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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在一旁看得他时而凝重、时而迷惑、时而急切的神情,完全明了,不禁一阵哧笑:“戚大侠,我们是来求安身的,不是要做谍报!”
戚少商无不担心地看他一眼。
秋季近冬,北方大陆的天空是说黑就黑的。
红日已落下,数百灶火烧得正旺,数千箭兵分堆席地围坐其间。
一时间盆碗嘈杂声四起,吃喝吆呼声不断。
火星引燃了众兵士铮铮面骨,红焰映堂,蔚为壮观,正好也拉了这黑夜来当一当陪衬。
戚顾二人随那青年围坐一灶,这灶一共十人。
从这些人的交谈中,得知了青年男子名叫班察耶多,似是游牧民族名氏。那俩少年中有一个黑黑的小子,被众人称做‘小栗头’。
戚少商从灶上架着的大铁锅里捞起两碗面块,一碗递给顾惜朝。
材火熊熊,热面腾腾,倒是从里到外暖了身子。
班察耶多和另一兵士正用弯刀刮去沙蛟身上软鳞,“咔嚓”声砍掉蛟头,一脚踢入旁边土坑里。再横起弯刀剖开沙蛟肚皮,探手进去掏了几掏,拉出一根肠子一把内脏,转身甩到旁边的少年手中。
只当是要他丢掉,却见少年手法麻利地将上面肠汁、污秽、血水什么的随手一撸,也不管撸得干不干净,就这么丢进了铁锅里,飘着菜叶的面汤上顿时泛起一片血色。班察耶多再将手中的沙蛟身子割成几块,也依着放下锅。
忙着添柴加火的箭兵抬起头,生生咽了口口水。
地上的污血散发腥臭,顾惜朝皱眉欲呕,别过头去,满脸尽是鄙恶之色。
可这上战场拿命拼拿血洒的汉子们,哪会在乎什么茹毛饮血!有肉吃便是享乐。面对这到嘴的美味,全都不等煮熟,争先恐后地捞上来开怀大啃,一边塞得满嘴还一边啧啧地称赞。
“你们也喝点汤,可以防寒!”班察耶多看来心情极好,指着铁锅对二人道。
戚少商点头,问:“敢问这支兵队是要往哪里去?”
“太仞山!”有人应了一声。接着便又有人嚷道:
“他娘的,一路上都是乌玺国的龟崽子,不知道哪年哪月才到得了!”
“这仗都打了一百多年了,哪那么容易结束!”
“一百多年?!”戚少商闻言一惊:“可有尝试与他们议和?”
“议和??同乌玺国议和?!”众人面面相觑,突然一阵大笑,大笑又变成哄笑。
“喂!我看你们真的是从乡巴坳子里出来的吧?还是脑子长在屁股上?你问问这里的兄弟,哪个肯议和,我他妈把头剁给你当凳子!”
这话还不是一般的难听。戚少商跨下脸来,冷颜冷色地就要起身走人。
一只手不动声地按在腿上——顾惜朝看着他,轻轻摇头。
“说起来,你们两个到底是哪国的人?”班察耶多这会儿放下手中汤碗,用袖抹一抹嘴。
“呃……”顾惜朝心中微晒,我二人如此明显的衣着装扮,难道你们会看不出?心下这样想着,嘴上却是含糊其辞地说道:“我俩自幼是在大漠西边的高地长大。”
“那就是成国人?”班察耶多暴出一句,微微撇嘴:“可惜了,不顺路。”
顾惜朝不置可否地笑笑。他本就是模棱两可地在胡诌,什么成国小邦?闻所未闻。
“啊——!啊啊啊啊!!!”突然从不远处的军灶传来惨叫!顿时引得众人纷纷起身注目。
但见一名箭兵应声瘫倒在地,浑身挣扎扭曲,从口中吐出的黑水如柱,瞬间即毙!
如死灰的脸上,肌肉似被什么拉扯了一下,一只尾指长的黑蝎从鼻孔中爬出。
“黑甲蝎!是黑甲蝎!”旁边的士兵神色紧张地大叫,抬起一脚将它踩个稀烂。
“乌玺国……”又一人沙哑地吼起:“营子里混进了乌玺国民!!”
刹时,四下人声嘈然!
班察耶多忽地抽出弯刀,架上了戚少商的脖子!
“你们一来军营就出事,定是乌玺国派来的奸细!”
顾惜朝手已探入袋中,却也是颈上一凉,被身旁的兵士架上把刀。
十几支近杀之箭都在下一刻被齐齐拉上弦,箭头对准戚顾二人,只教他们插翅难飞!
一时间,横眉怒对,剑拔弩张。
剑,就算能快过脖子上的弯刀,也挡不下数十箭兵手中的杀矢。
何况,还有惜朝。
班察耶多一把夺下戚少商腰间的佩剑。
随后,二人被推押着带入主帅大帐。
帐中壁火通明,一人立于书案前,披着雪白狐裘,正在看阅手中的羊皮卷。
这个人的气宇,若非要形容,真像是被幽闭于森林高塔里,从小不染尘事的皇子。
静默的脸,孤傲的眉,三分的冷落,七分的温沉。
却是一头罕见的银色发丝。
“麾主!混入营中的奸细,怀疑就是这两个人!”架着顾惜朝脖子的兵士一进帐便开口。
“哼,”顾惜朝嘴角一抹讪笑轻蔑不已:“我二人若是奸细,最早死的该是你们。”
年轻的麾主放下手中卷宗,凝视着二人走过来。
只片刻便摇头,极为纯净清澈的声线:“他们不是乌玺国民。”
只觉脖子上的刀都松懈了几分。
转而又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军营里?”
