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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皇娘如今病重,就算是自己煎熬在无法如愿中,也不曾将天孝诚皇后的遗诏拿出来,就是在维护您的威严,您却……此时还请您三思。”梓安端端正正地撩袍下跪。
盯着兄长肩头的那些蟒纹,正在灯烛的摇曳下张牙舞爪,承泰不禁恍忽,这样的面对,多少年来一直都在持续,只是如今却是颠倒了位置,自己成了那个要他来拜的人……
“皇上,您应该知道,宣安殿无嗣,微臣养在皇娘身边十载有余,只要皇娘首肯是有权力请旨接她到封地的……”梓安最后又添了一把火,虽然他不认为此时提出会是个好时机,不过……杨及既然这般交待,必是有了多方的考量吧,所以梓安还是说了。
承泰一阵目眩,他不敢相信,梓安竟能把威胁说得如此坦荡,脑中混混让承泰无法再想其他,只能挥挥手将梓安遣退。
起身,行礼,告退……之后偌大的殿堂才恢复了宁寂,只是这静,让他烦乱……
庆吉小心翼翼地将新茶放到御案上,还不等他侍回一旁,就听得“哗啦”一声,怀盏碎裂伴着茶水落到青砖上的声音,庆吉边跪地请罪边暗叹:也罢,两只都碎了,也好过它搁置在高阁再无人问津……
承泰眯着眼睛,看向那还在缓缓升腾的氲氤,问:“天孝诚皇后殡天时,你可服侍在侧?”
庆吉先是一愣,不明白皇上何有此问,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忙回道:“老奴惶恐,当年只有林太后一人能进得了寝殿……”
承泰将拳头捏得“咯嘣”直响:皇娘,这就是您要的吗?要儿臣羞愧万分,最后不得已放您离开……
出了大殿,梓安并没有去正堂等候早朝,而是转向侧门出宫的方向。他这个封在外的蕃王无故出现在京城皇宫里,肯定会被言官们说三道四,若还大大咧咧地跑去早朝,再让那些心思刚刚安稳下来的人又开始异动,那样就不好了。
连续几日的星夜兼程,让梓安现在急需一处安静的地方休整,可他是一个从宫里直接封出去的王爵,京城里根本就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所以只能选择去叨扰那个传信让自己回来的人了。
重又进入天承山下的这座小小宅院里,梓安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这里早已物是人非,却还是有人在坚守,那个人所持的到底是怎样的信念啊!
进了院子,没人理,进了正堂,没人理,终于在后院抓了个人来问,才知道这里的家仆早就让杨及遣尽了,现今只留下了这一个看门的老汉。
叹息着来到那老汉所指的书房,梓安手扶棂格轻轻推开,透过半开的雕花大门,那道负手临窗的身影,让梓安略有迟疑。
此时的杨及周身散发着一种凛然决绝的气息,有着对现实失望的余悲,这一幕,让梓安想到了杨及那个传说中的大贤师傅,是不是心怀天下的有识之士,在寒心的时候,都会流露出这样悲壮的情绪?梓安无声地叹着气,将刚抬起的脚又重新落下,他需要独自想一些事情,而且……此时与自己面对他必会觉得难堪吧,杨及的傲气是可以为了回报恩情而舍身无悔,但让他说些感激涕零的话,可就太别扭了。
所以,梓安留一片安静给他,至于自己的那些疑问,等等吧……
从五天前接到手札就打马回京,到昨天夜里的密谈,杨及没有解释为什么,梓安亦没有问,因为他看到了杨及腰间挂着的那块玉,那是他闭着眼睛就能描画出来的图样儿,自然知道它曾经在谁的身边待过。
所以纵使听到杨及那个关于矫旨的请求,梓安也只是默默地喝着茶,杨及那无波的目光,让梓安明了自己就算不答应,他也会再想别的办法,最罪不可恕的欺君之罪都敢想了,还有什么是杨及不敢做的呢?
其实杨及远不不必这么绕圈子,虽然皇上派兵把守宣安殿是打着护卫的旗号,可是行的却是禁锢之实,光以“不孝”这点就足够让朝臣们谏言了,杨及却似是并没打算在这上面做文章,而是定下一条不成功便成仁的险计。梓安知道,这其中有皇娘的顾虑,亦有杨及想一招致胜的考量。
杨及做过诏令承旨的给事中,常侍在皇上左右,自然知道能让皇上妥协的是什么,他做中书令时的一大创举,就是大开言道,设立了相互监督的机制,而现在朝中肯为皇娘不怕触犯龙颜的人还不少,所以以天孝诚皇后遗诏是绝对有可能让皇上低这个头的。
只是……梓安深凝了一眼,杨及的漠然,让梓安以为自己是一阵风,被隔绝在了那浓烈的冷淡之外。
也就是因为他这能隐在汹涌之中的性子,才会吸引了皇娘的注目吧,皇娘……在梓安心中,如同开在雪峰之巅的莲花,圣洁又美丽,却是要在纯净中孕育,才会开出坚韧无畏的花儿……杨及有宽广的心胸,有无染的情怀,有常人无法比拟的智慧,更有那愿意呵护的涓涓长情,于是……感受到了的皇娘才会愿意为了他而绽放吧。
也许他们并没有你侬我侬的两情相许,也许一句暖心的话都不曾说过,而且现在的皇娘还在“生死未卜”,杨及却可以为了她不知会不会有的明天拼上了一条命,这让梓安在动容之余,还有一丝汗颜。又将视线落到了那静垂着的玉佩上:皇家有幸拥有了她,却无法持续让她盛开,与其看着她慢慢凋零,还不如……
无言地轻轻退出,重新对上了门,梓安深呼吸地将已到嘴边的话,抿在了唇齿间,杨及这疏离到了极至的样子,还让他怎么将相邀的话说出口?再说,以杨及的骄傲,也必不会让人去安排未来……而且,自己的封地,皇上必是不会允许皇娘踏入的吧。
学着杨及也负手而行,头脑混沌脚步沉重,想着如果今天早晨自己的那番话起了作用,那……与皇娘就将是永别,胸口立起涌起了丝丝的疼,梓安将手掌贴在跳得失了分寸的心上,心说:承泰是不是因为这痛,才不肯放手的呢?
