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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之二-国命纵横上-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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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的。祭案前,是一口打造得非同寻常的大型双葬棺木。说它非同寻常,一则是用材柏木,二则是三重棺椁,三则是棺椁外的保护装饰层竟然用了“水兕之革”——水牛皮!  按照古礼,这都是有违礼法的僭越。棺木用材,礼仪规定是“尊者用大材,卑者用小材”。具体说,天子用柏木,诸侯用松木,士与寻常官吏用杂木。如今,商於人给商君用的竟然是柏木!棺椁规定照样严格。就实用性说,“棺”是直接装尸体的木器,“椁”则是棺外的套层。棺外套椁,礼仪规定是天子四重,诸侯三重,大夫二重,士一重。而今商君棺外三重椁,竟是与诸侯同礼!棺椁外的保护与涂彩装饰,只有天子可以用“水兕之革”,其他诸侯贵族只能用不同等级的丝织品,或其他低等皮革了。商於人却根本不理会这些烦琐的礼仪,山乡多水田,不缺水牛,为何不用?如此安排之下,本来就很大的双葬棺木,摆在那里更是华贵显赫,竟是不亚于王室葬礼的声势!  “置冰——!”棺椁安顿就绪,一名红衣巫师高宣了下一道入殓程式。  四个老人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山岩上凿下的四箱干冰,稳妥的安放在棺材四角。这叫“置冰”,即尸体旁放置冰块,也有极为严格的礼法讲究。冰块来之不易,王室与诸侯均有一个叫“凌人”的作坊,专门职司治冰用冰;只有贵族尸体可用冰块降温,而且盛冰的器具(玉盘还是瓦盘)、冰块的大小(几尺之冰),均以死者品级之高低与死时的气温而定。商於人不理会这些,采来了孤云峰冰瀑上那几乎永远不化的干冰,又用上好的蓝田玉石雕成方匣,将干冰盛入,端的是人间极致,虽天子也无以做到。  装好干冰,巫师便仔细的将商君尸骨拼装起来,并且神奇的为尸骨穿上了白丝长衫,戴上了高高的白玉冠,再覆盖了一件白色的斗篷。那名白发苍苍的红衣女巫师,将白雪尸体仔细的擦拭洁净,装扮得栩栩如生,而后便将她与商君并排入棺。按照礼法,入棺之后本来要在棺中放置“殓服”若干套。春秋时期,死者无论尊卑,“殓服寿衣”至少需要十九套。战国之世葬礼大大简化,但基本的程式也还都保留着,这棺中放置“殓服”,就是必须的不能简化的一道葬礼程式。然则恰恰是这一点,商於人大感为难。商於没有大商人,最好的衣服也就是郡守县令的官服了,然则品级太低,与商君身份大不相合;以庶民寻常衣物入棺吧,多倒是多,只是商於人心中不忍。反复计议,一时间竟是束手无策。  樗里疾思忖有顷,断然下令:“商君非俗人,心敬礼敬可也,无须拘泥,往下走吧。”  白发苍苍的巫师一举木剑,便要招魂。招魂之后,盖棺殓成,棺椁就不能再打开了。  正在此时,山道一声高喊:“且慢盖棺——!”话音落点,马蹄如雨,一队长衫骑士在场外滚鞍下马!一个须发灰白的中年汉子匆匆走到樗里疾面前,拱手高声道:“白氏总执事侯嬴,特来为商君白姑娘送上葬礼殓服!”  樗里疾长吁一声,“天意呀天意……敢问义士,殓服几何?”  “殓服四十八套,均为白姑娘生前为商君所置。”  场中官民顿时一片感慨唏嘘。此时又闻马蹄声响,一个蒙面女子领着一队少年下马,走进场中道:“樗里大人,奉莹玉公主之命,特来为商君白姑娘送葬,带来殓服三十套,均为二人常用衣物。”  樗里疾大为感慨,向二人深深一躬,“二位大贤,非但解我商於之难,商君夫妇地下有知,也当安息九泉矣!来,入殓服!”  两个巫师恭敬的接过一个个衣包,仔细平整的摆放在棺木之内。  一时稳妥,老巫师举剑向天,长声呼唤:“商君归来兮——!三生为神——!”  女巫接着举剑长呼:“夫人归来兮——!三世圣女——!”  反复呼唤中,巨大的棺椁被披麻戴孝的工匠们轰然合盖,砰砰钉封了。  樗里疾捧起一坛清酒,缓缓的洒到棺前,跪地长拜:“商君,白姑娘,你们安心的去吧,商於子民永远守护着你们的魂灵……”  白茫茫人群便全体跪倒了,四面山头竟是哭声大起,山鸣谷应间天地为之悲怆。  “商君白姑娘,升天了——,起——!”  粗大的绳索伸直了,孤云峰平台上传来整齐的号子声,巨大的合葬棺椁稳稳升起。专门守侯在山腰石梯上的药农子弟们伸直了手中的木杈,稳稳的顶住了棺椁,使其始终在距离山体两三尺外缓缓上升。数不清的陶埙竹篪,便吹起了激越悲壮的秦风送葬曲。
第一章  铁腕平乱(上)
