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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情分深厚,我只想她回到我身边,后半生好好照料于她,在这尘世中,彼此也有些许温暖依托。王爷是妻妾成群的富贵中人,又怎会明白?听你方才的说法,不肯将李姑娘放还,无非也是为了颜面,对她却是半点爱惜之意也没有,我更不能让她留在你身边!”
水溶很有耐心地,听他激动不已,长篇大论的说完,低眉一笑,慢悠悠地问:“董相公莫急,本王和你做一笔交易吧?”
正文 87
“交易?”董润良剖白肺腑;又将北静王狠狠数落一通,只道他必定勃然翻脸,没想到却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董相公你既迭遭劫难;风尘飘零;李姨娘在我王府多年,安逸舒适惯了,跟在你身边岂不受苦?不如本王出个两全之策,供董相公斟酌。”
“什么两全之策?”
“董相公放弃索回李姨娘,撤了诉状;本王就为你捐一个出身,如何?若是董相公无意仕途,本王也可以为你置办良田美宅,车马婢仆;保你一世衣食无忧,又如何?”
问话时,水溶盯着董润良,唇边的一抹微笑,似乎已显露他的胸有成竹。
诚然如此优渥的条件,交换的只不过是一个已非完璧的女子,世间又有多少男子能够抗拒?
“王爷,你既说是交易,我也就说生意人的话,你下的血本,未免下得太大了些。”董润良连连无声冷笑。
水溶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总好过我和你当堂应诉,折损颜面的好,这个李姨娘,当真是给我招惹不小麻烦……”
“水溶!”
“啊?”
听闻董润良一声怒喝,把水溶吓了一跳,只见他横眉瞠目,怒气腾腾,指着自己的鼻子,厉声喝叱:“你以为我董润良和你一般,将李姑娘当做是货物还是玩物?她是我的未婚妻子,怎可以随意和人交易?你听着,任你有遮天的权势,我断不会放弃李姑娘!”
“你,你真的不肯?天下女子何其之多,可这样的机会,未必会有第二次。”
“闭嘴,不用说了,我们公堂上见吧!”
董润良一拂衣袖,大踏步的拉开门走了出去,却不曾注意到,在他转身的一瞬,温和从容,尽皆了然的笑意,又回到了水溶的脸上。
北静王走后,紫鹃陪着黛玉在庭中散步消食。
若在平时,她一定叽叽咕咕说个不停,而此时却格外沉默,只管低头走路,有时黛玉问些闲话,她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
黛玉素来细腻敏感,如何瞧不出紫鹃不对劲?终于在她“哎哟”一声,险些儿才到青苔滑倒时,忍不住开口问她:“今儿个你倒是有什么心事,傍晚起就心不在焉的?”
紫鹃早在心中踌躇许久,始终没法决断,该不该把想法告诉黛玉,见她一双澄澈般的秒目望着自己,毫不掩饰鲜明的关切之意,不禁更加感激,下定决心,为了黛玉将来更好,有些事还是该提醒她知道。
“王妃,我们回房去说!”
“咦,你又弄的什么玄虚?”
黛玉觉察到,紫鹃挽着自己的手臂紧了一紧,面上的神情也少有的认真,不免有些紧张,不觉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被她引着回到了房内。
“王妃,喝茶。”紫鹃先按黛玉坐下,又沏了一杯热茶,送到她掌中,似乎像先让她暖和些。
“哎,你有事便说,弄得人不踏实。”黛玉仔细审视紫鹃,想要从她脸上瞧出些端倪。
“不是我有事,是王爷有事。”紫鹃摇了摇头,“这事隐瞒不了,王爷必定会跟王妃说的,我估摸着,他今晚就是为了这事,去了顺天府贾大人哪里。”
“顺天府?”黛玉面色微微一变,“王爷能有什么事,倒叫你先知道了?”
“王妃莫急,并不算什么大事,只对王妃,对李姨娘,却是可好可不好。”紫鹃拍了拍黛玉的手背,抚慰她莫要惊慌,跟将自己白天在客厅外听到了,水溶和贾雨村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给黛玉知道。
当然,她才不会老实坦白是自己偷听,只说是打那经过,偶然间听见什么李姨娘,一时好奇,就多听了几句。
是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黛玉的眉心仍微微颦着,但让北静郡王和一介布衣对簿公堂,又是为了抢占□的官司,未免大不体面,且论法理公断的话,这官司只怕还输面大些。
但是,王爷他……会听任顺天府开堂公断么?
想到这里,黛玉心头一动,紫鹃刚才也说,王爷多半是为了这事,去了顺天府,莫非他是要用权势手段,让府尹大人私下了结了官司?
“王妃,若王爷将此事与你商量,你打算怎么说?”紫鹃问。
“怎么说?我能说什么?我人在内宅,怎能插手官司?”黛玉说得平淡,心中却隐然不快。
“哎呀我的王妃娘娘,说什么官司,这分明是你的家事!”紫鹃急了,这个林黛玉,未免清高过头了,忙把凳子往她身边挪了挪,干脆把话全挑明了,“趁着王爷如今还爱极了王妃,就该怂恿他将李姨娘还给人家,府里少了个女人在王爷身边,他的一颗心才能更专注,更长久地在你身上!”