走了吗?杨及迷离着眸光……不是他要拒人千里,实在是等待的时间,他更愿意一个人!
许久之后,太阳的光斑都印到了身上,杨及这才意识到了身子的僵麻,坚难的挪到了书案之后,看着凌乱摊满了桌面的卷册,杨及再没有昨日的焦灼了,而是安谧地如同静澜。
虽然碧桃面上的强愁是真实的,可梓安所表现出来的淡然,未免有些太过漫不经心了,以梓安与她的关系,就算不是心急如焚,至少也不会是若无其事的。
梓安离开京城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可蕃王的礼制让他每日只能行进五十里,所以他在大把的时间来与京城互通消息,对皇宫里的情况,定是知道的一点也不会少。就算这样,近在咫尺却是过门不入,这可不是梓安会做的事儿,所以……这其中定是另有隐情。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杨及特意忧心地将她病重的事儿重复了一遍,果然,梓安只是有一个短暂的错愕之后就抽离了视线,再没有看过他一眼,这让堵在杨及胸口的石头,一下就消失了。梓安对她的感情绝不会比自己少半分,他能不急不燥地心中有数,那还有什么是需要担心的呢?
笃定了她终会无恙,现在就等着皇上挣扎过后的妥协了,她一定会如愿的飞出那高高的围墙,杨及前所未有的坚信。
赐嫡母不合身份的宫殿在先,又暗中迫其接受圣谕,这些大不孝的行为,早已将皇上推到了风口浪尖,朝中大臣和御使们之所以敢怒而不敢言,那是因为还缺少一个名份,连受错待的太后娘娘都不曾表示过什么,他们又有什么立场指责皇上呢?
天孝诚皇后的遗诏一出,阖朝臣工们就有了谏言的理由,到时没人会理诏书是否真实存在,或者有那个胆子去确认直伪,能劝戒了君王不再妄行,才是那些为人臣子的本分。
彼时,皇上会怎么办呢?杨及突然很想知道,现在这个乱七八糟的局面,皇上要怎么收拾……
低头认错亦或是……
第76章
承泰站在宣安殿门外,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怎么感觉这么荒凉?并不是那少有人打理的破败,而是缺乏人生活过的痕迹,让他在六月的夕照时,一阵一阵地发凉。
她……这是在无声地抗议吗?用了无生念,来回绝他这个帝王所下的旨意?承泰就不明白了,皇宫中华庭美殿,丝锦雪缎,金汤玉食,那可是凡人眼中富贵荣华的象征,为什么皇娘却避之不及呢?
自己想给她皇父没能给予的尊贵这错了吗?为什么她宁愿在花一样的年华里凋败,也不愿意继续做那个殷殷注视着他的皇娘?
承泰不可自抑地发着颤,愤怒的情绪就算只是个背影,也足以让随侍的庆吉紧张起来,不停地冲几个临近的小太监打眼色,让他们退得远远的,不然一会指不定就惹着了皇上呢。
等人都避得没了影儿,庆吉才使劲儿挺着那驼背,轻声劝道:“皇上,两安花园的景儿不错,老奴让人摆了茶水您去歇歇吧?”
他主子连理都没理他,庆吉只能暗自叫苦,皇上胃寒经不住空,从早上见过陇西王就没宣过膳,午时好说歹说的才上了几样点心,还没等伸手呢,就让来禀报的太医给搅了,结果因为对太后的病一问三摇头,圣上大怒,掀了小桌不说,还庭杖了三位太医,弄得这眼瞅都整整一天了,除了喝了几杯茶,皇上这还粒米未进呢,这怎么不让侍俸了两代君王的内侍总管火急火燎?
庆吉还想再劝,谁知,等他酝酿好了,壮士断腕般地才张了嘴,只来得及看到他的主子的衣角滑过门槛……然后扔下一句“别跟……”就在自己的视线中渐行渐远……看着那残阳沾染了的明皇团龙,庆吉不禁在心中唏嘘:皇上,您这是何苦呢……
百官甚至是陇西王都认为是皇上错待了太后娘娘,可谁又知道,在为国事操劳之余,皇上是受了怎样的煎熬呢?那些个食不下咽,寝不能寐的日夜里,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