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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许久,突然闻得半空有人喝问:“呔,尔等可是自伏羲陵而来?”
大伙一惊,抬头望,风裹墨云里,一背剑老道,足踏白色祥云,嚣张跋扈到了极点。瞧着满天黑色里,偏有一朵白色云儿。跟着小石头以来,算是见多识广的震北护卫们也是怔然瞠目。心下直道,来人莫非是神仙?
石虎道:“姐,又是那臭牛鼻子?”问话的道士,居然是峨嵋掌门金蝉子。说话间,远处又来几朵祥云,团团滚滚。至金蝉身边,蓦然停下,待云翻展开来,里面站着几位素未碰面的顶冠老道。这些道士仗剑执拂,气势汹汹,凛凛生威。乍眼看去,不像是无为的修道人,倒像是征战沙场的飞将军。
龙儿道:“虎弟,咱们小心戒备着,不管如何,车里的几位,终须保住。”
“嗯!”石虎晓得所谓车里之人,就是少爷的几位红颜知己。心道,适才限于力量,救不了少爷;此刻若再被这梆牛鼻子伤了几位小姐,那我虎爷当真是不活了。
金蝉细目一转,打量大伙。见得龙儿和石虎,不禁大喊:“好啊,原来两个妖孽俱在此处。哼……刚才发生在伏羲陵的动静,是不是你们搞出的事?”他并指戟竖,凶眉嗔目,竟无半分修道人的淡然。
石虎大声道:“放你的屁,你那只眼看见是我们了?”说他笨,平日是很笨。这会忽然灵光一闪,转身指着许悠和晁错,道:“那动静的来历,他们最清楚,你想弄明白,问他们就是。”
顺其手指望去,金蝉一愕。虎妖所指之人,竟是一道一儒。
道者,庞眉皓发,仙风道骨,一看就让人微生好感。可当他目光掠过许悠腰际的朱色葫芦时,即面色大变,厌恶之意显露无疑。原来,许悠的葫芦,令他思起昆仑派的惊霓子。金蝉几次三番均在小石头和惊霓子手上吃过大亏。对他二人之厌恶,委实无以复加。今见许悠虽是同道中人,然腰间悬着葫芦,显而易见也有嗜酒之癖。如此类似惊霓子的道士,让他那里生得出好感?心下尤想,这道士许是昆仑派的也不定。想起昆仑二字,不自禁地便咬牙切齿。
再打量晁错,宽衫大袖,潇洒飘逸,一派雍容,气质高古,好似一饱学大儒。一行人,前后左右均是全副甲胄的剽悍军士,胯下一色的青骢,纵然顶风冒雨,竟也挺如标枪。瞧装扮,无疑是大周最为精锐的震北军。中间一辆八驾御车,浑天黄绫盖,朱轮华毂,徐徐行驶。
整个车队朱轓皁盖,鱼鱼雅雅,俨然是高官出巡之样。
若车队里没有龙儿和石虎,金蝉或许客气些。但当此两个妖孽面前,那正道掌门的气派自须摆得十足。看着许悠,问道:“道友来自何派?怎与妖孽为伍?”
瞧他礼也不做一个,许悠颇觉恼怒,翻翻白眼,头仰天,和他一样,也摆起谱来。因估计许悠是昆仑派道士,金蝉心头原就不甚快活,又看他做出傲然之态,分明和自己大唱对台戏。这会,道门另一支脉,老君观的几位道友在边上看着。说甚也不能落下颜面。怒叱一声,道:“看你与妖孽为伍,分明也不是好类。速报上身份,否则,休怪本座待会手下不留情。”
听金蝉叫自己为妖孽,许悠好气好笑。心道,自己堂堂一个金仙,玉皇大帝亲赐的天师,在下界竟被人称作妖孽,当真是发噱透顶。拿眼瞥向晁错,却见他不嗔不怒,仍然澹泊至极。就好像金蝉所说的妖孽,完全在说别人,与他压根没有一点干系。又想,晁师弟的修为果然不凡,方圆棋枰里被他炼出这等心性。唉……比自己喝酒强多了。不过,嘿嘿……弈棋要动脑,比不上香醇呷口来得惬意。
胡思乱想间,金蝉左首一鹤发老道忽道:“金蝉掌门,这两位道友神清气正。其中会不会有甚误会?”说话的老道是豫南老君观的观主宏景真人。
伏羲陵震天动地之时,金蝉及峨嵋七道带着雷博正在离此不远的老君观中做客。猛见得天地遽变,风云换色,众老道大惊失色,急急忙忙驾起云头,赶来睹个究竟。孰料,金蝉眼利,半空中发现龙儿和石虎。思起金陵一事,心头愤懑,又看那神通广大的邋遢多宝不在旁边,于是便动了报复之念。但他毕竟是一派掌门,若一落云,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动手,未免失了身份。故此,一开口,便将伏羲陵的事栽在二人头上,直望就此有个借口,可以出手教训两个妖孽。
其间缘故,宏景真人自然不知。而且,龙儿与石虎皆为神兽骨胎,又曾服过兜率宫的仙丹,一身妖气尽数洗炼成仙灵气息。此刻衍化*,凭宏景真人的法力根本看不出来。他见二人,男的额阔凝霞,眼光掣电;女的玉面娇容,质正气秀;决非金蝉所谓的暴戾妖孽一流。心下早已生疑。待又见金蝉大声斥责许悠,更是鄙夷不过。