这番话听得黛玉又是羞涩,又是苦涩。
紫鹃说得不错,先前宝玉何尝不是想着妹妹,又惦记着姐姐,才让她时而欢喜,时而悲伤,时而期待,时而惶恐,一腔爱意始终无法安放,以至于最终凄然绝望。
见黛玉垂首不语,紫鹃继续分析劝说:“这是不仅是对王妃好,你瞧李姨娘,虽然锦衣玉食,却是冷冷清清,王爷既不爱她,不如放她出去,跟一个正儿八经的丈夫,后半辈子也过得有滋味些儿?再说了,那个姓董的,为了小时的未婚妻,连王爷都敢告,可见他对李姨娘是一片真心!”
紫鹃是说得很大胆,但黛玉已渐渐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况且字字句句,都敲打在黛玉的心坎上。
自从嫁入王府,水溶就时时刻刻陪伴在身边,更不曾去两位姨娘哪里去过一次。尤其是李姨娘,本就沉默忍让,如今为了自己,更是倍受冷落,有丈夫跟没有差不多了。
身为女子,一生之中,最想要的,不就是一个知情解意,相伴相守的良人吗?跟这样的幸福喜乐相比,荣华富贵又算得了什么?
这曾经是自己用了全部爱和泪水去期待的,没有人能比她有更深刻,更痛楚的理解了。
李姨娘能有一个男子,为了她不顾一切,敢于同当今郡王抗争,又要胜过自己许多啊!
只不过,不知道在她的心里,又是作何感想?
是情愿留在王府,衣食无忧地生活下去,还是冲出藩篱,跟那个男人双宿双飞呢?
“莫要一个男人眼下对你好,就能天长地久,男人们的心眼多着呢,身边摆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姨娘,难免就是要分心的。”紫鹃想起自己曾经的感情挫折,语气不觉有些愤激起来,“王妃,这是一次好机会,你成全了李姨娘,也让王爷身边少个女人,就是今后,也万万不许他再纳妾室,什么贤良恭顺,那都是别人说着好听,要想丈夫对你一心一意,太清高,或是心太软可不成!”
紫鹃酣畅淋漓地说了一通,黛玉非但没有答话,反而唇边似有一抹苦笑,不知是否不以为然。
其实,这道理黛玉何尝不懂?只是她认为,自己并不曾付出爱意与水溶,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他对自己全心全意?
紫鹃只道黛玉仍是清高,更待劝说,忽然听见外头葳蕤的声音:“王爷回来啦?”
她赶忙闭了嘴,摇了摇黛玉的胳膊,最后叮咛了一句:“一会儿王爷若是提起这事,王妃千万莫要只守着这份清高,当断则断,省得将来后悔!”
水溶走了进来,将大氅接下,交给紫鹃,笑着说:“外头更冷了,这倒春寒也叫人受不了。”
紫鹃一边将大氅拍打干净,收尽了柜子里,一边随口接了话茬:“王爷大冷天的还为国事奔忙,这般忠勤的臣子,百官要都像您这样,天下可就永久太平咯。”
她故意拿话挤兑水溶,倒要看看他会不会对黛玉说实话。
跟着又为水溶更衣,让葳蕤打来热水,伺候他洗了脚脸,迅速忙碌完毕,识趣地拉了葳蕤一块告退,方便夫妇俩关门说话。
尽管与水溶相处日久,但没到夜深人静,只有二人独处时,黛玉仍不免局促,加上心里仍想着适才紫鹃说过的话,更是忐忑不安。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发觉,自己真的在意,水溶在这件事上,究竟会如何处置?
“夫人,夫人?”
“啊,王爷?”
“夫人在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黛玉思绪恍惚,水溶连唤了两声,她才陡然省悟,勉强笑了笑,摇头:“没事……”
好在水溶并不追问,而是在她身边坐下,先垂首思忖了一会,再抬头时,面上已是极恳切认真的神情。
“夫人没事,我却有一桩难以启齿之事,要告知夫人,且要讨夫人一个主意。”
“什,什么难以启齿之事?”黛玉心坎砰砰直跳,心知水溶多半要说那件事了。
“这事要说起来,委实有些糊涂难堪,不敢瞒夫人,我晚间出去,并非紫鹃说的什么忠勤国事,却是为了……”
水溶叹了一口气,自早些时候贾雨村到访开始,至他刚才在顺天府见过董润良,详详细细地都说给黛玉知道了。
末了,他冲黛玉笑了笑:“我最初以为,那董润良多不过讹人而已,给他些许好处,自然就不再闹了,没想到真是个有骨气的男儿,想来对绣儿,也确有几分真情。”
“那王爷……预备怎样处置呢?”既然话已说开,黛玉也不能默不作声。
此外,水溶对她和盘托出,毫不隐瞒,也令她的胸口,飘荡着一丝温暖甜美,心想他终究是信任我,愿将难事同我商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