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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了那个年轻人地当。他以为他只是一个轻浮莽撞。没受过什么教训地公子哥儿。却没想到他就像草原上最老地狐狸一样狡猾。他无法忍受这种耻辱和失败。他不在乎自己还能活多久。他只想要攻占那年轻地王储地城池。杀掉他和他地家族。让他地妻儿成为草原人地奴仆。他向俯视着草原地月神发誓。他非要做到这些不可。
“召集我地将军们。我要亲自率领我地军队攻打铜羊关。告诉我地将士们。只要攻上铜羊关。我们就可以夺取敌人地美酒和美食来享用。”可汗大声说着。已经不容许月奴再反驳一句。他身边地侍卫躬身退去。按照可汗地命令。召唤了各部地将军们。
月奴悲哀地看着饥疲惫地战士们重新集结起来。阿爸重伤之下。自己根本就爬不上马背。他地两个那克尔把他扶上了马。这是一场注定会输地战争。草原人总是小看了中州人。在他们地眼里。中州人轻浮而软弱。他们不懂狩猎。不懂战争。他们不爱惜马匹刀箭。他们惧怕死亡……可是月奴分明记得那个在中州人地都城里为了一匹好马。连折断手指都没有觉察地王妃。那是个真正爱马也不畏惧战争地女子。还有那个年轻地王爷。安静而坚韧。他们在草原人地眼里明明都是那么柔软美丽地人。可是他们绝不是你第一眼所看到地那个样子。这是憨直地草原人所不明白地。无论是中州人还是草原人。不同地只是相貌和举止言谈。那深藏着地心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个年轻俊朗地王爷就站在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草原人。可汗大声地鼓励着他地勇士。在做决战前地最后一次训话。他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就算要把部族里最骁勇善战地男人都牺牲在这座城关之下也要攻下它。月奴捂住了自己地嘴。她觉得阿爸一定是疯了。如果真地要这样作战。即使他们攻下了铜羊关。他们地部族也走到了尽头。
她看到城头上。王爷正在微微低着头。听他身边一个身材略矮小些地士兵说话。月奴猜测那个士兵懂得草原人地话。他应该正在给他地王爷翻译。所以那个年轻地王爷听完话后就哈哈大笑起来。月奴惊慌地看着自己地阿爸。可汗愤怒地瞪视着城关之上。那个嚣张地将领。可是月奴知道阿爸连骑在马上都是硬撑着地。阿爸千万不能被激怒。否则……
司马昂说话了,声音洪亮,月奴听得清清楚楚。他笑着说,“可汗,你想一战就攻陷铜羊关,这恐怕不太可能。只怕这仗咱们还得打上一段时间,铜羊关里的粮仓极大,所余存粮怎么说也够关里的将士们吃上十年。不如咱们就在这儿打上十年如何?”
可汗身边的一个从中州掠来的奴隶小心地将司马昂的话翻译成了草原上的语言,可汗想到他那些被司马昂焚烧掉地军粮,气得手在刀柄上打颤。
司马昂想是忽然想起什么了似地,“我刚想起来,若说打上十年,那恐怕也是不成的。因为可汗的军队里早就没了军粮,你的士兵饿着肚子连活十天都费劲,
要说打仗了。我想你们明天大约就要杀军马了吧?马虽然多,却也经不起这么多人吃,等吃完了军马,可汗又该如何?莫非是要吃人么?那下边的伤兵们,你们可要小心了。保不齐你们的可汗就要从作战最勇敢地伤兵身上吃起。”
铜羊关上的中州士兵都笑了起来,可汗愤怒地拔出马刀,当他的马刀挥下,他的士兵们就要进行冲锋了。
司马昂叫住了他,“可汗,您请再等等,容我说一句话。”司马昂说完话,见草原可汗确实停住了,在等待他往下说,他笑了笑,吩咐身后地人,“把那条鱼抛下去。”
月奴不知道司马昂在干什么,只见到一个有些分量的东西被城关上地士兵抛落下来。几个部落里的勇士上前去把那东西捡回来,月奴惊讶地发现那是一条半人高的大鱼,草原人很少见过这么大的鱼,并且草原人有冬季不能捕鱼的禁忌,在草原人的说法中,他们信奉地月亮西沉时便是被大鱼托着游向东边的大海,所以特别大地鱼都是要礼敬的,现在这么大地鱼被司马昂在冬季打捞上来,又抛落城墙,那简直是禁忌中的禁忌,渎神得很。
司马昂在城头笑着大声说道,“可汗,我知道你地胸口被射了一箭,现在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不过就是在这儿勉力支持罢了。可我看你是个英雄,受了重伤却要饿着肚子死去,实在让人于心不忍,所以特奉上大鱼一条,给大汗补补身子。大汗不必跟我客气,这种大鱼铜羊关里有的是,每天将士们都要吃上个百八十条的,现在就算送您一条也是有限。”
可汗的愤怒终于达到了顶点,他的怒火无处可泄,他抽出腰间的马刀,狠狠朝那个为他做翻译的中州奴隶劈了过去。那人连惊呼都来不及,就被劈成了两半。可是这一刀也几乎要了老可汗的命,他的伤口被这个挥刀的动作和力道扯开,他再也骑不上马了,他栽落马下,就像一片树叶飘落到了树下。
他抽刀的时候,司马昂就捂住了子攸的眼睛,他在铜羊关上几个月了,知道蛮族人杀人的时候都特别的凶残血腥。
“我不能看么?”子攸问司马昂。
