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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刚有了这个念头,外头便传来了连翘的声音:“姑娘可是醒了?奴婢打来热水了。”
萧韶动作一顿,蒋阮唤道:“进来吧。”
连翘和白芷端着水盆进来,瞧见蒋阮和萧韶的动作也是一愣,连翘低下头就吃吃笑了起来,只道萧韶和蒋阮看起来实在是像一对寻常夫妻。原先还担心自家姑娘遇上萧韶这么个冷性子,两人一定是相敬如冰,可方才进来的时候,萧韶看自家姑娘的表情,分明是很温柔的嘛。
白芷性子沉稳,只朝那床榻看去,见床榻整整齐齐,上头也没有见落了红的元帕,心中顿时就明白过来。也不知是该紧张还是该松口气,面色一时间有些复杂。
不过无论怎么想,那都是蒋阮和萧韶的事情。待两人梳洗完毕,林管家已经让人送了早饭过来。只是简单地清粥小菜,却样样做的精致而考究,林管家自一进新房就四处乱瞧,待瞧见那屏风上搭着的喜服便是脸色一白,再看看整齐的被褥脸色又青了几分。青青白白了几回,终于是看着萧韶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几乎要捶胸顿足了。
萧韶眼都不曾抬一下,对林管家这般作势恍若未觉,蒋阮自也是不会主动去搭理林管家的,这老顽童为老不尊,时常语出惊人,连她也常常被林管家的某些话语对峙的无言以对。今日这般情态,林管家已然濒临崩溃边缘,她便只顾埋头吃饭,再也不瞧林管家一眼。
林管家受到了冷落,深感自尊心受创,愤然拂袖而去。待出了门一看日头,忍不住就眼中蹦出几滴泪花,嚎啕大叫道:“老爷,夫人,老奴对不起你们啊——”
“怎么样?”锦二“噌”的一下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没有激烈香艳的事情?”
“有个屁!”林管家闻言便大怒,道:“少主少夫人那模样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了。”预料中各种激烈的场景都没有出现,那萧韶之前下定命令不许任何人在新房外听墙角是为了啥?没有人愿意娶看这两人盖着棉被睡觉啊,害的他们一帮下人白白失眠了一整夜。少主,你可长点心吧。
“我就知道,”锦二大喜,朝着上头一众同僚伸出手来:“愿赌服输啊愿赌服输,昨儿个押了多少银子来着?”
竟是也拿萧韶会不会跟蒋阮洞房的事情来做赌注了,林管家见此更是怒不可遏,登时便大吼一声:“王府内不许聚众赌博!”想起萧韶和蒋阮的事情来,不免又是忧心忡忡,担忧昨儿个在那样的屏风和蒋阮这样的美人面前都能充的了君子,莫非自家主子是有那方面的问题。林管家悚然一惊,抹了把额上的汗,暗暗下定决心等下就去找夏青问个清楚,讨几方药来试试。
……
蒋阮和萧韶用过早饭后,两人便要进宫去面见懿德太后。外头的马车早已备好,林管家虽然对两人没能圆房之事颇有遗憾,不过婚后前几日的事情都安排的极为周到,那马车果真又是林管家的手笔,又是极尽铺张之事。
蒋阮坐进马车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的问题:“王府里很有银子么?林管家出手怎么如此大方。”
之前的账本里,锦英王府的账册都归蒋阮来查看,虽说也是十分富贵,可懵懵懂懂也没个整数。她对中馈之事并没有什么概念。
萧韶平日里见惯了蒋阮精明的模样,好似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她不会做的,难得有她不会的东西,惊讶之余也觉得蒋阮这个样子实在有些可爱,莞尔道:“嗯,银子很多。”
他一本正经的道,蒋阮气闷,原先觉得最富贵的莫过于皇家,这萧韶府里的一个管家出手都如此大方,果真人比人不如人,再看萧韶时,恶向胆边生,不由得笑道:“这么多的银子,你打算分我多少?”
她本意只是想调侃萧韶一下罢了,不想萧韶看着她,默了默,道:“府里银子都归你管,你想多少便多少,王妃。”
最后的“王妃了”两个字,咬字极为清晰,故意慢了几拍,声音清醇悦耳,直教人听得心头发跳。蒋阮嘴角一抽,萧韶漆黑若撒着碎钻的眸子盯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蒋阮别过头,轻咳一声,道:“多谢。”
……
待两人进宫见了懿德太后,懿德太后似是十分高兴,近几年来,懿德太后在蒋阮面前越发的显出了慈和的一面,今日萧韶和蒋阮一起进来,懿德太后许是对自己赐下的这段金玉良缘十分满意,一直对杨姑姑道:“看这两人,男才女貌,实在是一双璧人。看见你们如此登对,哀家也就心满意足了。”
蒋阮虽然与萧韶没有圆房,这事情却是万万不能教懿德太后知道的,因此在慈宁宫,一直表现的十足羞怯而温柔,仿佛果真是一个被丈夫怜爱过的新婚妻子一般。她做戏做的极好,一眼瞧过去也没什么不对,只是终究还是让萧韶受了惊吓一般,一直表情有些僵硬。
懿德太后对待他们倒是十分大方,新婚之前的贺礼不算,今日进宫又赐下了一堆赏赐。而且明显兴致十分高昂。蒋阮注意到,懿德太后看向萧韶的眼光十分不同,哪里像是对待一个臣子,那目光竟是如同祖母看待自己孙子一般,满眼的都是慈爱。正因为蒋阮曾经与懿德太后相处过一段日子,对懿德太后的性子多多少少也摸索清楚了一些,见此情景心中才是又惊又疑,只是到底没表现出来。
出了慈宁宫,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却是带人来传话,说皇帝有事情要与萧韶商谈。必然又是朝廷中的事情,蒋阮没有理由跟过去。李公公暗示大约还要说许久,蒋阮便让萧韶先过去,自个儿出宫乘马车回去就好。
她在宫里住过一段时间,连宫女都不必支使,自个儿便认得路了。带着连翘和白芷往出宫的路上走,不想方走到御花园长廊的一端,远远的便瞧见两个宫装美人迤逦而来,那两人也瞧见了她,不等蒋阮开口,其中一个便惊喜的唤出声来:“大姐姐!”
