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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最近祝本凡演的戏发行了,他知道他得到了不错的风评,他知道祝本
凡虽不至於是世界知名,可在本地也是少有名气。成名并不是一刻的事,相貎亦
并非一切,他知道,离开以後,祝本凡已被过往进步了许多。
他知道,祝本凡己不可避免的离他越来越遥远,就像当初,两个人处於不同
的世界般遥不可及。
梁文有时也会笑自己,在看到电视萤光幕的影像时,为著那麽一刹那的想法,
感到无比安慰。
——还好,明星一般不是会结婚的,就算要也会等到好久好久以後……
最少他也会否定,自己交上了女朋友。
这样就好了,这样梁文就能保住自己的心,麻木地假装活著。
就像好久以前一样。
以为某个人,存在於身处的某一角,谁不知那不过是他的心崩溃後,空溜溜
地滑进来的风而已。
可是祝本凡却说,不。
那甚至不是一个谎言,一个能令他活著的谎言。
梁文已经没气力了,可他还是绵绵的自地上爬动著,一寸一寸的魂魄被燃点
作身体的动力,过後颓然消散。
祝本凡是什麽人?
梁文看著那转动的指针,心里头,却是反然的停住。
祝本凡不过是一个他不知道的人。
名字是他取的,衣服也是他买的,虽然祝本凡总向著梁文嚷道许多他不懂的
概念,亦因为他从未听懂过,所以梁文从不知道祝本凡是些什麽。
後来,他便更是一无所知。
家里的电话还在嘟嘟的响。
他听了,呜呜的不知为何说了:「呜……尧冷峰,救我……」
祝本凡……
那一声「不」灼痛了他的头,伤彻了喉道的每寸,他可能喊著什麽古怪的声
音,不过他自己并没有听到。他哑了,盲了,聋了,对世事不闻不问,反而对梁
文更好。
空罐自身边踢开,他自己也是全然空了,对於世界也再无作用,只能算一个
废物,等待被压平的废物。
他本来不过以为是问一句话,听一句话,无甚损失。可梁文错了,他做的总
是错的。
他以为自己没有,却被一个问题把所有的不堪离过都呼啸而起。
其实他有,而且许多。
梁文按著心脏的位置,阳光的馀韵晒痛了他的眼睛,使得梁文不得不沉痛的
低下头来,这是美丽得像画一般的景象,不知何时他走道一个小港口前,就站在
石筑的码头的一角。
如果他真是一幅画就好了,画不会有自己的悲伤,只有看的人,才有自己的
心情。
梁文呆呆的站立在边缘,便利店的塑胶袋随风拍到脚上,重重的又被其中的
内容牵制下沉。梁文奇怪为什麽自己还能动,明明全身都僵硬了,为什麽还能毫
不在意的走到街上?
眼前一片茫茫,他怎麽又会在这里呢?呀,他在等一个人,对了,怎麽会忘
了呢?他正在等一个人。
梁文轻轻的笑了,硬在那麽一角,就似是一个海风都侵食不了的塑像般等著。
等到尧冷峰赶来的时候,梁文就笑的更开。
「尧冷峰!你怎麽来了?」他愉快的拿著一个罐子往尧冷峰投去,溅得他一
身酒气,却比不上自己身上的味道浓烈。
尧冷峰皱皱眉,拉著他的手又道:「笨蛋!你怎麽还来这里?你不是说过…
…」突然他止了声,看看四周,却是把梁文捉得更近岸边。「不说了,快回去吧,
也不知道别人担心?」
「担心?哈哈哈,活该!尧冷峰你也用著担心?活该!活该!」他跳著拍著
乐得大嚷大叫,尧冷峰要把他拉走,也只得任著他打。
「是是是,是我活该,让教我有你这种朋友。」尧冷峰乾脆就想把他抬走算
了,他一边扫著被梁文撒上的一头枯叶,一边几乎用抱的拉著。
「尧冷峰,尧冷峰,他来不来了?不来了?」他碎碎的念,突然一脸垂头丧
气。「怎麽人人都不来了?尧冷峰,怎麽总是没有来?」
梁文走著,突然一个碰跤跌倒在地,尧冷峰上前去扶,却再也拉不动他。
「尧冷峰,怎麽他不来?」呜咽乍从喉头冒起,梁文一脸冰凉,随著风乾了
一点,又随著风冷了一点。他颤抖著手捉向尧冷峰的领口:「尧冷峰,没有人来
啊,尧冷峰。」
「我不就来了?」尧冷峰用著半襟大衣把他包在怀一来,一边回首示意下属
去把车给开来。
「可是谁都没有来,我等的,一个都没有来!」他筋疲力尽,却又歇斯底里
地哭喊起来。一下子倒了满瓶的水,哇哇的流出来,辛酸凄苦。一时间过往的努
力都是多馀的,他等的人没有来,他等的人没有来……。
他等的人,一个也不来。
24盯著车窗拍著腿上薄弱的肩,他自问知道梁文过往所有的事。
开心的,不开心的,或轻或重,不知道的就只有虚假又或是从没发生,否则
没有一点是身为老朋友的尧冷峰不知道的。
其中非常非常不开心的一件,促使梁文疏远了自己。
正因为清楚知道所有的前因後果,以致尧冷峰一下车就狠狠的捧了祝本凡。
梁文曾经喜欢过一个人,深深的,深深的喜欢过一个人。
事缘於某一个阳光正盛的下午,几个铺币,一部陈破的汽水机,以及力度恰
到好处的一脚。尧冷峰不过迟来了一下,他的朋友就眼睁睁的自眼前给人抢走。
「给你。」混小子露出满齿阳光。
「哦,谢谢你。」梁文呆住了,久久才伸手去拿那罐可乐,「谁踢谁得」一
向是这里的规矩,否则任你是天王老子付了大钱,踢不出来就不是男人,回家写
悔过书也来不及了,还敢问人家讨回不讨回?
