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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不少地方冒着滚滚浓烟,一拨拨守城军还在做抵死抗衡,街道上几乎不见百姓,只剩尸体横列一片狼籍。
——谁也不知道这批妖兵打哪儿入的城、怎样入的城,只知道他们突然出现的时候,已伴随着地狱之影。他们比以往更加凶狠、更加强大,仿佛杀也杀之不尽。流散城内的守城兵士都濒于溃乱,渐渐变作了惊弓之鸟。
“救我!救救我!”一名少女抓住青年,哭嚎哀求。他握紧了黑木弓,将少女挡到身后。前方弃屋旁赫然出现了几只人形妖兽——赤红的瞳孔,格外狰狞。
他本是历惯沙场的军人,无论面对怎样的战况也不会有半点怯懦。敌众我寡,一场拼杀,多只妖兽陆续死在他的箭下。记得有人说过,说他是天生的射羿好手,远能百步穿杨,近可十株瞬发,尤其在实战中总能一瞬间判断出敌人的动向、再敏捷地占据最佳瞄射位置。因此他的战斗常常是技巧性极高的,是那种能够让旁观者心如悬石、而惊赞连连的战斗。
乌玺军的战力他司空见惯,这些兽兵却明显有异。来不及深究,身后的少女一声尖叫,竟是先前刚死的妖兽又丧尸般复活了过来!多年的军旅训练,让他只知遇敌冲杀,不得军令打死也不退缩。就这样杀得昏天暗地,满口都是腥咸的灰沙,那生死的界线也仿佛变得越来越模糊……
身后一阵风声,有数支飞矢射来——是守城军的箭!几乎就在他察觉箭向不对劲的同时,少女已被混乱的箭支插中后背,盯着他的双眼里满是惊恐!那一瞬间,空中的羽箭都似没了章法,在头顶耳边呼啸来去,险象迭生。
那守城的兵士已然杀到丧失理智,竟是敌我不分了!
他不敢迟疑,伸手揽了人躲闪穿出箭雨,避到可作掩护的石牌坊后。少女双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袖,瞳孔却发散,身体乍起一阵痉挛——这是将死的前兆。他托着少女下沉的躯体缓缓跪低,僵硬的手掌不敢用力、也不敢松开,直至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恍然间,有个带笑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的副官也开始想姑娘了?……来来!喝完这杯,给你壮壮胆。”
他窘迫地抬头,有人正带着调侃的轻笑看着他。
那是……满城花灯的元宵佳节,某位朝廷大官府上的席宴。那前来陪酒的貌美歌伎瞧上了他,粘着不离左右,请宴的主人便要将美相送。他被时时贴上的温软躯体弄得不知所措,推也不是,承也不是,整张脸都烫成了烙铁铸剑的火炉。
便在这时,有人玩笑着上来替他解围。那夜,从不沾酒的他平生第一次喝醉,醉了,依稀只记下那陈年花雕火辣辣呛喉的滋味……
咸腻的尘沙随风卷入衣领,不远处有间房屋的山墙被毁塌了。怀中一轻,飞卫幡然若醒:那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而现在……
现在,只要找到彦烨就好,只要找到他!
他是一路追着行迹来到曼城的,彦烨的兵符确是用到了炽国红峒关,通关的日期也不过一日前,撞上这场城变的可能性极大。若是也在城中发生过战斗,多少该有蛛丝马迹留下可供判断,哪怕只是剑锋擦过墙壁的划痕。飞卫片刻不歇,连街窜巷寻着。
……某处隐约传来哭声。
掠过断桥,眼前出现十数墩层层叠叠的大窑炉,错落有致、高低不一,相互簇拥构成一方奇异庞宏的建筑格局——便是曼城中的‘风水窑’。到了这处,那阵哭声听得更加清楚了,像是许多女人聚在一起啜泣!
他轻跃上最近的窑顶,往下察看各墩圆炉之间形成的空地,查找声音来源。这些窑顶都厚实宽阔,落脚甚余。不知跃到了几层高度,他已听出了啜泣之声来向,朝着这个来向,顺势攀上面前一堵阻挡去路的窑壁……
胸口猛窒!
他看到——最高处的窑顶边缘,有两个人正厮吻在一起,激烈似火。
飞卫如遭雷击。脑中‘嗡’的一响,刹时变作空白。他手脚僵直地调头就逃,不管那是谁,他都不敢也不想再看下去。
五步未出,视线一暗,有个挺拔身影不知从何而来,陡然立于跟前!飞卫手心捏紧一把汗,目光顺着淡冷色调的衣饰上移,很快便在脸庞停驻——
彦烨嘴唇上沾满了血液。很难说这是他的血,还是那女子的血。
飞卫直觉地后退几步,后脊飕飕发凉。
“喜欢你所看到的吗?”他的眼神阴冷,他的唇边挂笑,“人类!”
这一瞬间万籁俱寂——
仿佛没有去听他说什么,飞卫浑然站定,在下一刻,他机械地、以无比恭从的军姿跪在他当前。
“飞卫前来追随麾主,誓死方休。”
不远处,窑顶边的女人像失去动力的陀螺般,渐渐停止摆动身肢。从她的口中鲜血簌簌直下,断舌掉在脚旁。女人傻了似的瞪着双眼,身子硬生一偏栽倒下窑炉,落向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看不见的境遇,正如同这一刻的他与他。
四周的窑面忽起几下轻微颤动,来了一批不速之客。飞卫冷毅地低头侧目,暗测着妖兵数量,心里渗出一丝森然。
他背上的箭……已剩无几。
而比心中更加森然的声音自身前上方传来:“你以为说这种话,就能让我相信?”
