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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答她的只有风声。
四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四个不同的方向,身后的山匪们却像是突然发了难,倒是不知道该去追哪一个好。不由得全部望向远处丛林深处的灰衣人。
灰衣人远远看着,突然打了个手势。山匪们像是突然得了指令,猛然间兵分四路,行动快速规整,普通的山匪哪有这般气势和应变,留下来应付其他山匪,蒋信之派来的两个护卫登时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异,他们出身军营,对此并不陌生,这分明是军队中才有的变阵!
早就猜到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山匪,却没想到,这是一支军队!还是一支兵力精良的军队!
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突然明白蒋阮可能遭遇到的危险,即便他们听从蒋阮命令,但是更要护着蒋阮周全。蒋阮想要用四辆马车模糊这些人的视线,殊不知葫芦嘴地势险境,到底只有一条路罢了。而这一路上都埋伏着如此精良的兵队,即便蒋阮怎么逃,都如同瓮中捉鳖!
他们必须追上蒋阮,至少保护蒋阮多一刻的安全。
两名护卫同时腾空而起,甩开周围山匪打扮的士兵,朝葫芦嘴的西方奔逃而去。
山上的灰衣人嘴角一翘,露出一个兴味的微笑:“结局如此,何必多费心思。”说罢,语气一变,对着身边人森冷道:“去,追上那两个侍卫。”
蒋阮的马车在丛林中跑的飞快,车身一路刮擦无数生长的粗大的树枝枝蔓,连翘试着去拉缰绳,想让发狂的马停下来,却没什么作用。露珠将软垫全部铺在马车后面,紧紧拉住蒋阮的手,免得她撞伤了头。
蒋阮抿着嘴,神情平静,一双清润的眸子深不见底,竟是有几分冷凉的肃杀来。
身后的山匪穷追不舍,蒋阮神情不变,连翘突然惊呼一声:“不好!前面没路了!”
葫芦嘴已到了尽头,前方正是穴宜崖的断崖边,马车这样不管不顾的冲下去,只有车毁人亡的下场。
蒋阮神情一定,突然从袖中摸出早晨白芷递给她的匕首,匕首刀尖还有些钝,她一手拉过马车的缰绳,一手突然狠狠往下一劈,“嘣”的一声,马车的绳子从中间断成两半,车子整个往侧边一翻,被前边的马往前狠狠一带拖出几米,终于在离悬崖边还有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马却是头也不回的冲进断崖中的云雾里,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马车侧翻在地,白芷捂着脑袋爬起来,连忙去扶蒋阮:“姑娘没事吧?”
“没事,”蒋阮将匕首收紧袖中,扶着露珠站起身来,三人都是蓬头垢面,在地上滚了一滚,狼狈不堪的模样。
与此同时,蒋信之拨来的两个护卫也赶了上来,见马车车绳被砍断,倒在离悬崖如此近的地方,都是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再看向蒋阮的目光里,已经是十分激赏。
难得如此慌乱的时候她还如此镇定,脑中留有清晰地判断力,甚至杀伐果断的砍断了绳子,救了自己一条性命。便是在死里逃生后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从未见过哪家小姐有这样的胆色,转念一想,有那样一个威风凛凛生死不惧的哥哥,妹子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逼近的声音,两人神色一凛,侧身挡在蒋阮面前。
这些做山匪打扮的士兵兵分四路,追蒋阮的这一队也有百来人。俱是凶神恶煞瞪着蒋阮,前面是饿狼,身后是悬崖,犹如待宰羔羊,再无退路。
蒋阮静静的看着,静静的看着,只听前方突然传来“啪、啪、啪”的掌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蒋大小姐真是好风采,如此险境,仍可云淡风轻。”
士兵自动让开一条道路,灰衣人从身后走了出来,他一步一步走的极为缓慢,似乎在故意昭示什么。
蒋阮微笑:“李二少爷也真是好度量,已成丧家之犬,仍敢青天白日出门。”
这话戳到李安痛楚,他脸色顿时一变,阴狠的注视着蒋阮,突然想到了什么,宛然一笑:“我若是蒋大小姐,必然不会呈眼前口舌之利,免得日后多受皮肉之苦。”
“我呸!”不等蒋阮开口,连翘已经叉腰骂道:“一个阶下囚,还敢四处招摇。我家姑娘自是好好地,倒是你这人,无法无天,小心脑袋隔日便掉了,尸体挂在城门上示众三日!”
她站在蒋阮身前,离她最近的一个士兵立刻就是一掌击在她胸前,连翘被打的飞了出去,重重跌落在地上,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连翘!”白芷惊叫一声,露珠将蒋阮护的更紧,蒋阮看着连翘奄奄一息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怒色,待再转过来看向李安时,已是十分平静的问道:“李二少爷到底有何贵干?欺负一个丫头似乎没什么大不了。”
李安一笑:“说来说去,她到底是代你受伤罢了。蒋大小姐对一个丫鬟尚且如此看重,却不知伤了我大哥,我有多心痛。”
蒋阮心中嗤之以鼻,只听李安又道:“之前我不如蒋大小姐手段高超,却没想到蒋大小姐下手如此狠辣,如今却是无奈之下与你为敌,蒋大小姐可别怪我。”他说的越是和气,脸上的兴味就越是浓厚,似乎野兽终于找到了一样令自己感兴趣的猎物,眼中都是灼灼的光芒。
“李二少爷想要掳走我?”蒋阮道:“不怕与你的罪责更大吗?”
