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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去了。”
“自然自然,这些个都是个命关天的大事,答应我这么一个人的话,自然全可以当做耳边风。”藤真脸上笑意不减,语意却越发不善。
花形苦笑着望向四周一个个想笑不敢笑的差役,挥手让他们全下去睡觉。便是长谷川也识趣地赶快溜走。
待得公堂上只剩得他们两个人。花形才急急走到他面前,赔笑说:“藤真,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大可以内院里直接对我说。你这样的闹腾会出事的。幸好现在是晚上,没有百姓看到,当值的人又只有几个,也都不是外人,不会说出来。否则若让朝中言官知道,只一个纵容少弟,轻慢公堂的罪名就可以让我丢官去职。”
藤真冷着脸说:“这种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落不着半点好的官不当也就罢了,你倒是舍不得了。”
想到这几日这家伙连连失约,今天是千应万应地说好了,自己满心地想与他畅快地离开这府衙离开这些个公事舒心一日,一转眼这混帐又跑得没影了,就是气闷,也不再理他,扭头就走往后面,回自己房里去了。
花形无奈,只得忙忙跟在后头,赔了上千个小心。
藤真只是闷闷坐在桌前,理也不理他。
花形处理政务原是一把好手,碰上藤真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搜肠括肚了半天只得说:“藤真,你莫要气恼了,我讲个笑话你听。”
藤真倒是讶然,微微望了他一眼。这个只知道圣贤大道忧国忧民的笨蛋会讲笑话?
花形略显示尴尬地说:“从前有个书生,一心一意要考取功名,做个不畏强权,为万民所称颂的清官。好不容易十年苦读,得取功名,分派到一处小县。虽然只是个芝麻绿豆官,却是兴奋万分,一心一意要就此大展拳脚。当时就贴出告示,说新任太爷上任,县中百姓,无论谁有冤屈尽管上告,太爷一定会主持公道。然后就一心一意地等,恨不得即刻就有一桩豪强贵族欺凌百姓的惨案告到他面前来,让他好好表现,好显出他不贪财富,不畏强权,只为百姓的一颗心来。可是他左等右等日等夜等就是等不到人来告状。他暗中想的一套一套表示自己不畏强权爱护百姓的话半句也无法说出来。急得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理由,百姓一定是怕他不是清官,所以不敢来告状。于是他就一心一意想着如何让老百姓相信他是一个大大的清官。他让管家到当铺里去买打补丁的衣服,专门穿着来拜客。又特地让下人做了清菜罗卜,专门在别人来拜他时故意让人看到他急急放下碗,来迎接的样子,更生怕旁人没看见他吃的是什么……”
他这里说得辛苦,藤真却是半点笑容也不给他,只是冷笑:“编笑话也不会,这世上哪有这种笨蛋?”
“我当时也是希望别人知道我是个清官啊……”花形一急就说错话,恨得差一点打自己一耳光。
藤真瞪大了眼望向他,几乎有一点不敢相信:“那是你?”
“不是我……”花形急得手足无措,满脸通红的样子无比透彻地解释了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藤真瞪眼看了他半晌,然后就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腰酸肚疼,连桌子都要给他推翻了。
老天爷,这位大清官,这位处理政务无比迅速,深得百姓爱戴的大老爷竟然也有这么蠢这么笨的过去。最可笑的是这种蠢事,他居然还敢说出来。
花形被他笑得初时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过看他笑得如此快意,脸上渐渐由窘迫无奈也淡淡浮出了笑意。
象藤真这样的江湖豪侠生命是何等多彩多姿,却为他久居翔阳一地,过这样单调乏味的生活。而自己偏偏无法放下许多非处理不可的事,时时冷落他,任他一人孤单凄清。但能得他如此展颜一笑,便是将自幼及长,所有可笑的蠢事都说与他听,也无不可。
藤真笑了半天,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了,虽然明知花形坐在了自己身旁,握住了自己的手,却是笑得没有半点力气再与他斗气。
花形深深凝望藤真,良久才说:“藤真!”
藤真一边笑,一边望着他,等他说话。
花形却是久久说不出话。心中实有万语千言想向他表明自己的衷肠,可是又实实不知从何说起。良久才说:“过了很久很久,我才知道为什么百姓不敢告状。”
藤真倒没料到他还接着那事儿说下去,笑说:“因为百姓仍然不知道你是个清官,你可是又想出什么主意了?”
