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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开不开会我不管。你有什么病?”
“心脏有些供血不足。”
“和我一样,你们年轻人要注意保养啊!”
说到这里,蒋纬国摸摸头上的白发,和宋仲虎相视一下笑了。
这时,侍从送来了茶水,蒋纬国呷了一口,是地道的西湖龙井,大陆货,很合口味。
“我想听听台湾方面的情况,还有些事要和你商量商量。”宋美龄开门见山。
“唉”蒋纬国叹了一口气,“我找您也是为这事。现在民进党那几个刺头儿越闹越不像话了,一言难尽啊!”
“是不是闹台独的事?”
“没错。”蒋纬国理了理思绪道:“最近,他们又游行又演说,把先父在台湾各处的铜像集中起来,砸烂熔化,还论斤出卖。这还不算,他们还有一条宣传就是排挤他族,遣返非台湾籍老兵和其他外省民众。”
“能行得通吗?”
“当然有反对者。”
“李登辉最近有何表示?”
“他说:民之愿,我之愿。民之声,我之求。”
“嘿,说得好听!”此时,宋美龄也显得无奈。“我想再过若干年,他们不把你父亲暴尸街头才怪呢!”
“照这样下去,恐怕真会有那一天。”蒋纬国道。
“照这样说,慈湖就可以卖门票当观赏园了。”
“我也害怕。说真的,自从先兄经国下世后,李登辉上台,我就感到日子不好过。去年台北举行双十庆典时,李总统口喊继承先父和先兄之志,实际上已经大打折扣了。他是讲给人听的,实际做的并不是那么回事!”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你父亲的事,你考虑没有?”
“当然考虑了,但还不成熟。”
“这西湖龙井的味道怎么样?”
“还好。”蒋纬国答道。
“和它一样,我们的根在大陆。”宋美龄又道:“你父亲在世时,反复嘱咐我们,叶落归根是他的本意,葬回大陆是他的愿望。如今我们活着的人不能实现其志,真是无能啊!”说着宋美龄眼睛潮湿起来。
“亚母,这点我懂。不是母亲无能,而是儿子的无能!”蒋纬国说到这里也激动起来:“先父一生深谋远虑,自从他踏上台湾这个小岛起,就预料到此岛只是暂且栖身之舟。事到如今,我们不得不认真考虑此事了。不光先父,还有您。再往下说,还有我们蒋家的后辈。我们也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
话说到此,除了直率,只有苍凉。
宋仲虎此时站起身要走。老夫人发话了:
“你也不是外人,也可发表个意见么?”
“我看,历史的旧帐已过去了。还是《三国演义》中那句话说得好: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人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仲虎的话倒有意思!”蒋纬国首先赞同。
“你大陆那边还有一条线。那里情况怎么样?”
宋美龄问的那条线实际是指仲虎夫人的妹妹大陆上的曹素荣女士。这是他们在大陆惟一的一家家属。
宋仲虎答道:“去年,我太太悄悄地返回大陆,由她妹妹陪同,玩得很开心,并且还到了溪口。”
“去庐山了吗?”
“去了。”
“纬儿,听说庐山别墅要拍卖,你怎么看?”
“是啊,广告词上说:‘蒋介石失去的,毛泽东得到的,全都卖给你’!”
蒋纬国说:“我就是想要也没这个胆啊!”
“你没那个胆,我可有那个胆!”宋美龄笑道。
“那共产党是看中了您的钱袋?”
“钱算什么?说破了还不是一张纸。要是共产党还真有雅量,就让我在大陆购一处土地,海南老家也可,溪口也行,南京更好。不论大小,我要给每一位国民党将领盖上一套房,安居乐业。我有这个信心!”
其实,老夫人说的全是心里话。
此时,蒋老夫人理智异常清醒,她不仅为丈夫寻求叶落归根,也为蒋家、宋家的后辈,包括她和蒋纬国,安排后路。正如她自己说的,人不能叶落归根,魂也要飘回去的。外面的风景再好也不比家中。
那年她和丈夫一起漫游雪窦山,陪他们去的还有风水先生。在风水先生的指点下,夫妇二人携手仁立在朝阳的山坡上,选中了一处风水宝地,前有修竹,后有山泉,准备作为未来的蒋氏墓地。一个人赤条条地来到世上,又赤条条地回去,还不是为了一块好地方。
蒋纬国望着亚母,似乎更明白老夫人的本意了。他眼睛一亮,觉得亚母年轻起来:亚母很会保养,如今虽是95岁高龄,依旧是一头乌黑的秀发,遮住了她没有皱纹的白皙而清瘦的脸庞,显得异常仁慈、端庄。蒋纬国当下方欲说什么,亚母忽然将深深埋在美式安乐椅上的身子动了动,说道:
“真是人生如梦,转眼就是百年啊。当年,我和你父亲在雪窦山峰寻找墓地时,他那天真可笑的形象至今还在我的眼前闪动。临走时,有一条松枝挂住了他的衣服,他完尔一笑道,连这里松树都喜欢我啊!那说话的神情我还能想象得出来。后来事情传出来,有人笑话我们年纪不大就看墓址,未免太早太苍凉了。”
“现掘井现挖坑不就晚了!”蒋纬国颇有同感道:“我有一个艺术家的朋友。说来也怪,他家的墙壁上,挂满了骷髅什么的,每当他高兴了,生气了,爱了,恨了,回到家里,看看那满墙的骷髅,心立时静如秋水,往沙发上一躺,扳着手指头平静地告诉自己:又少了一天。”
“挺有意思!”蒋老夫人听后眨眨眼,摇晃了一下脑袋:“超脱好啊!即便像我这样的高寿,活一辈子还不是3万多天而已。难怪我们还来不及反思,就要匆匆忙忙为死作准备了。”
“人活七十古来稀。我们的日子都数得着了,您老95高龄,仲虎今年刀,我都77了。还能不能再活10年,我看都是个未知数。即便再活10年,又该如何呢?”