李安哈哈大笑:“不过是蒋大小姐运气不好,出来上头柱香不小心被山匪掳走,失了清白,没能得到头柱香庇佑罢了,与李某何干?”
两个侍卫顿时怒火中烧的看着李安,这样的事情安在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身上,姑娘一生便也就毁了。但这两人深知这么多的士兵前来,必然不会只是将人掳走这样简单,掳走之后蒋阮可能遭到的对待,让两人心中都出了一身冷汗。
“山匪?”蒋阮微笑道:“难道不是士兵吗?”
李安一顿,眯起眼睛道:“蒋大小姐冰雪聪明,可惜此局胜负已定,你也无其他生路,就此跟我走吧。”
蒋阮摇头:“胜负还未可知。”
“休做无谓之争。”李安提醒。
蒋阮突然浅浅一笑,那双美艳的眸子中突然显出一点笑靥如花的欢喜来,然而那欢喜极快的沉淀下去,变成了一汪冷冰冰的深潭。
“是吗?”她一字一句道:“赤、雷、军。”
李安瞳孔蓦地睁大,不自觉的后退两步:“你……”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一般,她竟然知道!
赤雷军便是宰相府养在外面的兵队,这样私自的军队,连宣离都不知道,平日里这些士兵乔装成农户,赤雷军是宰相府最后的王牌,只听命他一人,李栋和李杨都不曾知道的秘密,怎么会被蒋阮知道!
蒋阮微微一笑:“李二少爷怕了?到底在怕什么?因为天衣无缝的秘密被拆穿了吗?”
赤雷军都蠢蠢欲动,瞧着李安的脸色,也知道蒋阮对李安现在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手上的武器都不自觉的对准她。
“秘密藏得太久,就不是秘密了。”蒋阮的声音轻轻淡淡,李安却觉得她似乎在提醒着什么。他忍住心中的惊惶,冷笑一声:“胡言乱语。”
“李二少爷今日这般作为,不就是想要替宰相府平反吗?”她发丝蓬乱,衣裳因为刚才在泥泞中滚过满是脏污,偏生站在原地楚楚风致,竟有一种近乎肃杀的美丽。
她道:“可惜从你做出这个决定开始,宰相府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你输了。”
李安心中一跳,不安的感觉急剧扩大,他想吩咐手下马上去将蒋阮抓起来,不要让她再继续说下去,可蒋阮却飞快的说道:“私自养兵,意图造反,谋反之心,罪名昭昭,重乎?”
她道:“如今你这样的举动,才是真正坐实了宰相府的死局。”
李安如遭雷击。
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梦呓一般的问道:“那些流言,是你放出来的?”
蒋阮回他一个浅笑。
宰相府在朝中屹立多年不倒,怎么会因为水库失责一事就全盘崩塌,皇帝若真是这样就处死了宰相府一家,势必让朝臣心寒,朝中格局自然又会经历一番骤变。
为君者,最怕民心不稳。朝中多方势力相互制衡,这样的平衡就算要打破,也要循序渐进,怎么可能一竿子撂翻。
可惜此时李安关心则乱,失了往日的冷静,蒋阮让蒋信之帮忙传些流言出去,传到李安耳中。李安势必就会坐立不安。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聪明绝顶的人一旦失了理智,犯得糊涂绝对是普通人都不如。
他让隐藏在暗处的赤雷军现身,扮成山匪,如今他唯一拥有的就是赤雷军,本以为万无一失,却被蒋阮一口道出秘密。
他倏尔明白,水库之事罪不至死,可是,落上一个私自养兵,意图造反的罪名,宰相府就是
再无活路!
宰相府没有罪名,她就借他的手,给宰相府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她竟是要将宰相府一网打尽,永无翻身之地!
好毒的心思,好狠的手段!
李安倒退几步,脸色惨白如纸。
他一生自负,却栽在这个养在深闺中的稚龄少女之手,何其甘心!
蒋阮却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笑了一笑:“洛书门,阎罗角,赤雷寺,紫云社,想必那里的赤雷军已经被制服干净了。”
李安慢慢恢复的脸色蓦地又是一青,只因为蒋阮所说的那些地方,全部都是赤雷军隐藏在暗处的私密地点,这些地点十分隐秘,世上除了赤雷军自己和他之外,应当无人知道才是。她怎么会知道,她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蒋阮为他解答:“赵家军和关家军帮助陛下逮捕逆臣……之君。”她看了一眼李安身后:“当然,赤雷军真正的精兵却是在这里,你为了抓我,不惜动用如此精兵,阮娘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