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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朝上下都因为湟州大接而看轻了羌人,赵佶自然也有一种轻敌的情绪,如今看到这一战报,他自然是雷霆大怒,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忧虑。
“湟州固然是一战而下,但羌人却如此不易安抚,倘若下次进兵的时候,那些看似降服的部族再度倒戈,那又该当如何?”他狠狠地将奏折往案上一甩,厉声道,“若是按照当年报喜不报忧的往事,是不是这份战报又被扣下了?”
高俅和蔡京对视了一眼,全都保持了沉默。大捷之后三战三败,这未免太过丢人了,但是从另一个侧面也能够看出,藩骑的实力并不可小觑。
“圣上,河南部族向来不易安抚,往往犹如墙头草一般,所以,当年王赡才会纵兵屠戮′然其行为不可取,却也是不得已的办法。倘若一直这么下去,湟州则必定难安。”蔡卞见旁人不说话,便率先站了出来,“臣建议在明年进兵之前,将这些羌人大首领全都引到京城觐见,伺机将他们都留下来,则……”
“元度相公,羌人可不像我们中原人,一旦首领被执,他们马上会推选出一个新的首领,到了那个时候关系恶化,再想安抚就难了!”严均一口便把蔡卞的下半句话顶了回去,“屠尽羌人看似能够一劳永逸,但如今尚在进兵青唐的当口,倘若贸然行事,不啻是将那些游离在外的部族全都逼到了青唐王子那一边,那时对我军便相当不利。”
第七卷 第四十章 为招纳纷争再起
正在朝廷众臣因为西北军事遇到小挫而争议不休时,童贯依照赵佶先前旨意,带着领护大首领掌年杓拶遵厮鸡及酋长温彪抵达了京城。赵佶于文德殿见了一行人,并赏赐两酋金银若干,好言抚慰了一番,最后才单独留下了童贯。
“先前中太一宫着火,朕命人送信让你们暂缓进兵,那旨意可是你收的?”
望着座上脸色阴沉的赵佶,童贯本能地感到一阵不妙。嘉奖令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收到申饬,本来还以为此事早已被兴头上的君王忘在了脑后,此时冷不防听到,顿时让他有如芒刺在背。
“回禀圣上,当日旨意到达之时,诸将和王帅已经议定了进兵,倘若此时出示圣上手书,军心定会随之大乱。卑臣审时度势,不得不虚言以圣上令诸将成功,其中却有自作主张之处,不敢有所隐瞒。”他重重顿首于地,语调诚恳地道,“此事不关西征诸将的事,都是臣一人所为,虽是一心为公,但终究有碍朝廷法度,伏乞圣上治罪!”
听到这一番诚惶诚恐的认罪之词,赵佶这才脸色稍霁,淡淡吩咐了一句:“此次你侥幸成功,朕也不想因此追究你的罪责,但是,这一笔朕会记下!你如今虽然外放,但需牢记你始终是内臣,倘若你今后再有此等恣意妄为之举,朕必定下令有司追究你的罪责,你明白了吗?”
“卑臣叩谢圣上不罪之恩!”童贯被赵佶的严厉语气吓得心头剧震,但得知此次过了一关,还是长长嘘了一口气。早在克复湟州之后,他便在诸将面前出示了赵佶手书,在很大程度上获得了将士的好感。但如若想到赵佶会有如此芥蒂,他绝对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除了童贯,在场的还有蔡京和高俅。蔡京由于恼火童贯当日离京赴任时未向自己单独辞行,所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为其说情,直到赵佶警告完了,他方才接过话茬道:“童贯此次从王处道西征,功劳苦劳着实不小,前时不过是为了西征大局,圣上也不必太苛责了。”
高俅听到蔡京这番话,心中不由暗笑。如此看来。童贯和蔡京失和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他日必定无法以收复湟鄯之功执掌西军大权,既然如此,他便乐得充当了调转话题地角色。
他略瞟了童贯和蔡京一眼,上前一步奏道:“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圣上也无需执著于此事。因为下了湟州。西夏的左厢卓罗监军司已经有所异动,而夏主李乾顺也命人送来了文书,其中颇有疑忌。如今攻羌在即,倘若党项人再有异动,恐怕会动辄腹背受敌,非用兵之幸。”
“伯章所虑甚是。”赵佶微微点头,随即方才吩咐童贯起身,“童贯,王厚行前可曾还对你提过西北局势?”
对于蔡京的马后炮,童贯着实恨得心里痒痒。但一想到对方是朝廷首相,他仍旧按住了心头情绪。此时听到赵佶发问,他连忙弯腰答道:“回禀圣上,王帅有本章让我带给圣上!”
