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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着沉默,可怕的沉默,所有的大臣都捧着玉圭,深深地埋下了头。百里昭是宗祠党最终选择的皇后,这个皇后的身上缠绕着太多的政治交易和妥协,代表着宗祠党全体的利益,没有人敢于同时将整个宗祠党变成自己的敌人。
而朝堂上白清羽仅存的两个盟友公山虚和苏谨深也选择了沉默,或者说,他们的内心也是不愿意打破帝党和宗祠党来之不易的宝贵平衡。白清羽最终还是没能如愿以偿,他所取得的成功仅仅是将皇子立为太子,并晋他的舅舅苏瑾深为太子少保。帝党和宗祠党这对本来就不甚牢靠的盟友之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裂痕。而这个令帝党与宗祠党决裂的太子,仅仅三岁便夭折了,自此以后,白清羽再未有过子嗣。
而谢明依也终于被送到北陆,吕戈率领庞大的迎亲队伍到港口迎娶自己的新娘,在那里他第一次看到了继秋陌离之后他生命中第二个最重要的女人。谢明依的容貌无疑深深地震撼了吕戈,她绝不同于吕戈以往见到的北陆女人。他发现这就是他在心中勾勒了无数次的那个完美的女人,或者说,她的容貌风度,都绝似吕戈的母亲——秋陌离。吕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谢明依拉上了马背,然后带着他的亲随们呼啸而去,只留下几个蔑儿赤和瞠目结舌的东陆使者交接彩礼嫁妆。在东陆的使者看来,这样不合礼仪的事情毫无疑问是对胤朝皇室极大的不敬。但在北陆,在青阳部的势力范围内,他们不敢对此表示异议。后来,这个消息传到白清羽那里,白清羽却只是笑笑就作罢了。在他心里,只怕还对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有一丝羡慕和钦佩——他何尝不在遗憾,当年不能像吕戈这样,把心爱的女人揽在怀里纵马离去。
吕戈娶了很多女人,但终其一生都深爱着的,就只有谢明依,他亲自为谢明依取了一个蛮族的名字“阿钦莫图”,阿钦莫图在蛮族语中的含义是“金色的阳光”。她给吕戈的生命中带来了很多阳光,但她自己却并未如她的蛮族名字般有个光明的结局。
■阿钦莫图
谢明依·阿钦莫图·帕苏尔,是风炎朝太师谢羽刚的孙女儿,也就是谢孤鸣的亲妹妹。
一开始,谢明依对于到北陆和亲也是极不乐意的,她从旁人口中得知了白清羽选择她的原因,知道自己成为了皇帝向祖父复仇的牺牲品,因此对白清羽难免心怀怨恨。
但谢明依性格一向柔顺温婉,她并没有违抗圣旨的能力和勇气。她在嫁妆中夹带了大量诗文、农书、史书、医典、历法等典籍,这在当时是绝对不被允许流传到外族的。或许,这就是她复仇的方法之一,将皇帝不愿意送给北陆的东西送给他的敌人。
但当那个强壮但不失清秀的少年自马上向她伸出一只手的时候,她仰望着那个少年,看着他惊奇的双眼和阳光般的笑容。他将她一把拉上马背,抱在自己的身前,那是她在东陆少年中不曾见过的豪爽气概。他载着她在草原上奔驰,身旁的从人们呼啸呐喊,她看得出他们对少年发自内心的尊重和仰慕。这是她第一次骑马,也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样抱着,她扎他的怀中,环抱着他的腰,嗅到他身上男人的味道,心跳得很快,她的脸上浮起红云,于是将他抱得更紧一些。从那一刻起,谢明依爱上了吕戈,一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刻。在那以后,她一直坚定地陪伴在吕戈的身旁,在吕戈最孤单寂寞的时候,只有她能给他的世界带来光明。
与秋陌离和父母断绝关系不同,她经常地与远在东陆的家人们书信往来,她尽一切的能力把纺织、陶器、造纸等工艺都带到了北陆来,因此很多蛮族都很感念她的恩德。
但是,谢明依死得很凄惨,吕戈中年后患了癫狂之症,发作起来便丧失理智,有时甚至还会手刃身旁的从人。他开始变得孤僻,不再信任任何人,甚至是他生命中的阳光——谢明依。吕戈听信谗言,认为他的儿子吕嵩是谢明依与人私通所生,他鞭打她,让她像奴隶那样清扫马粪,将她和她跟吕戈的儿子吕嵩赶出北都。只给了他们十匹马、两个伴当和一副弓箭。
他们走到半路就没了粮食,都靠打猎和喝马奶过活。吕嵩又生了寒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冬天快来了,眼看就是死路,两个伴当也不愿跟着他们,夜里悄悄地逃跑,还把产奶的三匹母马都拉走了。谢明依知道吕嵩没有马奶活不下去,只能自己骑着马去追他们,恳求他们至少留下一匹马。两个伴当垂涎她的美丽,糟蹋了她,留下了一匹母马。谢明依将那匹母马牵回来给吕嵩,第二天就自己割了喉咙。吕嵩即位之后,找到当初的两个伴当,以马革将这两个人卷起来,亲自带领骑兵纵马轮番践踏,直到将两人踩成肉泥。
吕戈一生犯了无数的错,但只有这一个,在他每次清醒的时候,都会出来揪他的心、抓他的肝,让他痛不欲生。
