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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美杜莎,龙之介知道的更多一点。“我要带你去见一位大人物!”拉著他的手,缪斯雀跃的宣布了旅行计划。
“大人物?”丢下十二金钗和美杜莎去旅行,龙之介不知道缪斯又打的什麽鬼主意,世上又有什麽大人物值得她亲自去拜访。
“对!妖魔之王与太极格天神共生在一个身体中的灵魂双胞胎,付得起百万两金币定做自身克隆体的大人物!我们这次去凤凰城,就是帮她治疗离魂症……”
“凤凰城?难道是……”龙之介终於猜到这位大人物是谁了。
“还记得曾经答应我的那个誓言?我现在……就告诉你……”出发那天,美杜莎潸然落泪执手相送。“当然记得!只要力所能及且不违背良心,在下定当践约!”此时的龙之介并不明白她何以如此伤心,更看不懂伊人泪眼中深蕴的绝望与希望。
“不管去哪里,一定要回来……倘若不能回来,请……带我一起走……”
“……傻瓜,当然要回来!”爽朗的一笑,龙之介低头抚顺她额前的发丝,那似水的温柔,直到多年之後仍时时伴著苦涩与伤痛浮上心头……
背生黑色条纹的黄毛老鼠大约是在一场大雪後出现,主要集中在肮脏的奴隶集中营内。大神庙的後期工程尚未完工,天天都有大批奴隶死於严寒、饥饿与工程事故,虽是隆冬时节,老鼠的出现并没引起太多重视。超强度的体力劳动与极少量的粮食攻击,使十万劳工时时刻刻处於饥饿致死的边缘,不是是谁最先想到捕捉老鼠充饥,很快的,这种对奴隶们而言不啻山珍海味的食物迅速普及开来,甚至当鼠疫蔓延後,大部分劳工仍在捕捉老鼠充饥。“反正难免一死”怀著这种理念绝望的挣扎在世间,“两脚牲口”们没有别的选择。
“出现高热、衰竭、出血不止、意识模糊、头痛及四肢剧痛等症状,有强烈传染性……已有近千人死於该病……”注意到大批量劳工死於怪病後,断.史克尔立刻上报帝国工程司,搁置多日後没有盼到任何药品与医护人员,一纸公文上写满赤裸裸的冷酷。“发现生病者就地活埋。”没有争辩什麽,史克尔召集所有奴隶监督官,照纸宣布了指令。“这也太过分了!”“即便是牲口,也该尽力救治……”富有正义感与同情心的青年军官们纷纷摇头叹息,骄傲的帝国战士们也不肯屠杀手无寸铁的病人,可上命难违,只好违心作起了刽子手,对於下达命令的总监督官史克尔也越发报有成见,暗地里骂他是冷血鬼、走狗。对於属下的心理,史克尔当然了然於心。身为宇明公大弟子,他比任何人都更倾向於民主、平等,他也怜悯奴隶劳工──仅仅因为出身低贱,就得一辈子给人作牛作马,连子孙後代也世代沦为主人家的猪狗?他绝对不能认同这种极端不公的制度。可他又能如何?反抗?反抗谁?谁是他的同志?工地上的奴隶们?谁又是他的敌人?国家,抑或贵族老爷们?”我毕竟堂堂丛二品中将阿!毕竟是帝国军人!毕竟是宇明公的大弟子,毕竟是稷下月光啊!!”似是而非的责任与道义让他不堪重负,每当想到这里,他都有顿足锤兄的冲动,肝胆欲裂的痛楚折磨著他的灵魂。当初不能毅然决然放弃荣华富贵陪伴春江无瑕浪迹天涯,而今优柔寡断的他,也没有勇气选择真正属於自己的人生道路。仕途不如意,十万奴隶视他为洪水猛兽,甚至连部下们也对他越加轻慢,背著捅出了天大的漏子。
上天注定121年多劫难,除夕刚过,城内西街一带也发现了鼠疫患者。闻讯赶来的医师们束手无策,眼睁睁的看著一对八九岁的小兄弟出血不止,悲凉的死在父母怀中。当权者再也不敢小觑区区鼠辈,死神吞噬的不再仅仅是奴隶,堂堂孔雀大帝国的自由公民与公卿贵族在死亡面前也一律平等。水深火热中的劳工们或许该放声歌颂病魔,对於命如朝露的卑微者,只有它才铁面无私。
得知鼠疫扩散到公民区後,火鹤亲王立刻召开元老院紧急会议,火速通过了两道议案。
1)急令稽查营戒严全城,搜查病灶,并交有司予以适当处置。
2)急令帝国医宫暨稷下诸学子研制预防、治疗“出血热”(同黑死病,鼠疫的古称之一)之良药,务必遏制疾病蔓延。
八千稽查官兵奉命巡查,终於在皇宫西街污水排放渠中寻得了鼠疫病菌的初始携带者──一对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儿,姐妹俩是从玄武大陆贩来的,额头上都烙有帝国工程司的印记,建造大神庙造成了劳动力的严重匮乏,尚未成年的孩子和女人也不得不被征用。被发现时她们已经奄奄一息,疾病、寒冷与长期的虐待彻底摧毁了姐妹俩的健康。“适当处置”不过是官方说法,两个小奴隶被交到史克尔(他当然就是负责奴隶事务的“有司”)手中,要求当众处死已警效尤,并追查有关人员的渎职罪云云。
