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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无意地略带试探。
她所承诺给自己的的事,杨及一直坚信着,从不曾有过怀疑,而林叔言被谁所害,他也知道,可杨及就是不明白,她那深沉似海的心思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会李益生身边的众多追随者大部分已经倒戈,那人现在根本就没了威胁,她为什么就是不下了这个决心除之呢?
“凤凰振羽”正开得绚烂,与“绿牡丹”的裹抱相比,更为张扬奔放,外层花瓣向四周中伸恣意伸展且微微卷曲,宛如凤凰展翅,内层花瓣则向内抱卷,似鸾鸟起舞,明明只是黄色,却深深浅浅晕染开来,在强光下显得流光溢彩。
静寞了好一会儿,初音才自秋菊中抬头,面上是一贯的温婉,摇摇头看他,“周兼受的是正统的儒学教育,读的多是圣贤书,所以在他的脑子里装的只有忠君爱国的思想,除了这个……怕是谁都无法驾驭,再说以他的正直,那是做御使言官的料,提他上来只是为了规正定南王的成长,并没有别的。”
杨及为什么会急,初音都明白,近来他通过查找《起居注》知道了当年杨太傅问斩当天见驾的臣子为谁,就又重燃起了心火,可是这并不是急就能解决的事儿。
见她颇有些漫不经心,杨及没再憋着,直接问了,“李益生要留到什么时候?”
那人害了他全家几十口人命,每次看到那人大摇大摆地自身边走过,杨及都在咬碎钢牙地忍,同殿称臣没半点情谊地落井下石也就罢了,那人竟还将井盖给封死,断了老父的生机,这怎么能让他不恨?
虽然知道李益生只是从犯,可经她开解,杨及也明白了君王无论如何是动不得的,父亲一生忠勇,以辅保圣驾为已任,万不能用弑君的方式让杨家蒙羞,所以满腔的忿恨全都落到了李益生的头上,可是……她不发话,他又不敢妄动,只能独自焦灼着。
“再等等吧……”至少要等到沐妍临盆,现在她那个苦命的嫂嫂还在丧夫的苦痛中坚强的孕育孩子,帮不上忙也就罢了,无论如何初音都做不出会动摇李沐妍生念的事情,可是等侄儿落生以后要怎么做,初音还在犹豫,由自己授意审判了李家,到时……要怎么面对嫂嫂和侄儿?这还真是件头痛的事儿。
“只要你不会心软就好……”如同叹息一般,直听得初音浑身泛冷。
几曾何时,自己竟也这般透彻在他的明眸之下?
一双横眉渐渐恢复了英挺的剑形,心怀的汹涌慢慢平静,杨及也意识到是自己急躁了,现在的局面是挺有利,若真要拿一品大员开刀,怕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儿,所以观望的确才是上策……
这满腔的邪火,他都不知道是从何而来,只知道她那不带任何情绪的从容眸光,不止能熄了自己的火气,而且还能让他已死的心……重燃。
在花从中踱了几步,初音心念一动,有什么想法忽地成形,然后她缓缓,缓缓地回转,怔怔地看他,“公子……入朝为官吧!”
第 44 章
“小姐,太保李大人求见。”
初音勾画荷叶脉络的笔一顿,在生宣上留下重重的一团印迹,水墨渗沁很快,她都来不及反应,就已成形……用尽心思的画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反手以指节轻抚,暗叹了声,罢了……
碧桃见主子欲收笔,机灵地接过小毫,在水盂里缓缓清洗,又报了一遍,“李大人候在殿外,您看?”
“今儿什么日子?”
“八月初九……”
在正常情况下,后宫女眷是不能随便召见王公亲贵,除非是皇帝寿辰或是年节宫中摆宴之时,三品以上的官员方可携夫人入宫问安。李太保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那他此时的到访必是有原由了……
“小姐,没几天就是中秋节了……”言下之意就是不会触犯宫规,碧桃偷眼打量下了主子的面色,见她微蹙着娥眉,转而又说:“若您不想见,那奴婢去回了。”
“去请吧。”礼法不礼法的,初音倒是没太上心,只是对这位的突然到访有些错愕而已。
碧桃转着眼珠想了片刻,问道:“要请去前殿还是偏殿?”