          一 义渠大牛首接受了羊皮血契  车裂商鞅,咸阳的世族元老们弹冠相庆了。  连日来大雪封门,但太师府邸却是门庭若市。总管府务的家老督促着二十多个仆役不停的清运院落、门庭与车马场半人深的积雪,才堪堪容得流水般的车马停留转圜。到太师府拜访的,都是清一色的世族贵胄。他们驾着华贵的青铜轺车,穿着历代国君亲赐的各种色式的勋贵礼服,谈笑风生的联袂而来,喜庆之情超过了任何盛大节日,在冰天雪地肃杀凛冽的咸阳城,竟是映出了另一道风景。  太师府的正厅早已经满荡荡无处立足,连临时应急在庭院中搭起的防雪蓆棚下,也站满了衣饰华贵的宾客。贵人们挤挤挨挨的走动着相互寒暄,却都只是高声谈笑着老天有眼、雪兆丰年之类的万能话语,时不时爆发出一阵舒畅之极的轰然大笑!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谈论邦国大事,尽都在扯闲,却都是兴味盎然。秦人管这种闲扯叫“谝闲传”,是窝冬时节亲朋邻里相聚时消磨寒天的传统功夫。但这些华贵的宾客们高车骏马冒雪而来,却不是为了在这里谝闲传来的,他们显然在等待什么,却是谁也不说,只管高兴。  冬日苦短,看看暮色已经降临,暴雪虽然小了,可雪花还是纷纷扬扬的飘舞着,寒气袭来,已经有人开始跺脚了。这时候,华贵的宾客们渐渐安静下来,喧哗谈笑在不知不觉间凝固了。  “哎,怪也!我等没吃没喝,在这里磨叨了一天?”有人惊讶了。  “对呀,老太师该出来说几句了吧。”有人恍然醒悟过来。  “然也,冠带如云,还不是要老太师定夺一番?”  “是啊是啊,老太师为何还不出来?”  议论纷纷中,有老人大声咳嗽起来。一声方落,竟引来满庭院一片喀喀之声,有几个白发老人被猛烈的咳嗽憋得满脸通红,竟蹲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喘起来,抹鼻涕擦涎水忙个不停。华贵的宾客们在整日亢奋中原是不觉,一旦亢奋平息,那随着一整天喋喋不休的谈笑侵入体内的冰雪风寒之气便骤然发作出来,使这些久不任事的勋贵们大是难堪,竟在庭院蓆棚下纷纷蹲坐,自顾喘息不暇。  “老太师接见诸位大人——!”偏在这乱纷纷之际,家老走出正厅高高喊了一嗓子。  华贵的宾客们突然来了精神,一齐站了起来,殷殷望着正厅通向寝室的那一道拱形门。  一声苍老的咳嗽,白发苍苍的老太师甘龙颤巍巍走出了隔门。他扶着一支桑木杖,身着一领没有漂染的本色布袍,一头白发披散,头上没有玉冠,腰间没有锦带,活似一个乡间老翁,与盈厅满室的华贵宾客相比,老甘龙寒酸得秃鸡入了鹤群一般。但就是如此一个老人,当他穿过厅堂,走到廊下,目光缓缓扫过正厅,扫过庭院时,华贵的宾客们却都羞愧的低下了头,避开了他那呆滞尖利的目光。  “老太师,我等都,都想听听,你的高见呢。”还是太庙令杜挚期期艾艾的开了口。  “哼哼,”老甘龙冷冷笑了一声,“老夫唯国君马首是瞻,何来高见?尔等都是老于国政了,邦国大事要在朝堂商议,懂么?”说完,径自颤巍巍转身,谁也不搭理的回去了。满室勋贵竟大是尴尬,你看我我看你,一脸大惑不解。新任客卿赵良极是聪敏,略一思忖便恍然透亮,高声道:“诸位大人请回吧,天气冷得紧呢。”说完便径自回身走了。  “回吧回吧。”杜挚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粗声大气道:“也是,只能做,不能说呢。”  勋贵们这才活泛过来,纷纷抬头望天:“走吧走吧,冷冻时天的,回家窝着去。”不咸不淡的相互议论着,便各自匆匆去了,连三三两两的同路都没有,与来时的成群联袂高声谈笑竟是大相径庭。片刻之间,太师府便成了门可罗雀,清冷得又恢复了从前的光景。  当家老走进书房禀报时,老甘龙正偎着燎炉,用一柄长长的小铁铲翻动着红红的木炭,仿佛要看透木炭火一般。听完家老禀报,他那沟壑纵横的脸上只是抽搐了几下:“家老,叫甘石来。记住,太师府从今日起,不见任何客人。”家老恭敬点头:“晓得了。”便匆匆去了。  片刻之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进了甘龙书房。他便是老甘龙的长子甘石,也是一领棉布袍,朴实得象个村夫,惟独那炯炯发亮的目光,那赳赳生风的步态,却自然透漏出一种精明强悍。老甘龙有三个儿子,次子甘砜与三子甘兖都早早在国府做了相当于下大夫的实权小吏员。惟独这最有资格做官的长子甘石,却一直是白身布衣,在家闲居,而且极少与人来往。除了过从甚密的几个门生故吏,朝中许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老甘龙有这个长子。但是,恰恰是这个白身布衣的儿子,才是老甘龙真正的血肉肱股,才是支撑甘氏宗族的栋梁。老甘龙被完全湮没的二十三年中,所有的密谋都是通过这个貌似木讷的甘石实施的。没有甘石,甘龙当初便不可能制造太子杀人事件,也不可能知道公孙贾的真相,更不可能与他共谋密联世族力量从而促成车裂商鞅。甘石是老甘龙的秘密利器,是斡旋秦国政局的主轴。现下车裂了商鞅,秦国正当十字路口,老甘龙又要使出他的秘密利器了。  拨旺了燎炉木炭,啜吸着浓稠的米酒,父子二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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