仔细盘查後史克尔大吃一惊,小姐妹感染鼠疫监督官们早就知道,本来该按规定活埋,可那天当值得六位军官实在下不了手,私下里一商量,最後一不作二不休,干脆放了她俩。小姐妹俩衣不遮体的流浪在帝都街头,冷饿交集之时遇到了一对贵族男孩,孩子的世界尚未受到俗世浊流的污染,有的是怜悯之心而非势利眼,尽管父母再三警告不可接触“贱民”,兄弟俩还是送了些点心给她们充饥,并指点她们到排水渠旁取暖──富人家暖壁炉的热水自渠中流出,终日雾气蒸腾……就是这麽两三句话的缘分要了他们的命,第二天就死於急性鼠疫,成为这场大灾难的第一对贵族牺牲品。听到这个噩耗後姐妹俩顾不得自己性命难保,哭成了一对泪人,姐姐还念念有词诵起古怪的经文,史克尔询问之後才得知是玄武人超度亡者的佛经。“为善者少年夭亡,为恶者富寿双全,假如幸运与厄运守恒,这个是非颠倒黑白混淆的世界理应欣然走向灭亡!”小姐妹被推入烈火当众焚烧,默默凝望著那缕宛若冤魂的轻烟,历尽坎坷的一刀两断.史克尔第一次产生了堕入魔道的冲动。悲剧尚未结束,稽查营长官同时也要求将六位渎职的年轻军官送上绞刑架。监督营的官兵自发组织了自护队,全副武装守在工地不准稽查营的人抓人;同伴被活活烧死,善待自己的长官被连累落罪,公认下贱的奴隶劳工也有血性,无法压抑发自心的愤怒,纷纷参加到罢工的队伍中。身为总监督官的史克尔呢?他仍保持著沈默,思索著几个曾经不敢面对的问题。“这……就是我的人生!?我究竟在哪里!?我究竟在干什麽!?”自从无瑕离宫後,他无数次的剖析自己,可始终得不住完美的答案。
见事情越闹越大,副监督官刘圣阳只得连夜进城找柯宇明斡旋。也是不巧,宇明公正会见凤凰城来使,无暇接见。刘圣阳急的坐立不安,思来想去,最後想到了倾城。
近来官运亨通,帝国参政翰林卿兼咨政右使倾城大人也更忙了。元老院紧急会议做出了防治出血热的决议,与学宫、医宫(无心是现任医宫负责人)关系密切的倾城理所当然的被推选为“防疫委员会”负责人。上午赶回学宫,在“魔武科文中心”会见了学子代表和不知道学派的主要干部,刚刚布置下任务,就接到了刘圣阳来访的消息。问明来龙去脉後,倾城二话不说,立刻吩咐准备马车。“这六条性命倾城接下了!刘师兄,咱们立刻进宫见驾,求陛下开恩免罪!”
现实不是戏剧,命运也不会为了观众的喜好而事先排练,於是,古往今来一幕幕悲剧你方唱罢我登场,联袂织就历史长卷沈重、悲凉的阴影。倾城晚了一步,马车刚刚驶过红砖青瓦的元老院,六位青年军官已经决定用自己的生命结束天子脚下这场不光彩的纠纷,主动走上了绞刑架。
执刑的锺声惊动了元老院中的公卿,演讲台上谈兴未艾的春江飞鸿冷漠的敲响了要求肃静的铜锣。“不过是一小撮捣蛋分子受到了应得的惩罚,何必大惊小怪。”他满不在乎的说。
“春江飞鸿……”得知这一切都出自他的授意後,倾城冷静的在自己所知的一切脏话中详加筛选,最後用“畜生!”二字发泄了极度的愤怒。
“奴隶也是人!”“我是战士,不是刽子手!”“我与劳工无仇!”“你们可以砍我的脑袋,但休想逼我俯首认罪!”“她们还是孩子啊!”“难道生病是死罪!?”六位青年军官的自白书上留下了上述宣言,千百年後,这六句呼唤新时代的呐喊将伴随他们昭雪後的名字,载入史册,永不磨灭。
冲破了来自各方的重重阻力,军官与奴隶们为六位勇士举行了隆重的葬礼,祝福他们安眠於天国乐土。待到众人离去後,史克尔独自来到世後被称为“六君子冢”的坟茔,依次洒下镇魂之酒。北风呼啸而过,那冷洌,那呜咽,那悲怆,仿佛一曲压抑在冰层深处或火山腹底的安魂歌……
奴隶也是人!“人与人不都平等。”
我是战士,不是刽子手!“有何不同?”
我与劳工无仇!“可惜你不能为正义而战,更不能为自己而战。”
你们可以砍我的脑袋,但休想逼我俯首认罪!“可不就是掉了脑袋?值不值,你说呢?”
她们都是孩子啊!“是的,所以更悲哀。”
难道生病是死罪!?”有的患者会得到很好照顾,有的则只能得到死刑。”跪在风雪中的新坟前,他默默答复著六位热血男儿的疑问。
“老天,你睁眼看看,睁眼看看哪!!这都是什麽?是什麽?不──公──平──啊!!!”呐喊与痛哭在沈默之後爆发,从这一刻开始,史克尔终於下定决心,背弃过去的自己。
没能阻止春江飞鸿的暴行,倾城为之郁闷了很久。“必须掌握更多、更大的权力。”他从中总结出了自己的人生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