那人正是蒋丹。今日她一身杏色棉缎锦衣,衣裳上刺绣的白鹤翩然欲飞,身上环佩叮咚,首饰瞧着便也是价值不菲。看起来在宫里过的不错,讨了圣上欢心的事情想来也不是假的。蒋丹身边的女子穿的比她稍次一些,原先娇美的表情如今已经只余同宫中女子一般无二的笑容,带着几分假意,一眼看不到身心,正是董盈儿。
蒋丹看着蒋阮就是一笑,模样竟是十足的热络:“大姐姐,昨夜大喜之日丹娘没能亲自出宫给您添妆,实在是惭愧得很呐,不过丹娘有差人来送,大姐姐可还喜欢?”
不过是一套首饰,蒋阮看了一眼便让人丢到了箱子里,她微微一笑:“蒋昭仪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
“何必说的这般客气,”蒋丹拉着她的手:“你我本就是一府同胞的姐妹,自然要相互扶持。你成为锦英王府的王妃,我自然也高兴得很。”
蒋阮本不欲与她多费口舌,奈何蒋丹这般缠人,她索性立在一边,大大方方的不说话。蒋丹从来不做无用之事,今日绝对不会只为了与她叙旧讨好,必然有什么用意。如今且不妨一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果真,蒋丹瞧见她微微不耐的表情,忽而笑了笑:“说起来,人的机遇真是大有不同。当初大姐姐从庄子上回来,说句逾越的话,当初多少人等着看大姐姐的笑话。大姐姐愣成了当今的弘安郡主,锦英王妃。那大哥被离家多年,音信全无,突然就成了军功赫赫的大将军。反观二姐姐和母亲,如今却早已化为白骨。就好比这宫中的十三殿下,原先也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子,如今却是得了陛下的庇护。人的命运怎么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实在是耐人寻味。若是有来生,却不知又是个什么局面。”
听到这里,蒋阮眸光一闪,紧紧盯着蒋丹,缓缓开口道:“你说什么?”
“我说若有来世,又是个什么局面,会不会是全然不同的命运,大姐姐又是什么下场呢?”蒋丹声音甜美,偏又压低音调,那声音便显出几分诡异来。瞧见蒋阮陡然变色的表情,蒋丹咯咯一笑,随意道了声:“丹娘还有事,便不与大姐姐闲聊了,大姐姐好走。”说罢转身就走,一边的董盈儿垂着眼睛,目光也不曾落在蒋阮身上一刻,也跟着离开了。
……
回府的马车上,蒋阮死死盯着面前的小几,连翘和白芷都紧张的盯着她。自从蒋丹与蒋阮说了话后,蒋阮便显得有几分恍惚,那凝重的神情让连翘和白芷都觉出有几分不同来。
蒋阮自然是心中惊疑,蒋丹那番话意味深长,听在别人耳中或许没什么,可听在她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重生的隐秘被她一直埋藏在心底,这是个谁也不能触碰的秘密。如今从蒋丹的嘴里听到此事,这是何等的令人吃惊。蒋丹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种话,她发现了什么,莫非她也是重生了?
她兀自想的出神,眉头皱的紧紧地。看在连翘和白芷的眼中实在是太不寻常。蒋阮从来喜怒不形于色,即使遇到了天大的事情至少面上总是瞧不出什么波澜。如今却只是盯着面前的小几,目光却未曾凝视,仿佛陷入了疯狂地思考中,甚至连翘还能感觉出她的几分畏惧来。这实在太过奇怪了。
“我怎么觉得姑娘像是魔怔了?”连翘小声对白芷道:“方才四小姐说了什么姑娘如此紧张,我听着也没什么不对啊。”
白芷面色凝重:“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蒋阮只觉得越是认真思索其中关键之处,脑子便越是混沌,连白芷和连翘在耳边说些什么也听不清了。蒋丹的话语像是诅咒一般,她发了疯一般回响起的,都是前生蒋信之的死讯,她被蒋权从大殿中推到,从九重台阶上狼狈跌落,听见他们冷漠宣布她是祸国妖女的声音,瞧见蒋素素疯狂地表情。是她被做成人彘,亲眼目睹沛儿的挣扎哭叫,被乱棍打死,立下毒誓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