所以当梁文接过那罐可乐时,心中的憾动,并不是一般的可乐可以比拟的。
「你……为什麽?」
「不过是些小钱,你就别在意吧。况且我喝了,你不就没得喝了吗?」混小
子摆摆手走开,重新加入足球战圈。
梁文拿著可乐,不自觉也抬起手来,笑著挥向对方。
事实证明,小财不出大财不进,更何况那小财又不是自己出的,那个混小子
这回可真是捡到便宜。
尧冷峰手上的汽水罐随即作了深层压缩处理。
就这样梁文和混小子不知怎的混上了。
其中有些甜蜜清涩的往事我们暂且略去,反正现在看来,都是狗屎。
马上回带到决定性的一刻。
「文文,你想要和我一起吗?」混小子羞涩含蓄无比认真半是哀伤半是抑郁
的眼神投来。
「可是我们都是男人……」梁文在桌上画圈圈。「又怎能长久在一起?」
「不要紧,那我们…。那我们就私奔吧!」混小子慷慨激昂。「奔到荷兰去
不就好了吗?荷兰是自由的地方。」
混小子抓住梁文的手,梁文抓住混小子的手,他们看向海报中的夕阳,无比
向往。
「梁文……假若想走我们就要钱了……。」
尧冷峰拼了N 个月多的并图一下子打碎了。
「所以?」他质疑地往梁文的脸盯去,手上的碎屑又再徐徐掉落。
「所以我恳请你的帮忙,拜托了,只有你能帮助我了。」梁文满脸闪动的是
希望,是光芒,是未来可投资性。
「老实说你为什麽要跑路,就因为你是同性恋吗?」尧冷峰挑著他话里的毛
病直说。「我想你的父母不但不会反对,反而会感到很欣喜呢。」
「可是……可是我们想要些私人空间嘛。」梁文低著头,又再绕著手指转圈。
「你不帮我?」
「帮……」尧冷峰沉沉一声,就知道事情不妙。
然後,为著气氛更为激动浪漫无比惊险,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两人收拾
细软兴致勃勃的翻山越岭,虽然没有人从後追赶,为了气氛统一,他们还是选了
最难行最崎岖最迂回的山路去走,就在他们看到海洋,自由勃发的气味乘风扑面
而来之际——「哎呀!」梁文摔倒了。
事後证明这一摔跤得有深意,既喻示了逃亡的结果,亦象徵了在人类社群中
缺乏普遍性应同的下场,是悲剧化的滑稽,是地心吸力的又一体验,假若以命定
论来说,更加是引证了命运之不可逆转与反抗……。好了,总之梁文就是摔断了
腿骨,逃不了。
「不要紧,我先走,然後再来接你。」混小子摸著他腿上包的石膏,情心款
款的抽起梁文的背包道。
「好啊。都是我不好,害你要自己一个上路。」梁文躺在病床上,也是情心
款款的抓住对方的手,还不忘把钱包都塞进去。「你会来接我?」
「会啊,就在我们充满回忆的码头上,我会来接你哦……」混小子边翻著钱
包,边捡著没有用的相片出来。「拿著,相在如人在。我爱你。」
「哦……。」梁文把相片贴近心脏,暖著,随著呼吸鼓动出粉红色的泡沬,
然後淹死在其中。
要命的是在後头,等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换了轮椅、拐杖,等到拆
石膏了;梁文站在海岸那头,始乎还不明白,为什麽花儿都谢了。
「尧冷峰,为什麽他还不来啊?」梁文披著尧冷峰的大衣,问得有些茫然。
「你你你这这样问问问问我我又又怎麽知知知道~~」海风一刮声悲凄,可怜
的尧冷峰,大慨就是在这时冻出一副鐡石心肠。
「怎麽还不来啊?」他有点唏嘘的看向夕阳。
「回回回去吧~~」
「怎麽还不来……」他冻著的鼻子在漆黑之中发光发亮,似乎要成为一坐灯
塔,要引领爱人回来。
看在旁人眼里,这不过是一场青涩又白痴的爱情,就像一出最差劲的肥皂剧,
却是梁文全部的真实。
谁知道梁文还是在等著,满带期待与耐心,甚至没有一丝怀疑。
一个唐吉诃德。
「你等的什麽?他不会来了!他骗了你,白痴!」尧冷峰冻得鼻涕都要流出
来了,越发是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