飞卫抬头直视着彦烨,站起身。包围四周的妖兵仿佛成了摆设,唯彦烨眼中的那点陌生,令他的胸中一片冰凉。
在这种异样而又明显的氛围里,他竟然还是开口说了:
“你走!我替你挡。”
一语之后,身形猛展,‘唰、唰’两道烈风伴着赤金羽箭射向敌兵,刚劲非常!这是注定的一战,他会比以往任何一场都要拼命!箭支用尽,便操弓弦为器,几番生死下来,那被护在中心的人却没有动。
忽一回头,彦烨眼中的怒意不期然烧红了瞳孔!
飞卫见之身躯一震,猛然间,他朝他吼出句莫名其妙的话,几近竭力:
“不论如何!——我信你!我信你彦烨!”
彦烨却已在此时拔空而起,离开战场,稳稳落回先前的窑顶边缘。
而正陆续上攻的妖兵竟也在同时齐齐收停,向外悉数退去,只仍腥红了眼死盯着被包围之人,场面汹涛暗敛。
嘶声吼过,飞卫孤身站在原处,一时难以平复。他看着彦烨,彦烨眼中却是一片复杂痛苦的恨,半晌咬字决绝道:
“如果我要你停战、要你死在我面前呢?!”
49。
这里是风水窑的最高处,离地面也有不小的距离。散成包围之势的妖兵,在等着随时一蹴而上将他撕裂。
那句话已清晰传达到他的耳中。服从主上,是他的忠诚。
不问,不疑,不拒,只有服从。
飞卫缓举起手中之弓,凝视瞬息,‘啪’一声将它生生从中折断。这把黑木弓跟随他多年,今人既将死,也无甚惋惜可言。两手一撤,断弓落地,此般决然!
妖兵顿似得了指令,势如炸雷,猛扑向圈中之人。这些怪物像是挑衅展现,每每扑过人身旁,只凶狠带走一块皮肉,血腥之气渐浓。
数番拭血,体内骨气尚存,他硬挺着身躯不肯倒下。
失控中,一只力大的妖兵猛力扇过一掌,将他直直抛出丈许远,摔在硬梆梆的窑土面上。艰难地弓身撑起,血粘湿了铠衣,那些妖兵却迟迟没再围上来。视线里一双九帆锦靴,是彦烨站在正前。
这时刻,彦烨左手正紧握着右臂的某处,身姿怪异,好似在凝神发力。飞卫按捺着伤处,忽觉得眼前动作有几分熟悉——
……妖兵迟迟不再袭上,原来都已在一瞬间消匿四处,敛藏了身影。
——飞卫心中一抽,忽然记起那夜河滩,没来由地感到心慌恐惧!当被妖兵围攻时他无畏无怖,此刻却嘴唇发抖,几乎要站立不住!
彦烨渐渐松开手势。低沉像是自语:“本可以走,何必来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飞卫只觉齿间寒冷,说不出一句话来。
彦烨瞧着他,忽尔退后一步,语带涩然:“你看看我,和你们有什么不同?”
飞卫却将眼闭了,不去看他屹立风中银发苍苍的模样,字字刻重:“你……身患顽疾,自然、不同。”
“顽疾?三十不过?”彦烨一阵冷笑,神情倨傲:“我远比你想象中活得久。即使再过百年、千年,我还是会活在这世上!”
飞卫‘咚’一声跪伏下去,闷头苦笑,却是比哭更难看。
人活一生,难得糊涂,管它真假黑白最好什么都辨不得,什么都不想再辨!
目光中慢慢刻入了漠陌,彦烨低声出问:
“现在你告诉我,你还怎样来信我?!”
声音渐离渐远……
飞卫猛抬起头,就只见彦烨站在了窑顶边沿,仰面朝后一倒……
“不——!!”他心惊肉跳肝胆欲裂,挣起身飞扑上前想要一把抓住,那身影跌落得太快,他来不及!终也跟着一起坠下了高空。
……彦烨在跃落的下一拍,顺着仰倒的姿势凌空后翻出去,动作竟一气呵成。落足处,是一堆高石,这堆高石在他立上的瞬间突然从基底破土节升,顷刻长高百丈、载着那具绝傲身影直冲颠峰之处!
耳边风弛电摩,似是身坠狂涛。飞卫于情急之下无备而落,根本就没有回转之势。地面传来的啜泣呻吟之声随着接近陡然加大——有一大群女人被押留在这下方的空地,竟像是等待为屠城军庆贺的祭品!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惜朝所率大批人马恰逢赶到,正撞见危机!急急一声令下,箭支牵网飞插四方,于飞卫身下拉开一张绳网,险险将他接住了!
满城破败尽收眼底——从进城的那刻起,惊愕、震怒纷纷扰扰都已写上众人之脸。
云霄高处,是彦烨霸视傲立的决然,像早候着这一干人等的前来。
风 起 云 涌。
“彦烨!”戚少商提起真气一声吼啸,音震百里,“这城中杀戮,可是你率众所为?!”
“正是。”冷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