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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攸“哎呀”一声,头顶被一只凳子腿撞着,把她疼的眼泪都下来了,赶紧后退两步,让出战场来。
司马昂的身上是挂着宝剑的,不过他倒没拔出来,顺手挡住一只凳子来砸掉凳子腿,一只凳子腿敲倒了五个人。子攸站在一边,一面揉脑袋上撞出来的包,一面忍不住哈哈大笑,使凳子腿在戏园子里打人的皇储,多少百年才能出这么一个啊,这比戏台子上演得都热闹,她哪里舍得逃走不看。尤其事主是司马昂这么个冷面王,那更是千年一遇的奇观,拼着等会儿要被司马昂带回家责骂,她也得把这出戏看完。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外边闹得不成样子,子攸戏楼里看场子的已经跑了出来,原就是准备出来看人下菜碟儿的,司马昂他们虽然不认得,可子攸他们都是认识的,再加上子攸两个小厮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他们也就明白了个大概,乱哄哄地上来拿住那公子。
子攸还在看热闹呢,司马昂已经沉着脸走到她面前来了,“你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做什么?要看戏难道咱们自己家里请不了戏班子么?”
子攸有点没气势,小声嘀咕了一声,“这里……这里就是我开的啊。”
司马昂愣了一下,环视四周,果然见那戏园子的主事正站在五步开外,等着回话的样子。他转过身来瞪着子攸,子攸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半步,“你还开戏园子?”
子攸没吭声,想说我开了戏园子又没包戏子养戏子,你生哪门子的气,不过口里却也知道理亏,司马昂压着火气一拉子攸,“快跟我走。”
“等……等……”子攸连忙说,“不成不成,我还不知道对方闹事的人是谁,我还得跟这里的主事交代一声怎么裁夺。”
司马昂硬把她拎出了戏园子,“走罢,把余下的事交给陈长卿,他自然能料理的了。这边闹得这么凶必然会惊动京兆府尹,范大江跟陈长卿见了面,互通声气,自然能酌情处理。咱们走便是了。”
“那那……”子攸还想罗嗦几句,已经被司马昂拉着走出了戏园子。
司马昂随口向她说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一个人能有多大精神,哪能事事都料理的周全。所以事情但凡能让底下人干的,就放手交给他们去做,居上位者只要有识人之明就足够了,倒未必非要有做事之能。”
子攸愣了一下,出了半日神,忽然又奉承起司马昂来,“高见,高见。我怎么从前就没琢磨过来这个理儿。你说得极是,极好!你走路这么快,腰痛不痛。”
司马昂慢下脚步来,又好气又好笑,“怎么有你这样的女儿家,一会小性儿,一会又没心没肺,明儿不许你出王府。我看要有人认出你我来怎么办。那明日京城就要传说,王爷跟王妃在戏园子里为了抢一个戏子,争风吃醋,打了起来了。”
子攸听了忍不住笑弯了腰。“夫君说地极是。极是。”可司马昂并没有笑模样。子攸把笑忍了回去。拿出一副也恼了地样子。“我也是看中了这种地方龙蛇混杂。上有朝廷高官。下有市井小民。是探听消息地好去处。所以才留心叫人盘下店面。盖个大戏楼子地。哪知道惹你不高兴。我若早知道就……”
司马昂接过她地话来。“你若早知道。还是会开。是不是?”
子攸笑道。“还真是那样呢。大不了我以后不去还不成么?不过看你恼了。我心里却欢喜得很。”
司马昂瞪了子攸半天。叹了口气。抬起手摸了摸子攸地头顶。“撞坏了没有?”
“倒不曾撞坏。”子攸小声小气地说。司马昂以为子攸是怕了。或是恼了自己方才地恶声恶气。刚想要说两句软化。子攸按着眼角向他一吐舌头。扮了个丑脸。司马昂抿着嘴唇忍住笑。转开头去。子攸这些日子与司马昂早已熟惯了。见司马昂一身白衣。本来英气勃勃地。又因为方才动气面上有些泛红。看着更觉俊美。起了调笑之意。拉了司马昂地手。“快跟了本公子离了这龙蛇混杂之地吧。”
司马昂忍不住轻轻笑了。拉了子攸又向前走。王府地小厮牵了两人地马跟在后头。子攸被司马昂拉着在街上逛。眉飞色舞。硬要绕着圈走。多逛一逛。
“司马昂,今天我听见他们说爹爹战败了。”子攸在司马昂身边小声说。司马昂见她完全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眼睛还扫着路边摊上,便知道那确实是谣言。子攸见到那边摊子上有一只竹子做的小马车,高兴得不得了,拿起来摆弄。
“何止是那个人说。”司马昂轻声说,“如今京城到处都在这样传说。”他没看子攸正在挑了那堆东西,旁边站着一个卖梳子的小贩,司马昂顺手就拿起了一只梳子,这跟王府里用的那些又是宝石又是象牙的梳子不同,这把梳子是只桃木的,雕得很细致,握着的地方刻了小小的并蒂莲。
他只是随手拿起,小贩上了心了,“哟,公子,您真有眼力,这是京城最有名的老手艺人做的梳子,您买一只送给心上人吧。别看这东西没几个钱,可送给心上人做定情之物最是好的。你想,这梳子每日在您心上人的一头青丝上划过,青丝就是情思,她收了这梳子,就明白您对她的心思了,这多好的事啊。”
小贩说的唾沫飞溅,总之是司马昂拿起来就别想放下了,司马昂也没说什么,拿出钱来,连同子攸挑中的小玩意儿一起付了帐。
再向前走,子攸就诡异地安静了下去。司马昂还有点不习惯,“攸儿,怎么没话了?”
