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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老大的眼眸,果然都深不可测。
我表情和内心一样无辜,随便他看,暗忖不知今天还要不要上课。
安燃忽然开口,说,“今天不上课。”
我略有不安,他真会猜我的心思。
安燃又笑,说,“你最讨厌读书,猜到你这点小心思,有什么奇怪?”
他终于松开那条囚禁了整个晚上的臂膀,向我下个命令,“起床,换衣服。”
我问,“为什么换衣服?”
他站在床边,回头含义不明地瞅我一眼,唇角微微向上一翘,问,“不想换?”
真是不可理喻。
简单一个问题,他都刻意引到所有物的范畴,威胁中暗示占有。
很屈辱。
但他的笑容太令我心悸,我只好起床,真的去换衣服。
换上他指定的运动服,还要出来假装自己是模特,站在他面前,任他观赏。
他看得满意了,才点头,放下二郎腿,从沙发站起来。
强壮身体靠近我的瞬间,我忍不住微微一颤,犹如猎物被野兽爪子触到,又知道跑不过天敌,今次必死无疑。
但野兽很温柔,从后面抱着我的腰,唇轻轻摩挲耳朵,声音亲昵,“君悦,带你去玩。”
玩?
你玩我吧?
我不知他玩什么花招,被他带出门,结果,真的是去玩。
从轿车里出来,出现在眼前的,是城中最大的游乐场。
令人惊讶的热闹,不是假日,竟然也人潮汹涌。大型机动游戏运行的声音,和欢快的音乐声,喧闹的笑声交织在一起,震得头都快晕了。
太不现实,我呆在那里。
安燃问,“你不喜欢?”
我转头,眼定定看着和我并肩的他。
安燃说,“去吧。我知道你喜欢。”淡淡的,很笃定。
在我手腕上绑一个全园通玩的票带,他放开我的手,在我背后抚一把,轻轻一推,犹如武林高手暗运内力,我情不自禁就挪动了脚,跟着人潮往里走。
越往里走,四周越喧哗,到处都是人,密密麻麻,我在来回穿梭的人群中安静地站了片刻,猛然向最多人排队的跳楼机跑去。
这是放风,监狱也有放风的时候。用这个时间去悲哀,不如及时行乐。
人太多,对跳楼机期待的人更多,排队排出一条长长的龙尾。我看着那么多人,正要皱眉,忽然发现一个穿着西装,一看就知道不是过来玩的男人走到队伍最前面,对着这游戏的负责人说了什么。
好熟悉。
我完全知道下面会怎样。
果然,又有一人过来,对我说,“君悦少爷,请这边走。”
领着我,大模大样要排在最前面的人让开一个位置。
有游客抗议,“喂,排队啊!守不守规矩?”
领路的男人回过头,对勇于出头的青年一个危险的笑容,“这个是游乐场老板的朋友。”
那青年愣一下,还是力争权利,“老板的朋友就可以不排队啊?客人才是上帝。我们是花钱进来玩的,游乐场没有我们这些客人会倒的,你们老板会不会算账啊?”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我感叹,这不懂事的恐怕免不了断手断脚。
岂料,男人并没动手,只是目光和表情瞬间都变得阴冷,清晰答道,“我们老板很会算账。客人你花钱进来,守秩序排队玩,是我们占了你一个位置,作为补偿,游乐场会送你免费饮料。当然,你也可以不接受,我立即打个电话,要售票部退回你全额票款。”
不愧是安燃的人,凭这份不卑不亢已足以震住场面。
众人噤声时,全场范围内的广播恰好响起,说话的女子声音甜美,内容也深得人心,柔声说,“各位尊敬的游客,由于今天有一位重要人物到访,可能会特殊照顾,稍微阻碍各位游玩的时间,本游乐场为表歉意,特开放饮料亭,为各位游客提供各种饮料,完全免费。”
说到这里,全场沸腾,到处都是捡到便宜的欢呼声。
连后面那句“若有部分游客觉得不可接受,请亲至售票部,本游乐场将全额退回票款。”都掩住了。
我上了跳楼机,一边等待着从高空飞坠的刺激到访,一边分出心神,感叹安燃的手段比大哥还高上一筹。
从前去游乐场一样是不用排队,大哥安排的人凶神恶煞,哪个不怕死的敢出言不逊?
但不敢言,可以用愤怒的目光代替。
那时候总有人盯我,偶尔盯着我难受了,也朝来者看过去。自然有人教训对方一顿。
关于插队,我以为那是最方便最简单的有效桥段。
结果一比较,才知道安燃更厉害。
不得不服。
再没有人对我怒目相向,或者盯我的脊梁骨。
心情放松,我渐渐玩得开心。
在跳楼机上坐着不下来,连玩了三四次,高处看见呼啸的倒悬式过山车后,我又爱上了。
下来的时候,有人稳稳拉住我。
回头看,原来是安燃,问我,“喝不喝水?”
我说,“不喝。”
他拉住我,动作很轻柔,把一瓶开了盖的纯净水放到我嘴边,数落,“总是这样,一玩就玩疯了,什么都不顾。”
周围那么吵,我竟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其实不用听,猜也猜到。
同样的话,他说过那么多次,怎么忘?