“只是寻常的百姓,如你所见。”顾惜朝双手一负,傲然而视。
班察耶多索性连刀都放下,道:“他们说迷了路,我们追捕沙蛟时吓跑了他们的马,所以就答应让他们来营子住一晚。”
外出打野食,私带来历不明者回营,竟还能说得如此坦荡,非正规军果然连军纪也不规范——戚少商如是心想。
“传令下去,封锁军营!左中右三军整队,仔细查点敛生面孔。凡有不擅言语……”
只听顾惜朝不客气地发出一声轻笑,笑虽轻,却满是不屑。
年轻的麾主看向他,眼神一闪:“你想说什么?”
顾惜朝一笑:“我若是你,就不会这么做。”
麾主紧盯他双眼片刻,移开视线浅浅一笑,点头,似是明了:
“原来如此。如果‘奸细’已被抓住,真正的奸细便会放松警惕,自行露出马脚。而且,这也是安抚军心之法。”
顾惜朝挑眉,玩味地说道:“一只黑甲蝎,只是故意引起骚乱,绝不是目的。而趁着混乱,最容易得手又一劳永逸的……莫过于向伙食中投毒。”
年轻的麾主似笑非笑地点头,口中低念道:“一劳永逸……”
忽然地,拔出腰间长剑,挺身狠狠一挥,凛冽的剑光映上顾惜朝眉间命门,瞬时,洒下一地的寒白。
4。
等待帐外的兵士但见帐中剑影挥动。
帐门大开,一传令兵手提两只血淋淋的布袋奔跑而出,一面提声道:“乌玺国的奸细已被斩首!麾主有令,将人头挂于营外高杆上,挫其军心!”
兵士中顿时一片哗然,有松气声,有叫好声,有怒骂声,纷至沓来。
一双双眼盯着那两只布袋,都是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只是没人注意的人群外侧,正有三条黑影在无数军灶间晃动。只见手中粉末朝锅中一洒,手未收回,人又已飘至下一口锅前,效率极高。
暗处数支冷箭瞄准了三人下盘,紧弦一发,声未到,箭先至。
班察耶多带着一队兵士从旁侧冲出,直扑向三条黑影,要活捉大鱼。
三人腿上受箭,见势不妙,突然一阵猛烈摇摆,身体“砰”地裂开,竟从里面挣出三具巨鸟的身躯——扁而长的赤噱、下噱有囊袋,双目圆突,浑身褐羽,双翅尽开可达一丈——振翅便要飞!
彦烨立在大帐门外,静静凝视,举手一挥。
霎时,飞箭犹如天外来雨,将三只正要腾空的巨鸟射翻在地!巨翅在土中留下大片挣扎扑扇的沙痕,军灶铁锅免不了一地狼籍。
翻腾了几下,不再动弹。
彦烨上前,一脚踏在鸟颈上,俯下身掰开噱嘴,从里面抠出一块椭圆形的泡状物。
传令兵已待令于旁。听得清冷的声音道:“传我口令,所有哨兵退回五里,左翼队于军营南方埋伏,中锋队于军营北方埋伏,备足火硝,静待号响。”
“领令!”
“燕洛骐,你领右翼队两百人,前往红河附近掘土挖坟沟,若见到乌玺国的军队,不肖开战立即撤逃。”
“是!”
彦烨言毕,将手中泡状物用力捏破,一道熏烟直冲夜空,乍看只当是炊烟。
回头扫了一眼远空:“檀烟的气味会把乌玺国军引来。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投毒挫敌,檀烟为号——竟是鸟兽所为?”戚少商看着三只巨鸟的尸体被兵士拖向场中央,眉间皱起沟壑。
三番两次,黑甲蝎、长噱鸟,与箭兵谈话中的难解蹊跷,让戚少商感到事情已是超出他想象的不寻常。从目前所见的手法看来,倒有点类似于苗疆的巫蛊操纵之术——而对于那种异术,他也只是听闻,却未亲眼见过。
乌玺国,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见顾惜朝鹰目微眯,似是而非道:“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一句话顿解戚少商心结:难怪他一直都那么神情镇定、了然于胸,自己却老是碰墙碰钉子——原来是我不够“不怪”!
顾惜朝也不是没惊讶过。但令他惊诧的不是那些四不象怪物,他惊讶的是自己在遇到这一切时,竟没有感到太多的惊讶!
仿佛一切本该自然如此。就仿佛世上本来就有牛、羊、虎、狼、鸡、鸭、鹅。
从进入军营起,身体里就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潜移默化。又似乎,忘却了某些本该记得的事?
一队士兵从场中小跑而过,领头的见到戚顾二人站着不动,忍不住边跑边提点:
“喂,你们两个不想当冤死鬼的话,最好躲到营子外面去!”
戚少商抱剑于胸,轻叹口气:“今晚又免不了一场死伤。”
“也不知是我运气好,还是你运气好?”却是顾惜朝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