花形沉声说:“因为百姓早已经告怕了。各地的官府贪胜饿狼,但有告状的百姓上门,也不管什么情由。先将原告被告家人拘到,再将所有涉案人员并街坊四邻各家的一些人以人证之名拘到衙里,不交上银子去别想出来。要告状,先要准备着被上到地方官,下到差役牢头一个扒去一层皮。所以老百姓便是冤死苦死也不敢上衙门告状。”
藤真无言,静等着他说下去。
花形的语声中充满着许多无力感:“我以前读书时一直以为百姓也不过就是日子苦一点,税赋重一点。若非为官多年深知民间疾苦,也不知百姓可以苦至此处。我最初任官定远令。越是小地方小县城,小村镇百姓被欺压得愈苦。你早知当官的可以以服役为名轮流征召百姓入衙门办事而不发银子。所以大多数府衙中的下人都不用当官的出一文钱。历来只是官绅或家中有功名的人可以免役。可是在定远县就有许多人与官府勾结。便是举人家的祖坟要修也可以由官府出票征召百姓去修,不但白修,便是饭食还得自备。”
藤真低低惊呼一声,他向来一剑逍遥天下,偶尔做点儿劫富济贫的事玩玩,实不知穷人除了交税交租被富人欺凌外,还要受如此压榨。
“无论在任何时候,苦的伤的永远是百姓,就算是一道为民谋福的圣旨下来,被官员们一实施还是百姓吃苦。就象圣上曾下过旨,要各地开垦荒地。可最后倒霉的仍是百姓。”
“怎么会呢?这不是好的政令吗?”藤真讶然,不明白这样怎么仍会让百姓倒霉。
花形苦笑:“官员们好大喜功,只顾着逢迎圣上。老百姓们不管有地没地都被他们硬性赶去开垦荒地了。两三年之后,百姓们累得半死,荒地是开出来了,可老百姓们原来肥沃的土地却已经变成了荒地。可是当官的不理会,他们只是急着写折子上本说明他们是如何体承圣意,一共开垦了多少荒地,百姓又是如何颂谢圣恩的。当然,朝中上下君君臣臣都是高兴的,又有哪一个听得到百姓的号哭之声。”
藤真睁大眼望着他,这样的事简直闻所未闻。
花形轻叹一声,紧紧握住他的手:“藤真,我知道我对不住你。我不是没有想过辞了这专门得罪人的官位,陪你一起去畅游天下。可是我身在这样的一个位置,眼看过这么多的事,又何忍不问不顾。当官的但凡有半点顾惜百姓之心,百姓也不至于如此之苦。我即有幸能得这权位,便是一道政令的发布,也可以救无数人于困苦。所以我是真是舍不下,不能舍。藤真,我只怕终将负你良多。”
藤真心中实是又气又恨。你忧国忧民,我可不是,我又何须为了你受这份罪。可偏偏又不忍气不忍恨。不喜欢看他这样时时为着百姓为着政务皱眉头,可是又真得很喜欢看他一心一意为百姓争取福祉的样子。气恨他的呆他的笨,可自己却比他更呆更笨,才会为了这样的一个混帐,困着了自己飞翔的翅膀。偏偏至今心中有气有恨,却是无悔。
良久,他才低低问:“你今天不是去救陈家那对据说是通奸的男女了吗?怎么弄的?”
花形知他已然消气,心中反觉无比歉然:“那位陈家新娶的少夫人原本就有个自幼相恋的男子。只是父母嫌贫爱富硬将她许于陈家。她与恋人旧情难忘暗中私会才被抓住的。我赶去先说她一顿不是,说她不配做陈家的媳妇。怂恿陈家写休书先休了她。一旦她被休了,就不是陈家的人,陈家就无权将她处死了。我将他们二人抓来,先在堂前申斥,再将他们拘押几月,暗中令狱卒善待他们,等到刑满之后,他们反而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因为那女子名声已坏,除了这个男子,也已无法再嫁别人了。”
藤真大皱眉头:“为何还要拘押?”
花形微笑:“他父母将他许于陈家并不违法,陈家捉奸要处死他们也不违法。本来就婚事就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小儿女间私相盟誓不为礼法所容。我今将他们拘押,即合了法理,惩治了奸淫,又可以借着这段日子让他们养一养被打伤的身子。而且我也不曾落了话柄,让人无法参我纵容奸淫,败坏世风。”
藤真失笑:“原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想不到也这么奸滑。这些年来,你得罪了无数人,却还没有被扳倒,大概也是因为你总是这样小心不让人拿到你的把柄吧。”
花形本来在微笑,不知怎么竟变成了苦笑:“他们两个出狱后虽然会被许多人轻视,但二人相伴,总是幸福快活。倒是比我这个当官的更加……”
忽然间无言,只是一叹。
藤真明白他的心思,花形这些年来不知触怒多少权贵,但他为官清正又小心,在公事上不落人话柄,要想参倒他只怕唯有从他的私德入手,参他的礼法问题。相比之下,他比之平常百姓还不自由,反不能象那陈家少夫人一般为了心爱的人无惧于所有礼法道德了。
依藤真的心思,这样无聊且自讨苦吃的官是不要也罢的。可花形却是一心一意,想以这一方父母官的身份守护这一方百姓。
这就注定了藤真要受诸般委屈。也因此,花形的心中更加苦涩难当。
藤真又哪里是个受得了委屈的人,冷哼一声:“当你的官好了。”
花形才听得语意不善,忽听龙吟声起,竟是藤真忽然跃起拔剑。
剑光森冷,映得一室皆寒。
'花藤'《黑白情缘》之十七
花形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藤真已人随剑起,穿破了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