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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心下动荡,周桐却也被丁梧的话逗笑了“你记不得就不要乱引用,好好的意思都弄得乱七八糟了。”
丁梧大喜,“你终是明白我了。”
周桐默然,缓缓抽出了手,“丁梧,我想我从未怪过你,当时的事,我也有责任。如果我真不愿,凭我的身手,你怕是讨不了好去。可是,”周桐顿了顿,考虑着用词,算了,反正该来的总要来:“我们都是男人,这种事有违世情,有乖伦常,是万万行不通的。”
丁梧不服“那你刚才说那几句话,也未说定是男女之间的事。如果说有人那样对你,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爱情!”
周动震动,但随即镇定下来:“诗文可以那么写,戏也可那么演,做人是不能那么做的。一世光阴百岁长,一言一行费思量。”
丁梧见他神情,自有一种约然之意,心下气苦,他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便是进了牢里,也不过身子受些罪,心里也断无今日这等难过,活了二十几年,今日倒象个小学生被个“做人”的理数逼住了。他向来使气任性,不料得对别人来说,做人还有这得讲究曲折,偏生自己还是端的无可奈何。
他霍地站起来,“说一千,道一万,你总是讲的不是自己的意思,你便是痛快点说看我不上,也就罢了,我丁梧不是喜欢逼人就范的人。偏生你又扯出这么多大道理,你自己倒是给我一句话呢”
周桐低着头,不发一言。丁梧终是不忍逼他,转身出门,临到门口,“我走了,你多保重。还有,你再想想你的意思。”
丁梧这一走,半个多月再也没有电话,人影,周桐四周是清静极了,但心下反是不自在,暗暗想着他别有一天又回来找自己了吧。每每电话响了便忍不住抢着接,发现不是自己的后又讪讪放下,三番四次下来,周桐都怀疑自己神经质了。
这天又是个周一,周桐上班路上不停的告诫自己稳定情绪,不要分心。一进办公室,张队长就通知了他一个好消息,他已被选做市优秀青年,明天就要去市里开表彰大会。
同事们纷纷围上来祝贺,他一一笑着回应,心中的空虚,却慢慢变大。恭喜完了,大家还意犹未尽的说着话。
小方不满的说:“我们一年到头,加班加点的在圈儿里熬,这也就算是到头了,还比不上犯人呢!”
“方同志,年纪轻轻的,牢骚太多防断肠哟!”张队长老气横秋地说。
大伙哄笑起来,小方不服气:“还说,我昨天就见了一个现成例子,正在市中心商场门口歇脚,一辆特炫的林肯吱地停在身边,车上坐的,你们猜是谁?”
一群人乱乱的哄笑着,也没猜个准。小方转向周桐“你猜。”周桐不想他把矛头转向自己,摇摇头“我猜不出。”“嗨,就你管那号才出去的。”
“黄力?!”周桐真的惊诧了,“对了,黄力,黑色加长的林肯哎,你看人家这混的!”小方不胜感慨。
黑色林肯,周桐觉得这个东西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相关的东西,心下隐隐有一种不安。
17
第二天,周桐起了个大早,坐上公派的车准时赶到了表彰会的会场。
进了会场,表彰会还没开始,整个现场乱哄哄的,空气也不十分流通,周桐向来不喜到人多的地方,总是觉得呼吸不畅,胸闷气紧,不由微蹙了眉。
“怎么,不舒服?”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话音,周桐转过头,却是范宁生。
周桐不无惊诧地说:“你也是来开会的?”“是啊,”范宁生大方回应,“不过和你不同,你是受表彰的优秀青年,我是受邀前来观礼的企业代表。”
周桐点点头,他和范宁生数日不见,再加这上次与其分手时对方极具风度,他心中对他已无多大芥蒂,所以表现得也很普通平常。
范宁生心下微恙,这个人倒底是不将自己放在心上的,不过他也不说出,仍是笑吟吟地立在周桐身边不走。
“哎,你看,那边又来了个老朋友。”范宁生抬手指了个方向,周桐回眸去看,却呆住了。
丁梧今天本是不想来这个劳什子表彰大会的,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为了讨好自己的父母,居然把自己也选作了优秀青年。优秀青年?自己进去过又不是没有人知道,而且这几年做生意还不是大把的钱进了自己的腰包,什么时候又成了推动了城市经济建设的先行者,看来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只要有钱有势,什么样的经历都是可以扭曲的。
“丁少!”远处一个声音叫着,他循声看去,却是范宁生,正待不理他径自过去,目光一转,落在他身旁那个人身上,那是半步也迈不动了。
这个时候,周围依然是人来人往,嘈杂不已,两人却是四目相对,恍入无人之境。范宁生看在眼里,却不发作,拉了周桐向丁梧走过去,周桐迷迷糊糊,由得他拉了过去。
走到近前,范宁生笑着招呼:“丁老弟,好久不见了。”丁梧不说话,却只拿眼看住他握住周桐手腕的的那只手,周桐先觉住了,把手抽了回来。
