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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俅越听越觉得诧异,要知道,他的前任钱敬虽然是一个不甚得力的家伙,但却应该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如此大胆,若说此事没有众多属吏参与,打死他都不相信。然而,胡宪明告诉他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一刹那,他顿感眼前一亮,心头豁然开朗。果然姜是老地辣,自己不过是稍稍露了一点端倪,这老狐狸就为他高俅又找了一条后路,顺便还卖了大大一份人情!除此之外,这百顷官田入手虽然价低,如今却价值不下万贯,这说捐就捐,果然是手笔不凡!
“胡老的这份悲天悯人之心,我就受领了。”高俅含笑将那张田契收入袖中,又施施然地坐了下来。“我初来乍到,许多事情都不过是道听途说,正需要胡老这样熟悉情况的人提点一二。”
“高帅实在是太客气了!”胡宪明见高俅恢复了平静,心中久久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安然落地,不由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蜀人善柔,纵有变故也不过是区区小疾,我们既然薄有家业,自然当为高帅分忧。”他仿佛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封信笺,双手呈递了上去,“这其中不乏一些孩童传唱的童谣,高帅不妨看看,必定会对您大有助益。”
“巴蜀有天兆,天授曰隆兴。”
看到这十个字,高俅顿觉一颗心狠狠颤动了一下。好在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反倒不像起初表现得那样失常,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一番心照不宣的长谈之后,得到了高俅谜必会赴宴的承诺之后,胡宪明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这一次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却同时得到了一个默契,这就足够了。为人不能太贪心,在他多年和上位者打交道的历程中,从头到尾始终贯彻着这一点,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这是一份天大的文章啊!”
空荡荡的书房中,高俅长长感叹了一声←并无意暗算他人,但是如今的状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让他的前任当替罪羊,倒霉的就是自己,怪就怪那个家伙自己做事不知轻重,留下那么多擦不干净的污点吧!他沉吟片刻,三两步走到书桌边,一屁股坐了下来。这一晚上,他不知又要炮制多少信函,除了赵佶那儿必不可少的奏折之外,还有写给曾布、阮大献和赵挺之的,当然,就连宗泽那边也得事先通一通气,要知道,台谏官那里一旦折腾起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本该在去年腊月成婚的赵明诚如今却依旧形单影只,不过,他唯一哀叹的理由也只有天公不作美而已。由于李格非突然大病不起,事父至孝的李清照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推迟了婚期在家侍奉父亲,对此赵家人自然是只得应允。
“爹,该吃药了!”
李清照这一年刚满十八岁,却已经在京城中小有名气,但凡官宦人家无不知道李家有一个诗词一绝的才女。然而,在李格非眼中,才女的虚名远远不及女儿的幸福更重要。
“唉,都是爹拖累了你,否则这个时候,你早就和赵家三郎成亲了。”斜倚在床上,李格非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不无感慨。
“人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病哪有那么快好的。家里还有你母亲和小弟照应,还是派人去赵家重新定下婚期再说。”
“爹!”
虽然算不上一等一的绝色,但那种自内在散发出来的才华仍旧使得李清照看上去光彩照人。不用任何华衣美服珠玉首饰,她仍旧显现出一股独立独行的美。
“我早就说过了,您的病一天不好,我就一天不嫁人!”她紧紧盯着父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一旦嫁人,我哪里还有照顾您的机会?”见父亲还要苦劝,她连忙岔开话题道,“对了,如今苏伯父已经复了龙图阁待制,他认识的大夫多,要不我去问问,让苏伯父介绍几个真正有手段的大夫?”
“这……”李格非当初以文章受知于苏轼,尤被人称做后苏门四学士之一,自然和苏轼相交不浅,但是,为这种事情去麻烦别人,他却觉得有些不合适。不过,他知道女儿脾气一向执拗,犹豫许久也就答应了。不管怎么样,就当让女儿外出散散心也好。
第五卷 第二十四章 访苏府三女巧遇
荣宁元年的春天对于苏轼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兆头。尽管高俅远去西南并非贬谪,但是,如今他自己孤身一人居于京城之内,一众知交故旧全都没有获准回京,因此不免有一种戚戚然的感觉。崇宁两个字和绍圣一样,无不是打着崇熙宁用绍述的本意,对他这个铁板钉钉的旧党人物来说自然是一种极大的压迫。若非不是高俅早早地在苏府之中安排了妙手名医时时随侍,恐怕他早就支撑不住了。饶是如此,年过六旬的他却也时常病卧在床,所幸还有儿子苏过承欢膝下,这才使得他的晚年生活还有几分乐趣。
然而,这一天,门庭冷落的苏府却迎来了一个意外的来客。李清照的突然来访让苏氏父子都有些惊讶,然而,苏轼却还是将她请到了正厅≌门一脉素来讲究的便是顺应自然天性,苏轼对于什么礼教之类的规矩更是嗤之以鼻,因此对李格非有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儿,他一向是欣赏有加,只是没想到李清照在即将嫁为赵家妇之前,居然还会上自己家来。
随意聊了几句之后,苏轼便把话题转到了李格非的病情上。回京之后大病小病不断的他自然知道李格非之病非轻,因此分外关切。
“清照,你父亲的病好些了么?说起来他还比我年轻十几岁,怎么这一病就不见好。”
说起父亲的病,李清照地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今次本就是为了父亲的而前来求助。此时此刻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见此情景,苏氏父子不由面面相觑,心底同时咯噔一下≌轼更是用颤抖的手勉强抓住扶手,不无紧张地问道:“怎么,难道文叔真的病入膏肓了么?”
