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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应该知道,你不喝尽安燃最后一点血,不看着他死,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我又惊又怒:「我不想他死!敏儿,你一定要帮我。」
敏儿对安燃回来的消息怒不可遏,在电话里面尖叫,「我帮你?我恨不得杀了你!何君悦,你这个自私刻薄的畜生,你要把安燃害成什么样子才够?他为你牺牲的还不够吗?你就不能放手,让他以后活得好一点?下地狱去吧!」
凄厉如狂魔的吼叫后,是巨大的碰撞声。
一切安静下来,只有话筒里传来的忙音。
她摔了我的电话。
我呆若木鸡?
敲门声不是时候地传来,我抬头,看见阿旗走进来,脸色不佳。
阿旗说,「君悦少爷,我们接到消息,明天早上证人会被警方接到安全屋加以保护。」
他说,「如果要动手,就必须赶在他们去安全屋之前。」
我捂住耳朵,「够了!你出去,出去,出去!」
不要再来了,那些惊涛骇浪,
我一点也不想面对,一点也不想当做主的那个。
我只想当何君悦,当年安燃心爱的君悦。
安燃喜欢干干净净的人,有一点任性,却开朗活泼,绝不邪恶。
他变了,却到底还是说过一句,「君悦,你这人一向缺点多多,不过,如果有一个让我喜欢的地方,那就是,你手上从不沾血。」
我不要沾血,那是安燃唯一仍爱我的地方。
我若成了坏人,他还怎么爱我?
我若再不是君悦,还能去哪里?
去哪里,找我的安燃?
第六章
回家路上,我忽然敲打着玻璃窗,命令司机停车,拔高了嗓子叫同车的阿旗去另一台车上坐,不但如此,我还训斥。
每一个碍眼的人,每一个令我不舒服的举动,哪怕只是极平常的事,都能让我暴跳如雷,举止失常,额上还渗出冷汗。
我看见手下们的眼神。
他们看着我,不知所措中,带着惶惶不安。
君悦少爷变得不可测度。
不仅是我,似乎任何一个黑这老大都会变得这样,突如其来的暴怒、沮丧,或者狂喜,谁都不明白原因。
一如我爸,我大哥。
我从前总说他们喜怒无常,大哥和爸一样,听了我的抱怨,会把黑沉的脸挤出个笑容,笑骂,「你知道什么?去玩吧,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我不屑他们,连自己情绪都管不好,却要费尽精力去管理大批手下和无数生意。
如今方知,当你成了最上面的那个,要压抑时时刻刻会破闸而出的恐惧,是何等不易。
默默在车上看着街灯飞速后退,生出时日无多之感。
我迫切地渴望见到安燃。
这种似乎会失去安燃的错觉,痛得我连眼泪都不敢流,也许眼泪活生生淌下来,噩梦就会成真。
车停在门口,我迫不及待地跳下来,直奔大房。
走廊里回荡着我的脚步,仓猝惊惶,像如何尽力,也逃不出现实之兽的吞噬。
我从小知道,世上有这般残酷的现实,四面八方,电网一样,你躲不过。
推开房门,安燃和成宫亮在沙发上的背影双双入眼。
我猛然站住,扶着门喘息。
他们并肩坐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环球探索,拍到沙滩上的企鹅好不悠闲,慵懒享受难得的阳光,小企鹅挣扎着拍打翅膀,摇摇晃晃跟在妈妈身后。
安燃回头,看见我,说,「回来了。」
成宫亮正看着兴致勃勃,一手抓薯片往嘴里塞,一手拉着他手臂乱拽,要他看屏幕,「你看,刚刚那只最胖的小企鹅,毛茸茸真可爱。安燃,送我一只吧,好不好?」
他一脸哀求,「好不好?好不好,安燃?」
又说,「你不是有游乐场吗?在游乐场开辟一块地方养动物吧,游客一定喜欢,很多人爱企鹅,最好是帝王企鹅。」
安燃回头说,「小亮,游乐场已经不是我的了。」
成宫亮了然地往我这里瞅了一眼,耸耸肩,转回去继续看他的企鹅去了。
我站在门口,像个傻子。
说不出话,手却一个劲地颤抖。
安燃受不了成宫亮不断的叫唤,跟他一起转回身看电视,隔一会,又回头来,看见我仍在,问,「一起看?」
他拍拍身边的沙发,还友善地指了指桌上零食,「有你爱的薯片。」
成宫亮脸色毫不掩饰地一沉,把薯片拿起来,气恼地咬得咔嚓作响。
我走过去,半跪在安燃脚下,把头,疲倦地伏在他膝上。
安燃的气息,那么那么令人心安。
「安燃,」我默默流着泪,低声说,「安燃,今晚让我留在这里。」
「君悦……」
「不要拒绝我,求你,安燃。」我用脸磨蹭他柔软的西裤面料,「我累极了,只想安心睡一觉。安燃,你让我留下来,天一亮,我就走。不用你赶,安燃,我保证自己走。」
成宫亮探过头来,好奇地问,「安燃,他怎么了?」
瞅瞅我,接着问,「他又在耍赖吗?是不是像以前那样?」
一阵血直涌头部,我屈着膝,几乎憋晕过去。
摇摇欲坠,死抓着安燃的衣角,才没有软到地上。
安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亮,电视看完了,你回客房去。」
成宫亮嘟囔一声。
安燃问,「你是不是不听我的话。」
成宫亮委屈万分,「我没有。」
他嘀嘀咕咕,不得不关了电视,住门外走。
我伏在安燃膝上,错觉般地以为自己又回到从前,只剩我和安燃的世界。
紧抱着安燃的双腿,喃喃说,「安燃,噢,安燃。」
感动至无以复加!
安燃说,「已经是老大了,又跪又哭,成什么样子?」
他把我拉起来,我不肯站稳脚跟,死死抱紧他,不放手,闭上眼,叫他的名字,「安燃,你不要走,让我靠着你歇一会……。」
安燃问,「怎么了?」
我摇头,「没有,没什么。」
太多太多在我心里头翻滚,煮成一锅沸腾的毒药。
我说不出来。
我明白安燃,他不会因为一个我为之惊恐的危机,而停止他的计划。
他那么恨我,不惜拿自己的生死来惩罚我,我还能说什么?
说出实情并无用处,我已经试过。
他只会冷笑,说,无所谓,我不在乎。
只会说,我的性命,爱怎么浪费,就怎么浪费。
如果我说出证人的事,他会亮出最可怕的利剑,戳我一个透心凉,告诉我,君悦,我不需要你救我。
然后,再问,君悦,你的手是不是打算染血了?
这样,我便再不是他曾经爱过的君悦。
我无法忍受。
说不出来,只能抱着他哭,肝肠寸断。
安燃抚着我的头,淡淡问,「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哭成这样?」
我咬死牙关,摇头。
心被堵了,压得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