子攸瞥了瞥他掖在袖子里的梳子,司马昂似乎没瞧见,问得还挺上心,“是不是走累了?咱们骑马回府吧。”
子攸不是能忍的人,站住了脚,拉了拉司马昂的袖子,“你的梳子不是要送我的吗?”
“梳子?”司马昂似乎才想起来自己买了把梳子,“不是啊。”
“你要送给萧吟?”子攸恼了。
可司马昂也还是淡淡的,“我不是说了吗,你老惦记着我表妹,想送她什么就自己去送便是了,不用要我去。”
“那那……你是要送谁呢?莫不是陈长卿引着你认识什么勾栏里的丫头了。”子攸扁扁嘴,抽抽鼻子,“文人就好那些,看回头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司马昂笑了,“你自己还不是去戏园子里捧戏子?”
“那……那才不是。”子攸老大的不好意思,“那么说你真要送给别的小女子了?”
“我是要自己留着用的,我又不是和尚,自然也是要梳头发的。”司马昂答得很坦然。
子攸张大了小嘴,“什么啊,你还用自己买梳子。”
“你真想要么?拿东西来换。”司马昂跟她站在一处店铺的屋檐底下。
子攸不敢相信地看着司马昂,“好小气哟,不过就是个梳子么?”
司马昂看着她,“你每天都在做的那个香囊,就拿那个来跟我换。”
“你你你要那个?”子攸惊讶地挑起了眉,前两天她偷偷做香囊的时候,一不小心被司马昂看见了,司马昂还好奇地问她,为什么要缝个蟾蜍,让她脸上半天下不来。
司马昂皱起眉头,半是真怒地问她,“你做得那么认真,又不要给我,莫非是给上官鼎的?”
子攸惊讶地快要把自己呛住了,她吞了一口口水,“好,给你了,梳子拿来。”
精致的桃木小梳子被司马昂放在了子攸的手掌上,子攸立刻笑颜如花,像握着人间至宝一样。不过司马昂刚把那只蛤蟆式的香囊系在衣服上,就被子攸拽下去,塞进他怀里,“不要丢人现眼了,好像王府针线上的人都坏了手似的。”司马昂一笑,正被子攸看见,那也像是个孩子的笑。
正文 第七十章
过了十月初九一连几日都是彤云密布,大雪纷飞。京城的局势也如同这天气一般晦暗不明。大将军穆文龙战败身死,前方十几万大军全军覆没的谣言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京城百姓惴惴不安,恐慌就像压在京城城头的那团阴云。虎贲将军穆建黎气急败坏地想要查出是什么人在散布这样的谣言,可查来查去总无头绪。
这一日午后,天上又好似扯絮一般地撒下雪花来,子攸从外边回来,满王府遍寻不到司马昂,过后还是抄近路穿过园子时听见一阵清越的琴声,子攸知道司马昂就在左近,不禁停住了脚,细细地聆听。那琴音初时好似静夜里雪落湖面,过一时又如春雪消融,溪流潺潺,子攸的心随着安静下来,再听一会,那琴音又化为了波澜壮阔的汹涌潮水,最后一切又归于祥和,子攸呆呆地听着,仿佛见了一片烟波浩渺。
她向湖边的亭子走去,司马昂就在亭中抚琴,一旁的炉上正热着美酒。子攸走进亭子,放下了风帽,她手里捧的手炉早就冷透了,只是忘记该随手递给小厮丫鬟。司马昂住了琴,伸手过来从她手里拿走暖炉,她才醒悟过来自己还在紧紧捂着那只冰凉的手炉。
子攸笑了,好像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傻。司马昂抚起她的脸,他的呼吸微微有些重,“累坏了,还是在外边哭了。”
“啊……”子攸轻轻喘了口气,转开头,“我……我大约只是冷了,我想喝口你的酒……暖一暖。”
司马昂没有再说话,他握起子攸的手,放在口边和了和气,又把子攸的手揣进自己的衣服里。子攸强打起精神来,笑着说,“好像集市上挑担子卖菜的小夫妻。”
司马昂没有笑,他凝望着子攸的眼睛,就仿佛看得透子攸的心思,子攸躲不过,笑着嘀咕了一句,“你看我做甚?还不给我酒。”可是眼泪就下来了,司马昂一言不发,只是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子攸把脸埋在司马昂的怀里,喃喃地说,“本该速战速决的仗现如今打了几个月了,倘或这一仗真不能赢,京城的局势立时便要变了。我也不知那败仗的谣言到底是哪里传出来的,总也查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