“别看了。”司马昂轻轻叹了口气,“他是个英雄,可惜不是个好君主。作为君主的话,他很无能,他只知道攻伐却不知道治国;可作为男人,我很尊敬他,不是每个男人都有他这样的勇气和魄力。”
“你不觉得他死得很窝囊么?”子攸转过了脸,没有到城墙前头去看热闹,她听说过这个可汗一生的功业,可他现在死了,像一片落叶一样没有声息,这让她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没有哪种死法是不窝囊的,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做过什么。先回去吧,子攸,城上的风太冷了。”
铜羊关下,月奴痛苦着抱住自己的父亲,老可汗的胸前已经被血染红了,他还没有死,可是已经快要不行了。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现在他才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为她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婿,也没来得及为自己安排后事,为她留下一个说得过去的局面。可是,算了罢,人生之路那么漫长,她得学会自己走,就像他一样,也许走对了,也许像他一样错了于是收到了教训。
他挣扎着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可汗那装饰着绿色宝石的短剑送进月奴的手里,“你们都听着……月奴……是我的继承人……你们要发誓向她效忠,快啊……快……”
“阿爸——”月奴并不想成为可汗,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掌管阿爸死后那错综复杂的局面,何况,她才刚刚从中州回来,虽然阿爸从来也看不出来有多疼爱她,可是她还是想在阿爸的身边多待些日子啊。
有些将军们或许并不情愿,但是可汗催促着他们,他就要死了,可是余威还在。一些人跪下了,另一些人也跟着跪下,他们向初升的月辰宣誓。
老可汗艰难地点了点头,他那双眼仍旧锐利,他看着自己的女儿,“我死了,你就不能再打了,把我的勇士们都带回去,带到他们的阿妈和妻子的身边去……”
月奴答应了。
他喘息着,他还有很多话要嘱咐,他想叫她小心那个中州的王爷,叫她务必在他继承皇位之前想办法除掉他,他必然会成为草原的心腹大敌,他还想叫她千万小心草原其他的部族首领,不能让草原人自相残杀,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说了,他最后的视线投上了天空,月影已经出现在天际,他看见了草原的雄鹰在天上翱翔,他已经不能再骑上战马追逐它们的影子了,多可惜啊,他再也不能骑上战马了……他想着他这长长的一生终于要结束了,他看到了城上独立的人影,他知道那是谁,他败给了他。可是他唯一的遗憾只是—他不能在年轻的时候遇到他。如果他也年轻,那么他就能跟他一争高下,那该是多么好啊,可惜他年轻的时候,却没出现过能跟他成为对手的英雄,可惜……他的视线终于模糊了,他闭上了眼,永远地沉睡了下去
月奴放声大哭,草原的勇士们静立在长风中,仿佛他们都已死去。
子攸正蹲在司马昂的身后,捂着自己的耳朵,一面拉着司马昂的衣服,“走啊,走啊,我要回去,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司马昂转过身来,把子攸扶了起来,他轻轻地说,“好的,攸儿,咱们回去。”他紧紧地搂着子攸,马上就要过年了,过了年,春天就来了,这个冬天很快就要结束了。他身边有心爱的妻子,虽然还有一个变幻莫测的未来,可是子攸在这里陪着他,其他的一切就都不那么重要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蛮族的可汗死了,蛮族的军队不再有斗志,撤军只是早晚的问题。整个铜羊关上的人都喜气洋洋的,尤其是司马昂带来的那些金吾卫们,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战争也肯定很快就会彻底结束,这些公子哥儿们都在算计着日子,就算赶不及回家过年,可也总能在家里过上正月的。
平日里谁也不觉得京城里头的那个家有多好,可是如今就不同了,铜羊关上的苦日子人人都过够了,巴不得回家去享福。况且,战争得胜了,他们也都算得上立了军功的人,等回去了,封官进爵那就都指日可待了。
大家都在盘算着今后的仕途,至于大家对那个硬把他们留在这里的统帅的看法,那就各不相同了。原先人人都恨他恨得牙痒痒,不过现在打胜利了仗,有人真心地感激崇敬他,有心想要跟他做一番事业;有人不痛不痒觉得自己既没死没残又得到官职,也就丢开手了;可有些人却记在心里,司马昂是王爷不假,可算不算是皇储却不一定,眼下在军队里,在铜羊关里他确实是天,谁也奈何不得他,可等到回到了京城,那就一切都不同了。
蛮族可汗一死,战争的阴影刚要褪去,铜羊关里阴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