同样的拉住人群中的我,不让我跑开,递过水,送到我嘴边。
连脸上那丝不可思议的宠溺也是一样的。
我怔怔看着他,喂到嘴里的水仿佛是咸的,半晌,才说,“安燃,你不要这样。”
我怕。
很怕。
你又想怎样?又要把我过去的安燃怎样?
安燃偏着头问我,“不要什么?不要喝水?你看你的唇都是干的。”
他伸手探我的唇。
我猛然往后一避。
这个可以被看做漠视他所有权的动作,居然没让他生气。
安燃打量我,只是问,“还玩不玩?”
我用力摇头。
安燃笑了,过来抱住我,在我额上亲一下,说,“君悦,你看,我到底做不回你的安燃。”
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真让我说不出话来。
仿佛真的错不在他。
他藏在安燃身体里,撕碎了我,折磨个够,把我对安燃的记忆一次又一次取出来蹂躏损坏,现在居然理所当然,对我说这句话。
离开游乐场,他说,“饿吗?去吃饭。”
把我带了去一家高档的日本料理店。
看得出来,不管是游乐场还是料理店,地点都是精心选择的。出了轿车,在大门就可以嗅出埋伏了很多保镖。
应该不是怕我逃走,我逃不去哪里。
只可能是他得罪人太多。
进了安静的包厢,坐在榻榻米上,他把餐牌递给我,“自己点吧。”
我揣摩地打量他。
他神态一直都很轻松,似乎心情真的不错,说,“想吃什么就点。抓紧机会,我难得这么好商量。”
这句话倒是真的。
横竖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我根本不看餐牌,直接说,“两份大的海胆刺身。”
他炯炯有神地看着我,精光蓦然在深处闪过,让我以为他会反对,或者直接帮我另点。
结果他竟似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只是问,“还要其他吗?”
我摇头,他真的叫人来,点了两份大的海胆刺身。
不管心情如何,可以吃到最心爱的食物,而且毫无限制地吃,总算一件好事。
刺身上来,我象从前一样只用日式酱油点着吃,把新鲜美味消灭大半。
胃撑饱了,冰块上还盛着四个海胆,不由踌躇。
也不知那个该死的饭菜必须吃完的规矩在外面是否通用,也许他就等着这刻,好对我做一些残忍的事情。
若在从前,我会直接抬头,说,“好饱,安燃,我吃不下。”
安燃会说,“吃不下就算了。”
我就说,“不行,看着好吃的东西剩下,我心里好难受。浪费可耻,安燃,你帮我吃了吧。”
每当这个时候,安燃便笑,对我说,“难得,你竟然也知道浪费可耻?”
于是他会拿起筷子,一口一个地吃。
我问,“好吃吧?”
安燃不在意地轻轻笑,通常都会说三个字,“很难吃。”
现在?谁还抱这个奢望。
我抬头,打算看安大公子的脸色,希望他的脸色可以告诉我,不必把面前的东西全部吃光。
多妙,何君悦,已经有看人脸色的自觉了。
不料,一抬头,就对上他漆黑的眼。
更不料,他看见我抬头,就微微地无奈地笑,问,“吃不下?”
拿起筷子,顺便把摆在我面前的碟子也拿了过去,一口一个,吃光了剩下的海胆。
我惊讶地瞪着他,差点忍不住如当年,明知故问一句,“好吃吧?”
没有问,他却答了。
慢慢咀嚼,吞下,仿佛为了消除海胆在口里残留的感觉,还仰头喝了整杯清酒。
然后,唇角逸着笑,说,“好难吃。”
我不忍再看,垂下眼。
碎了。
我明白,又是一个伎俩,不过要我碎了又碎,再碎,再碎。
这人真残忍,太残忍。
此犹不足,离开料理店,又把我带去海边,上一艘崭新的游艇。
启航。
天气那么好,蓝天白云,海面如厚厚天鹅绒。
他那么体贴温柔。
我那么心惊胆战。
蓝天碧海的最中央,安燃对我低声说,“君悦,躺下。”
我心里一紧,随即却如逢大赦。
对,这个才是他。
只要他放过我的安燃,不放过我,又如何?
我驯服地躺下,躺在游艇的甲板上,让他脱去我的上衣,等待他宣告他的所有权,享受我的屈辱。
他似乎还不满足,要我赤裸着上身翻过去趴着,手细致地抚我的背。
清爽滋润的液体在他掌心,味道熟悉。
因为太熟悉,所以才不可思议。
很久我才确定,他真的在帮我抹太阳油,用我往日最喜欢的牌子,同一个系列,同一项产品。
抹了背,轻轻把我翻过来,继续抹胸膛。
他说,“君悦,你的心跳很快。”
我无法象他那样自然,半天才回两个字,“是吗?”
真可悲。
功力不够,连说简单的两个字,声音都开始破碎。
答得如同呜咽。
他问,“不舒服?”
去抚胃的地方,低声责怪,“说了多少次,不要猛把生冷的东西往胃里撑,你就是不听。”
我努力深呼吸,战战兢兢问,“我又做错了什么?”
难道用文竹砸老师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