这话提醒了初音,一般接见朝臣或是命妇们,是要按国礼安排在前殿,若是自家亲人那就可以相对随便一点,只以家礼在偏殿相见就好,这李益生怎么说也是自己嫂嫂的父亲,在偏殿里会个面也就不为过了……
初音带着随从到偏殿的时候,李益生站在桌边躬身相迎,待她落座三拜九扣行过大礼,初音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若论上姻亲关系,按照礼法,受过他的礼之后,初音应该是站起身来等他先座,以示家礼,可初音根本没动,这一幕看得李益生心里“咯噔”一下。
定南王监国月余,朝中官员调动频繁早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过就算是撑起朝政半边天的李益生,也只是查觉不对劲,却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今天这趟其实大可不必走,可近来皇后娘娘的态度,让他存了犹疑,于是才明知有违礼法,还是打了这个擦边球,只想借由接触,提醒林皇后,虽然林叔言不在了,两家因为还存在着个尚在娘胎的孩子,这姻亲或者说是同盟的关系,还是存在的。
就是刚刚的这个坐而不站,让李益生更加笃定了林家已经心存了异想。毕竟是在宦海浮沉多年,李益生面不改色地坐回到方凳之上,谢过了茶后,说:“臣想将国公夫人接回府中待产,本来是想修书征得林王爷的允,可又怕时间来不及,只好来请皇后娘娘做主。”
沐妍回李家倒也是个办法,有了李夫人的悉心陪伴,也许能打开了心结,于是初音也就没多犹豫,当下就同意了,只是坚持着要让紫槿同行。
夫人的心愿算是了了,李益生就琢磨起要怎么套套近乎来了。近来的官员变动虽说可以归于定南王上任后的正常范围,但毕竟自己倚重的两大门生,同时从户吏两部调到礼工二部,就算是平级,就算是主持建造着当今圣上的皇陵,可就这么将管钱和管人的权力交出去,还是有那么些许的不甘。
心中的微词,李太保可一点都没带到脸上,依旧是一身的正气,“娘娘近来为国事操劳了。”
初音淡淡地看去一眼,见他竟是满面的感激,不由唇嘴弯弯,“大人言重了,朝中有忠良臣子辅佐,王爷也用功,还真没用我这个女流之辈费什么心。”话虽没有说得绝对,可也将不想多谈之意表达,初音只是专心地喝茶,不再去看他。
一直都听说林皇后清心寡欲不似凡人,今天相处下来还真深以为然,李益生暗咬钢牙,不免心生埋怨。
静寞了片刻,微微起伏的情绪让初音胸口闷堵,她这才发现原来面对憎恨的人,想做到无动于衷是这么的难。
“李大人,庄国公夫人要好生看顾,她在……就是云开雾散,若……你就枉顾担负宠女的盛名了。”不管怎样,只要沐妍在……初音至少能看在三哥看在侄儿的份儿上,愿意暂时忍耐。但有些话,她一定要点出来,不求他好自为之,只求这位热衷谋权的臣子,能多少为孩子想想,行错一步已经害得爱女肝肠寸断,若是再执迷……怕是会招来天怒人怨。
品出了这其中浅淡的怨,李益生眼珠几转,忙回道:“娘娘放心,臣一定会嘱咐家眷悉心照料,虽说庄国公已经不在了,可是妍儿还怀着林王府的孩子,林李两家的姻缘不会断。”可是让他找到机会表明立场了,不说个透彻,岂不白走这一遭了?
也不知他是真糊涂还是装不懂,竟没将自己的敲打当回事儿,这让初音再没了与之交谈的兴趣,只闲闲地问答了几句。
碧桃早就瞧出了主子的不耐,适时地提醒到了要检查大殿下功课的时辰。
李益生再倚老卖老,听了这几近直白的逐客令,也不好再赖着不走了,只得起身告退。
一路疾行也没能涤清胸腹的浊然,在踏入大殿的一瞬,见着了那吹拂在和风中的昂扬身影,不知怎的,初音竟觉得平和了下来。
案边,杨及已经矗了半天,对着平摊的画作,紧的不单单只有眉头,连心都像是被一只手攥着,一纵一纵地疼。
听闻环佩,不用抬首就知道来人是谁,他非但没有相迎,反而大模大样地落座到圈椅之中,手执起小毫,眸光缠绵于生宣,“转换心思,败笔往往也能成为点晴……”
话落笔落,几钩几抹就将寒凉的意境打破。轻皴慢点,只以对岸模糊的垂柳摆拂,和着半空的飘零雨丝,生生将水塘败荷给描画成了屹然于风暴中的坚毅。
那团墨迹并未修饰,只是淡淡晕染,就成了舞在风中的落叶,看似随意的构想,豪放粗犷的笔法,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将原本倾注了满腔女儿浅愁的悲凄,给塑造成了写意不羁的坚韧。
初音在桌边看得目瞪口呆,这淡墨细勾出来的蒙蒙水雾,分明是属于江南的娴雅润泽,可飘摇在狂风中的枝叶,又那么的凌乱,一柔一刚,一远一近,就这样将世间的灵性与气韵给落于了纸面……
“画是由心生,站在这儿,”杨及指着塘边,“与在稍远处,是有着截然的心境……”
“你还是拒绝入仕吗?”只当他心血来潮执笔作画,在听得这话,初音恍然明白了:站在不同角度看到的结果也就不同……他这分明是在坚持着不入朝。
杨及对画似笑非笑地愣了片刻,这才起身行了礼,“在你已成形的打算中,我知道有一部分是为了……杨家,这就够了。”
“公子……”
杨及一摆手,阻了她继续劝,“你说现在不是时机,不能妄动……那就不要给我可以动手的机会,不然……我怕控制不住自己。”
她的想法,杨及已明白了大半,是想用国法律条惩治了坏人,她不想让自己手染鲜血,想让杨家干干净净地重归仕族。相比自己所想的手刃仇人的鲁莽,她为杨家选的路虽然坎坷虽然暂时看不出前方,可杨及知道这是一生辅保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