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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林信问,「你大哥有没有和你提到过我?」
我一愣,心底便有些透凉。
林信说,「至少和你提到过一次,是不是?」
「他有没有问你,我和你平时交往,是否有作些让你不高兴的事?你会和我好吗?你怎么回答的?君悦,你说,你当时怎么回答?」
我无法回答。
林信逐渐冷静下来,神色已不再激动,但他的目光,却犀利得令我只想躲开。
大哥有没有句我提过?
那段日子是我最不快活的日子,大哥正式对安燃做出处置,天地失色,我把时间都花在安燃身上,没分出一点来为林信的忽然消失不安。
对他的失踪,就算听到消息,我也会不以为然。
林信不是个安分人,他总是兴之所至,跑到天边,疯狂几日,再带着一身晒黑的皮肤出现。
但是那日,大哥忽然来找我,偶然提起林信,问我,「你觉得林信这人怎样?」
我不解,「怎么?」
大哥说,「其实人喜欢人,是很难理解的事。安燃算得上上面?或许你日后会发现,和其它人亲吻爱抚,也能感觉愉悦。」
我当时被胃痛折磨得半死不活,却也闻言大怒,正色道,「这世上除了安燃,我谁也不会喜欢。别说亲吻爱抚,就是我一根头发,除了安燃,别人休想碰一下!大哥你敢动安燃一个指头,我就再也不接受任何治疗!」
事情扯到安燃,我完全忘记了六哥刚才提起的林信,自然也没有追问下去。
「一根头发都不许人碰?」大哥听了,问我,「如果有人表面上对你不错,当你是兄弟,却趁你喝醉不备,暗中对你下轨呢?你怎么办?」
我反问,「你是黑道老大,是我唯一的大哥,你会让这种人靠近我?」
大哥说,「不会。」
一段对话,到此为止。
我不知道,区区几句不在意的对白,害惨了林信。
还能说什么?
我开始感到极不公平,现在回忆起来,悔不当初。
其实所谓趁醉动手动脚,在我只是一场儿戏,酒醉并非昏迷,林信偶尔的动作,我只当是有点Se情的小游戏。
心里明白,并不点破。
看林信偷偷摸摸的小心样,暗底下还觉得颇为有趣。
儿戏罢了。
谁知道大哥会看成背叛友谊,暗中不轨如此严重?
我感叹。
随即终于明白,那一天我在娱乐中心洗手间内和林信一番对谈,安燃为什么如此恼火。
他气得那么厉害,把林信的录像翻出来,看了个开头,却终于不忍,要我不要看下去。
此刻我才明白,安燃那时候为什么用那种烈火一般,却又无奈的眼神看着我。
他想唤醒以为一切不过是游戏的我,却又怕我醒来后,太过难受。
「林信,」我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
林信说,「用不着,君悦,已经打平了。」
我困惑。
「你大哥羞辱我,让我一辈子都要带着那些丢人的伤痕,我杀了你大哥,要了他的命。」林信说着,抽了抽嘴角,「你不欠我什么。」
我僵住。
好像有谁,把手伸进脑子,猛地扯出一把神经。
指尖上黏满了血和脑浆。
林信说,「君悦,我已经不恨你了。」
「但是,」他说,「我也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喜欢你。我跟随你,因为这是安老大的命令,但安老大没有说过,我要帮你把老大该干的事都干了。」
他说,「你总躲在自己的壳里,等着人家为你做事,以为自己开口说一声救命,就好像神灵开口,人人唯恐奉承不及,你错了。」
林信向我说,「你可以哭,可以躲在沙发里面,缩成一团。但是,没人会可怜你。你不做自己应该做的,只会把自己最后的一点机会毁掉。那时候,你就要承受后果。」
我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他把什么都说成我的错。
好像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十恶不赦到这种程度。
「后果?」我受够了,「还能有什么后果?现在我还怕什么?」
林信冷笑,「原来你不怕失去安燃,不怕看着安燃死在监狱里。好,不怕就好。」
「林信,」我激动起来,一把拽住他的领口,「我该怎么做?你说,你说啊!」
阿旗过来解围,把我和站得直挺挺的林信分开,轻声说,「君悦少爷,你该知道,这个时候,除了让证人永远闭嘴,我们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
我心里一紧。
让证人永远闭嘴。
这话的含意,已经十分清楚,
但我却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我站在那里,默默站了很久,回头乞求地看着阿旗。
阿旗说,「君悦少爷,这个决定,我们都没权力下。一定要你本人点头。这是他们的资料。」
我茫然接了。
递上来的,除了档,还有一张全家福似的照片?
我一看,就吃了一惊,「还有孩子?」
林信说,「斩草除根,如果夫妻出了事,这小孩子也能上法庭。陪审团往往信任天真的小孩,孩子不怎么会说谎。」
「君悦少爷……」
「不行。」手上的照片好像会烧人,我把它扔得远远的,「总有别的方法。」
「没有别的方法。」
「如果安燃知道我这样做,他会怎么想?」
「安老大不会知道,」阿旗低声说,「除非我们告诉他。」
我还是摇头。
不可以。
我不是这样的何君悦,我不会杀人。
人,是万物之灵。
我们应该走在阳光下,光明正大,走正道。
正直,公正,勤谨,努力。
这才是我,才是何君悦和安燃。
「滚!」我抬起头,瞪着杀了我大哥的林信,指着大门,「滚出去!趁着我没工夫收拾你,滚出我的办公室!」
林信一言不发,转身出门。
剩下一个阿旗,看似要开口,我疯了似的叫,「你也一样,出去!出去!」
等办公室走得一个下留,我就捧着头,辗转在沙发上,恨不得把自己碾成粉末。
一定!
一定有办法,有别的办法,救我的安燃,而不毁灭过主的君悦。
我不是这样狠毒的人,我的手是干净的,它上面没有血。
我独自一人,被熊熊燃烧的心火煎熬,很久之后,才听见电话铃在响。
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手机号码旁出现的名字令我精神一振。
怎么竟忘记了她?
我拿着话筒,像抓到救命稻草,「敏儿,太好了!你到哪里去了?安燃遇到了危险,有一个他曾经……」
「我在国外渡假,却忽然接到消息,安燃回去了,是吗?」敏儿毫不客气地截断我的话,怒气冲冲,「何君悦,你究竟怎样了肯放过安燃?」
我愣住,不知说什么好。
「我早就应该知道,你不喝尽安燃最后一点血,不看着他死,是不会放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