须知,许悠与晁错尽管失了法力,但仙灵金体尤在。这般望去,即便不是瑶台风范,天庭神格,却也散朗妙妍,气骨超尘。如何像是与妖孽沆瀣一气的魔人?何况,那老君观源出玄门,说起与兜率宫的渊源,更比崆峒派尚要近上三分。传说中,老君悟道得丹,就是在老君观。故此,老君观严格来说,几是太上道德在人界的行宫。囿于这些因果,老君观观主所修炼的道诀也是兜率宫至高心法《太初玉渊经》。
但凡得道至深之人,毕生潜光隐辉,内修秘密,当真是心如明镜,有感必应。宏景真人初遇许悠和晁错,私下便觉气气相合,大是亲切。虽不知其因,然眼看金蝉叱喝许悠二人,毕竟教他实在看不下去。禁不住开口为之辩解。
金蝉怔了一下,道:“宏景道友,你有所不知。”指了指龙儿与石虎,又道:“那两个妖孽,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法,我等修道之人竟难一目睹清,惟以本门灵台镜照耀,方可显出他们的原身。”
他与峨嵋七真自在金陵惨遭多宝的戏弄之后,愈想愈是不忿。觉得若就此罢休,委实心有不甘。但多宝的神通又实在厉害,单凭峨嵋一门那是万万斗将不过。惟有联络天下众多修道人,合力行那灭魔诛奸的大业,方是正理。之后,老道们左思右想。
方今三大正道武脉,昆仑派是打着旗号罩住小石头的,想叫他们出力,那是妄想。崆峒派在那次禁宫之役后,散桑真人又不知犯甚傻劲,居然封山闭关,宣称不理天下事。想必去了,多半也属枉然。最后,他们想起了,在玄门之中与崆峒派一样地位崇高的老君观。如果此番灭魔大战,能得老君观的支持,天下玄门势必四下响应。
因此,他们离了金陵,便直奔豫南。多日会商下来,大概计划已定。由老君观及峨嵋派联名发檄,传邀天下众多修道之人,合力铲除天罗魔教。
“是么?”宏景真人冷晒。
峨嵋七真带着雷博和少许的老君观道士,昨日已各赴三山五岳。此刻却闻他说,非要灵台宝镜才能窥出龙儿和石虎的原身,不禁教宏景真人愈发生疑。作为老君观的观主,他对《太初玉渊经》可是信心十足,认为天下之妖又有谁能在自己的眼中逃得过去。金蝉此话,在他看来,实有贬低老君观的意思。何况他也知道,灵台宝镜素是峨嵋七真的宝物。金蝉这会用一个并不在此处的宝物,硬说那一男一女是两妖孽,不免无凭无据。
金蝉一脉之宗长,他那微微的置疑口吻,怎忍受得住?皱起眉头道:“宏景道友认为贫道有说谎的必要么?”
宏景打一稽首,从容道:“三清道尊在上,身为玄门弟子,诛杀妖孽虽是必然,但切不可误伤无辜。贫道本此宗旨,还望道友莫怪!”
不想他当场大驳自己的颜面,金蝉眉头蹙得愈深。心道,自那日被师叔闵一得踹中一脚后,自己的运道似便大衰。如今,办甚事均没以前那般顺遂。看来,倒要寻暇为自己驳上一卦为好。寻思间,由于峨嵋正有求于老君观,再加老君观在玄门中的地位,他倒只能暂抑嗔意。笑道:“道友行事谨慎,又深得玄门宗诣,贫道佩服。可惜,如果为了求证,而轻易让两个为祸人间的妖孽,就此溜走。万一,他们再造成什么祸害,日后贫道与你均要自责终生。”
他此话虽未翻颜,却也绵里藏针。
宏景如何听将不出?也笑道:“道友说是说得不错,然而误伤无辜的话,你我照样会自责终生。”
听他二人言来语去,无非在说一龙一虎。许悠大是不耐,道:“你们别吵了。他二人原身确为龙虎,不过说到杀孽,实在有些危言耸听。”要知杀孽过重的修道人,无论或妖或人,身上散发出的灵气,决计不会像龙儿与石虎似的清净空灵。
金蝉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即便许悠之言证实了自己话,竟也怒他擅自插话进来。气道:“你二人与妖孽为伍,自是帮他们说话。何足为奇?而且,你二人来历不明,对本座的质询推三阻四,分明也是见不得光的阴险小人。哼……”
许悠不怒反笑,问道:“你说我是阴险小人?”
金蝉道:“与妖孽为伍,难道还是君子不成?”
一直在旁默默无语的晁错忽然淡淡笑道:“佛尚曰,众生平等。道友何必拘泥于此?”
金蝉道:“族类不同,其心必异。修妖者,无不心性阴邪,实为向魔之辈。若不及早铲除,一但让他们羽翼成丰,岂不悔之晚矣?”
许悠笑眯眯道:“道友此言不无道理。但你不要忘了,即便天庭众多神仙,也并不全是人身修炼。若依你所说,那些非人神仙,莫不成皆要废之?”
金蝉不耐道:“以前如何,贫道管不着。然眼前妖孽,贫道是见一除一,决不姑息。”
许悠愕然,道:“峨嵋一脉脱胎于菩提大祖,素来不甚讲究门户之见。怎到了道友手上,如此拘泥不化呢?”
说话间,却闻龙儿悄声细语:“什么拘泥不化,简直是榆木脑袋!”话音甫落,石虎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