李清照这才醒觉到自己的失礼,连忙起身歉然一拜道:“苏伯父,我刚刚失态了。”她拭去脸上的泪珠,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爹爹已经病了两个多月了。我总共请了六七个大夫,其中不乏所谓医术高明的,但总是没什么起色′然爹爹如今精神还好,但这病根总是去不了,所以……”
“哦,那就好。”苏轼长长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惘然。
“你父亲还在年富力强的时候,万万不可能这么早去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对了,我府里还有两个称得上能妙手回春的大夫,如果你认为必要,我可以让他们去替你父亲看看。不管怎么说,这些年我全都靠了他们,否则这条命说不定就丢在岭南了。”
李清照见苏轼自己提起,顿时大为感动。急忙盈盈下拜道:“多谢苏伯父!”她嗫嚅着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苏过一把搀扶了起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和你父亲几十年的交情,这点事情还说什么谢字?”苏轼冲儿子投去赞赏的一睹,这才笑道,“我这不过是借花献佛,这些大夫都是伯章给我请来的。当初我在岭南患病的时候,突然来了两个大夫←们名气虽然不大,但这手段却高明得很。尤其擅长病后调养。”提到高俅,他的语气顿时有几分感伤。“说起来,子由他们还在外头挣扎,我却能安居京城,其中不无幸运啊。”
不比那些深居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地千金小姐,李清照对于朝堂政事却关心得很,自然知道苏门的那些往事。此时,她坐回原处。不无好奇地问道:“苏伯父,岭南那么大,您的住所又老是变动,高学士当初怎么知道您在哪里,还能那么及时地为您请大夫?”
“李妹子有所不知,要说未雨绸缪,伯章的本事可是第一流的。”接过话茬的是苏过,他早年和高俅最是要好,这些年虽然少了往来。回京之后却仍旧书信不断。既然如今的君王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哲宗赵煦,房间中又没有外人,他免不得提了当年的那一段往事,末了唏嘘不已地摇了摇头。
“虽说爹是一番好意,但毕竟重重伤了他,离京的时候,我甚至以为伯章今后会和我们断交,想不到在爹最危险地时候,他还是伸出了援手。李妹子你也应该听说过,他早年曾经经商,消息自然灵通得很,找到爹根本不是问题。但是,雪中送炭似的自京城派来两个大夫就很难得了。若非他的进言,恐怕爹也没有这么快重返京城。唉,世事多磨折,幸好老天还待他不薄。”
“过儿,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苏轼听得心中酸楚,连忙止住了苏过的话。“你清照妹子正为了她父亲的病而忧心,那些往事你就别提了!”
李清照却听得颇有兴味,街头巷尾传说更多的只是高俅的发家史,其中虽有戏剧性,种种细节却仅仅是传言此人机敏,对其他却只是蜻蜓点水一笔带过,如今从当事人口中说出来,自然是别有一番真实感。见苏过颇有些无趣,她正想开口替其圆场,却不料管家苏常匆匆走了进来。
“大人,三少爷,高夫人来了!”显然是因为一日之内接连有人来访,苏常的脸上很有几分喜色。“高夫人还带来一大堆东西,说是送给……”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怎么也应该先把人请进来!”苏轼闻言立刻大光其火,“英娘早先也是常来常往的,什么时候需要通报了!”
苏常被训得面红耳赤,也难怪他如此谨慎,现在地苏府早已比不上元佑年间的鼎盛了,凡事须得小心谨慎不说,还要防备有人故作文章,他当然不敢随意放人。上次高俅临走时的那次来访他给破了例,最后还不是一样被训了一通?这年头,管家也越来越难当了!他的心底不由转过了这样一个念头,随即便像冰雪消融似的无影无踪。
“过儿,你去迎一迎!”苏轼一边吩咐儿子一边像李清照投去了一个歉意的笑容。“清照,没想到今天还有客人,你看……”
“不妨事!”李清照爽快地站了起来,“我曾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