然而青阳部不得不面对一个很尴尬的问题,作为东陆来和亲的公主,谢明依毫无疑问应当成为青阳部新一任的大阏氏,而且青阳部上下对谢明依成为一名称职的大阏氏不存在任何疑问,秋陌离的成功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而谢明依端庄文雅的气度也很快证实了她绝对不负“阿钦莫图”之名。但问题在于,在遥远的北方还有一个所有人都以为注定要成为青阳大阏氏的女人——楼薰·朵娜兰·斡尔寒,朔北狼王的女儿。
朔北狼王的女儿永远不可能居于东陆公主之下,这是朔北部主君的回答,册封东陆公主为大阏氏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屈辱。他认为吕戈的举动是对两部盟约的背弃,他在狂怒之下撕毁了与青阳部之间的盟约。青阳部已经做好了迎接朔北部进击的准备,但朔北部似乎并没有复仇的意图,反而悄悄地向北方迁徙。他们清楚现在还不是向如日中天的青阳部复仇的时候,但机会即将出现在不久的将来。
白清羽和吕戈,几乎是在同时,因为后宫的斗争而失去了最重要的盟友。
与宗祠党的敌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向来对东陆不冷不热的羽族主动地委任了一位年轻的密使。这位来自于翼氏斯达克城邦的不满三十岁的青年,就是翼氏斯达克城邦第一顺位继承人,同时也是天驱武士的苍溟宗宗主“苍溟之鹰”,一个在未来数十年活跃于九州历史的重要人物——翼天瞻。翼天瞻此刻身负羽族全族寄予的重要使命,与胤朝结盟,进攻他们的世仇——蛮族。
▲羽人对人类的关系一向暧昧,由于地理的关系,他们有时会和东陆的人族联合起来遏制北陆的游牧民族。这次也不例外,有了翼天瞻的关系,羽人向大胤提供了轻便的长船,这让他们在进军中获得了很大优势。
对于羽人来说,东陆华族在瀚州取得的成就令他们十分震惊。一直以来,尽管对蛮族当年在宁州的肆虐耿耿于怀,但羽族历史上从未有过深入瀚州复仇的机会。体格上的先天劣势,使得他们只能依靠强大的舰队或飘忽无踪的海盗在瀚州沿海地区进行不痛不痒的骚扰,而即使是这种不痛不痒的骚扰,也因为风炎朝华族海军的崛起和对天拓海峡的封锁而逐渐龟缩至潍海沿岸。东陆人取得的胜利令他们十分艳羡,同时,也重新萌发了他们心中复仇的烈火。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复仇的绝好良机。为此,他们不惜低下高贵的头颅,向他们眼中的劣等种族——华族主动示好。在修文五十二年时,胤仁帝曾与羽族缔结过互不侵犯的协议,并互相派遣过质子。现在,是让这份协议更进一步的时候了。
■蛮族和羽人的恩怨
蛮族,或许是整个九州最坚韧的一个民族,这个同时继承了华族传统文化、夸父战斗文化以及羽人自然文化的民族,他们在西方抗击夸父,在东方进攻羽人,还时时刻刻觊觎着天拓海峡另一端的东陆大地,几乎是将战火烧到了每一片与他们邻近的土地上。
而相对于鲜有能力打到北陆的华族和种群数量稀少的夸父,与羽人的纷争才是蛮族对外扩张的主旋律。蛮族第一次越过被称为“月亮山脉”的勾戈山脉侵入宁州还要追溯到郁非纪初期。瀚州南部的蛮族部落由于与华族的交易而逐渐变得强大起来,势力开始向北方膨胀,蚕食北方部落的猎场和牧场。北方部落无奈只能将目光投向了西方的殇州和东方的宁州。他们越过勾戈山脉进入宁州,由于勾戈山脉、鹰翔山脉和莫若山脉共同组成的屏障遮蔽了来自北方的寒风,宁州的气候远比瀚州更加温暖。蛮族在此惊喜地发现了山脉东麓山林、草甸的丰饶物产,靠游猎和劫掠羽人村庄生活,引起当地的羽人云氏阿格斯城邦的强烈不满。云氏羽人向蛮族发动进攻,在森林的掩护下偷袭入侵此地的蛮族聚居区,将蛮族赶回勾戈山脉以西。蛮族于是在勾戈山中修建关隘,以控制连接瀚州和宁州的通道,并将这座关隘起名为灭云关,以示终将向云氏羽人复仇。瀚州整体地势较宁州更高,灭云关西侧是一望无际的高原草原,东侧则急转而下,是艰险的山路,高度差近四里。因此灭云关对于蛮族来说易攻易守,而对于羽族来说则是难攻难守。所以尽管历史上羽族曾经数度攻陷灭云关,但由于难于固守,很快又被蛮族攻陷。但由于羽人在勾戈山脉东麓的茂密丛林中占据极大的地缘优势,以骑兵见长的蛮族也一直很难向东推进。蛮族与羽族的战争很长时间以来都是以争夺灭云关为核心内容。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二百年左右。针对羽人林地作战的优势,蛮族成批地放火烧毁宁州林木,再开辟出来的泛着树木余烬味道的荒原上,蛮族骑兵所向披靡,羽人陆军中包括久负盛名的野雨、锦大风、幽笛甲戈和赤岚四支劲旅在内的主力兵团几乎被蛮族全歼,而羽人引以为傲的秘术师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使用攻击性秘术就已经身首异处。森林燃烧的浓烟在宁州上空笼罩了十八年,一直将宁州西南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