脆响。
听得出,此人绝不是善做杂事的料,恐怕也学不全心琪心思妙巧。
一个人没了视力,其他感官就变得特别锐敏。
山上气候多变,一冷路就滑,所以鞋底都偏硬并事先磨糙,走起路来沙沙作响。
这人穿了软底鞋,落地无声。
近了还有一股被遮掩过的脂粉气,混着茉莉、肉桂和琥珀…甜美,娇柔,没有侵略感,需要被呵护。
脑海里有个影子呼之欲出。
沁兰蹙眉,张开的眼里瞳仁如两潭深水,洞悉一切。
不禁有些疑惑,难道那些规矩形同虚设?怎么她不需要老老实实待在该待的地方?
接着是一连串脚步,一轻一重,一紧一慢。
片刻衣物牵扯,鞋底摩擦,还有女子头上步摇珊珊作响。
最后,只留一人余惊未散地将药碗从盘中端出,送自沁兰口边。
沁兰手指缓缓攀上碗沿,对方手指偏凉,指甲圆润光滑。
“我自己来。”沁兰轻吁出声,一口含住蜜饯。
“胡闹什么!”男子呵斥。
“我只想瞧瞧。怎么,看一眼就算冒犯她了?”
云鬓高挽,长裙曳地,头上簪着一枝金凤步摇,行动处步步生莲,体态间依依若柳。
她弱态生娇,依稀似曾相识。
“不好好呆在你的东宫,怎么跑来这里游山玩水。他知晓吗?”男子不接话茬。
女子眉目顷刻间流转生怨,“干什么提别人。若当日她能应邀前来,我至于落到这般田地?你瞧,我到了这么远的镜躅北地,一路上半封书信都无。全被你说中。”
“这怨不了人。”依旧淡漠疏离。
“是,都是我自食其果罢了。我以为自己不会后悔,偏偏上轿的那刻就开始悔不自抑。”
欲欺身上前,却被男子清寒眼神冻住。
“是我食言在先,是我错。繁哥哥,若我说身不由己,你还能信我?”喃喃道,神情落寞,两行清泪顺颊而下,盈盈双目诉不尽多少相思。
男子背过身去,女子见状颔首一声长叹幽幽飘散。
他长身玉立,一尘不染,有充斥面前女子无数梦境的闲雅风姿。
这是她曾期盼了多少年的肩膀,怎能容忍一夕之间就烟消云散?
彼处的不得宠,此地的冷落纷纷压至,她抱住他的腰,见对方没有拒绝,含泪笑开。
“无论身在何处,芙蓉心里只有你。”深深把脸埋进他脊背间浅浅沟壑,贪婪地吸嗅男子特有的衣香。
“最近的药特别苦。”
可不,苦得她舌都快裂了。
“不过见效甚快。”心琪开心地补充,往沁兰嘴里塞进一块蜜饯。
这些日子,沁兰眼睛一天天清明起来,身子也恢复地不错。
还记得那天送药来,沁兰坐在椅上,一瞬不瞬瞧着自己。
“早猜到是你。”她笑着,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她叫心仪是吗?我喜欢听她腰间铃铛的声音。”
心琪不可避免的欢叫出声,又哭又笑,一如当初面对被玉尘带回的满身脏污的心仪。
估计照这样进程,等神医出诊回来,小姐就能下山了。想到这,欣慰又伤感。
主仆俩聊天侃地,只对一个话题闭口不提。
既然有情,必定会被伤得灰飞烟灭,怎么可能谈笑间轻轻弹指而过。
君子不夺人所爱。浅显的道理连沁兰这片现代魂魄都不能免俗。
看来感情这种事情,跟科技发展不会呈必然正比。
只是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要割去真的太费劲。
有时候明明觉得他不在那里。可是午夜梦回,才知道,有些人有些事,一直执着得不肯离去。
第4卷 第164节:第一百六十四章无辜引嫉
》
这日,二人坐在檐下。
两张藤椅,中间一个木制小几。
尽管阳光在身上流转,却总有些刺骨寒意。
裹着厚厚的毯子,心琪把瓜子一粒粒嗑出来,盛在小食碟里,任沁兰取食。
“小姐最近容易上火,还是少吃。”这么说着,手上却仍旧不停,只因她怀念只有承月才有的炒制口味。
这里视野开阔,小姐赞叹这里格外接近天际。
入夏此处才展春辉,山体淡冶如笑,草木含秀气。
偶尔云朵经过的阴影清晰打上山峦。真是: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
这么说时,心琪不由抬眼看去。
要她说,山景如画,不如顶上青庐画中人。
只见沁兰眉如远山,细细斜飞入鬓。皮肤白皙如新瓷,瘦到尖尖的脸颊上,两腮还带着桃花一样的粉红。唇瓣苍白,双眼微闭,但那扇子般的睫毛下不难想像是怎样一双动人美眸。
这样的小姐,端的心下眼上都得寻最合意的男子。
正想,一声呼喊打断二人清净。
“繁哥哥,你回来啦。”
碎步款款,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头上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