“纬国兄,别说这些了,说些高兴的事吧。”宋仲虎插言道。
“见了亚母,一高兴什么都说出来了。”
“纬儿,今天是我们谈话最长的一次,我有些疲倦。我问你,什么时候返回台北?”
“如果没别的事,我顺便在这里看看病。老担心自己会得脑血栓,一夜之间身体不能动弹了,那样活比死都可怕……时间还定不下来。”
“纬儿,你怎么也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我有预感啊!”
“好。我们休息吧。不过,想病有病,不想则病无。”
老夫人在侍从的帮助下,进内室休息去了。
蒋纬国和宋仲虎又攀谈了一会儿,也各自休息了。
这次会面,实际上达成了某种默契。虽然在前也有这种默契。
在宋美龄的默许下,海外的蒋家已开始向大陆放一些试探性的气球。先是蒋经国的庶出二公子章孝慈到桂林祭扫生母章亚若的墓地,受到大陆方面的热情接待。且章孝慈那篇祭母的祷文,堪称一篇精制的散文,使人无不落泪。后来章孝慈由于激动,突发急病在北京住院,两岸红十字会携手合作,将章孝慈送往台湾荣民总院治疗,大陆方面还派员前往探视,同胞之情可掬。1994年,大陆还拍下了《蒋经国和章亚若》的电视连续剧。可惜送到台北时,章孝慈已成植物人了。
后是蒋经国的大儿媳徐乃锦女士,通过秘密渠道回大陆观光,主要是安排蒋家子孙回浙江奉化祭扫蒋介石生母王太夫人陵墓之事。而更重要的任务,乃是探询蒋氏父子的灵枢迁葬故里之事。
再是蒋纬国回台北后,接到大陆亲属曹素荣、李劲祥的“计利应计天下利,求名当求万世名”的亲笔信,当即他欣然命笔,写下了“和平统一,振兴中华”8个大字,赠给其亲属。蒋纬国还一再向其亲属透风: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回大陆。直到1995年元旦,中共中央江泽民总书记,又提出台湾问题的“八条”指示,人称“江八条”,给海峡两岸的和平统一带来了光明。
宋美龄仍密切关注着这种局势。作为一个政治家,她要拥有一生的辉煌,更感到时间的紧迫。前不久,孔家二小姐令俊不幸早逝。作为“养母”,白发人哭黑发人,又一次使她陷入痛境。从台北奔丧后,宋美龄隐隐约约感到上帝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可她要驾驭形势也难啊!
就当老夫人正在着急时,又有一个人从台北心急火燎地飞到了美国。此人名字叫郝柏村,是国民党非主流派领袖人物。
郝柏村也是日子不好过,特来美国找老夫人诉苦的。
说来也窝火。前些年,郝柏村在台湾权力屠宰场上连连挨宰,先是军职被革,继而行政院长一职又被李登辉巧妙地弄掉。现在的处境,还不如蒋纬国。
郝此行的目的是,面对国民党十四届全会即将召开,按照惯例,必须甄选部分当然代表。为了争取一些当然代表的名额,国民党内主流派与非主流派之间明争暗夺,硝烟四起,一时弄得不可开交。
主流派,乃是李登辉为首的当权派,并与民意、工党代表揉合而成一个金三角,掌握实权,力量稳固,且来势汹汹不可阻挡。
非主流派则以郝柏村为龙头,包括一些褪色的国民党元老,力量相对弱小多了。这些人虽常有聚会,却多是明哲保身,在权谋上阴柔有余而果断不足。虽然郝柏村不得不以最直接的字眼向李登辉挑战叫阵,但已是强弩之末,胳臂拗不过大腿了。
为打赢这场最后的圣战,郝柏村左思右想,决定飞往美国,向蒋家树上最后一枝老干老夫人宋美龄求救,希望这位精神领袖发出行动与精神相结合的最后召唤,给以援助。
不料宋美龄听了后,摇摇头说:“自古韩非子有这样的话: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他的这个气力,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权力。不在其位,难谋其政啊!而且,你我现在所没有的,恰恰是权力!懂吗?”
郝柏村恍然大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