范宁生微微抿了抿嘴,决定不与丁梧做意气之争,“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一步。”
范宁生走了,周桐与丁梧二人面对面站着,“呃,好久不见。”周桐率先打破了沉默。
“是啊。”丁梧应着,心中感慨,有多久了,感觉象是一辈子那么长,“你瘦了。”
“不会吧,才半个月不见,哪里看得出来。”周桐不自觉地摸了摸脸。丁梧张嘴欲再说什么,会却不合时宜地开始了。两人只得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
开会时,丁梧一直心神不宁,时不时地往周桐方向看,到他上台领奖也没听见,还是旁边人提醒才急急慌慌往台上赶。
一上台,却看见上批次领奖的周桐正回座位,他的视线也不由得随着周桐转动,不留神被脚步下麦克风线挂住,往前裁去。
正在丁梧以为自己会在主席台上裁一大跟头时,一双手适时扶住了他,手纤细修长,“你没事吧?”声音也是清澈和熙的。
丁梧抬起头,却看见一张清秀而带着书卷气的面容,容长脸,下颔尖尖,皮肤净白,眼睛比自己还大了几分。心下暗道,好出色的人物。
扶住他的男子正了正自己的眼镜,“小心点,这里路滑。”“谢谢!”丁梧由衷地说。
冗长而沉闷的会议终于在丁梧的度日如年中结束了。他不待人群外涌,便先一步冲了出去,在停车场找到监狱的车,呆在一旁守着。
过不多久,周桐果是向这个方象来了。丁梧一把抓住他的手,往会馆南侧的花坛方向走。
“丁梧,你放手,你要干什么?”“有话和你说!”“那你先放开手好好说。”“你先跟我来了再说!”
丁梧走到一个人少处,松了手,转过头,“那天我让你想想自己的意思,你想得怎么样?”
“你半个月没联系我,我以为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周桐顾左而言它的。
“我不是等你自己的意思不是,你倒是来了个不闻不问!今天要是没这个机会,你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找我了。”
一辈子三个字在周桐心中划过,他忍不住一阵惊悸,抬头看着丁梧,看着他漂亮的眼睛,有型的下巴,性感的唇,自己真的,真的,一辈子不见这个男人了么。是时只觉得若真如此,那端是人生无奈,天地无情,心中酸楚,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不是的。”三个字却是清晰而又坚定地从他嘴里流出。
丁梧眼中闪过一道光茫,他上前一步抱住周桐,将那张散发着野气的面孔靠近了周桐,周桐心神恍惚间,不期然闻到了水池中传来的阵阵荷香,心中一凛,忆起了此身此地,此时此景,连忙猛推开了丁梧,
“你疯了,这是光天化日。”周桐的脸上红晕难消,丁梧不说话,喘着气,眼中的热情让周桐不敢正视,他掩饰地低了头“我该走了,不能让车子等太久了,保不定监狱里还有什么事要用车呢。”
说罢周桐转身住停车场方向走去,却听得丁梧在后面低唤“周桐周桐,你为什么不明白,男人和女人,一样是爱情。”声音悲怆,直如受伤野兽。
周桐略缓了缓脚步,硬硬心去了。
不远处黑色林肯旁,范宁生笑着对旁边男子说:“眼见为实,我没骗你吧。”身旁的粗壮男子没回话,只是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18
周桐回了监狱,一整日的心神不宁,丁梧的过激行动固然是让他心乱的原因,而自己心中那么一点沉醉其中的小小满足感才更是让自己手足无措。好在他平素也是个克已服礼的君子,碰到这种情况,口中自是不能言,便是心里,也是强压着尽力不去想的,几日过了,丁梧也未来电话,两下倒也安然。
这一日,正轮到周桐休息,他收拾东西出了监狱的大门,径自往宿舍方向去,打算好好的睡一觉补眠。
走了一阵,眼看就要到宿舍大门了,耳边却听得一声“周管教。”周桐停了一下,几疑自己听错了,毕竟,这是自己在那个门里才经常听到的称呼。但是那个声音又响了一次,周桐终于确定那不是自己的幻听了。不过让他暗松一口气的是,那个声音并不是自己心中恐惧又盼望的声音。
他转头循声望去,却是黄力。尽管十分疲惫和心中诧异,周桐仍是和气的微笑着:“是黄力啊,找我有什么事呢?”
黄力低着头,听到周桐的话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瞬即又低下了头:“周管教,你最近很不顺吧,前一段时间我就看你精神大不如前,出来没几天,你又瘦了一圈了。”
周桐听着黄力这番似曾相识的话,心中暗自叫苦,面上却是声色不动“哪儿的事,可能最近忙了点,前几天才接了两个新犯人。对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黄力心中有了一点委屈的感情,丁梧找你不知道多少次了,难不成次次都有正事。我来找你一次,说两句关心的话,就想打发我走了?
不过黄力并没有说出口,那天水池旁的情景多少让他感到丁梧与自己在周桐心里绝对是两个不同等级的,他虽然是个粗心,但在社会上也打滚了这么久,还是有分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