他一边说一边自怀中取出一本奏折交给身边内侍,而后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便胸有成竹地说开了:“夏人和羌人每每勾结本是事实,但西夏左厢卓罗监军司统军仁多保忠与夏主李乾顺并不和睦。早在元祐时。仁多保忠就欲图内附,最终为我朝拒绝。而其弟仁多洗忠又在元符年间战死。其兵权早失大半。此外,多罗巴当日奉怀德之弟溪赊罗撒,怀德向夏人乞兵,仁多保忠助其攻湟州,结果在多罗巴三个儿子的抵抗下败退。怀德至此尽失青唐之地※以说,党项人和如今的青唐王子溪赊罗撒绝非一条心,虽然要防备其出兵渔翁得利,但却无需担心两边会联手。”
赵佶本想先看王厚的折子,听童贯讲得条理分明,顺手就把奏折搁在了御案上,最后听到夏人和羌人不会联手,他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正欲开口再问清楚详情时,谁料蔡京突然抢在了前头。
“既然仁多保忠与夏主李乾顺不和,可否招降于他?”蔡京早就风闻过李乾顺立足未稳,此时不由动了不战而开边的心思。“倘若能招纳仁多保忠,则可坐得西夏左厢卓罗监军司之地,进可攻退可守,而且又可省却朝廷征伐之力,岂不是莫大的美事?”
“仁多保忠就算肯内附,他的部属也决计不会同意,要这样一个匹夫又有何用?”童贯见赵佶似乎要表示赞同,连忙反对道,“圣上,仁多保忠眼下已经年老,麾下兵权多半不在他手里,而李乾顺对其又刻意防范,就算他肯内附,最多只有自己部族的数百人,这又有什么用?消息一旦走漏,李乾顺必定不会干休,他们虽难以用大军攻城,却可以用精骑掠我边地牛马,届时反而遭受其害!”
见童贯竟公然反对自己地意见,蔡京顿时大怒,但他终究城府深沉,脸上丝毫不露,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
“仁多保忠在西夏颇有声名,哪怕只得他一人,也能震惊西夏朝野,届时必有人质疑夏主李乾顺的用人。再者,仁多保忠乃是夏人,精通路途,他日攻夏时必定有用,尽管一个匹夫,仍然胜过数万大军!”
高俅听蔡京说得离谱,只得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才不偏不倚地道:“圣上,西北之事我们于朝中自然不如王处道等人看得清楚,是否要招纳仁多保忠不如从长计议。依臣看来,西征大军攻青唐在即,此时设法招纳并不是最佳时机。西夏只需数千军马,便能掠渭、延、庆三州,于我军有害无利,不如下青唐之后再议。”
童贯和高俅的先后反对顿时让赵佶满腔兴致无影无踪,沉吟片刻,他便心有不甘地点了点头:“光得他一人之力。确实于事无补。也罢,此事就如此吧!”他扫了童贯一眼,又吩咐道,“马上就是十二月,你也不可在京城多留,及早回熙州去才是正经!”
“卑臣遵旨!”
三人退出文德殿之后,蔡京方才似笑非笑地看着高俅,语带双关地道:“伯章,要真的等到下了青唐,恐怕夏人大军就已经近了〉不定领军的就是仁多保忠。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啊!”言罢他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径直去了。
童贯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了蔡京的深重敌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虽然建立了军功,但手上并无半点军权,倘若真地和蔡京交恶。那吃亏地始终是自己。想到这里,他只能抓牢身边那根救命稻草,故作委屈地说道:“高相,我刚才在圣驾前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为何蔡相如此不服?不是我胡言乱语,招纳仁多保忠必定引起大乱,这话王帅也曾经说过。”
高俅见童贯作势,心中暗觉好笑,不过既然是王厚的话,那招纳仁多保忠就有七八分可能失败。毕竟,王厚对于西北军事总比自己这些纸上谈兵的专家要来得精通。
“你放心,朝廷决计不会让你们贸然招纳仁多保忠,不仅如此,倘若可能,你们还要尽力不招惹西夏。须知西夏早在元符年间就向我朝称臣,只要不给他们借口←们也不能贸然进兵,而辽国更不能轻言干涉。你懂了么?”
“高相放心,我明白了!”童贯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拱拱手便匆忙离开。
高俅望着灰蒙蒙飘着雪花的天空,喃喃自语道:“下了湟州鄯州廊州,和西夏的战幕就要拉开了。这才是真正你死我活的绞肉机!”
他了解那一段童贯的所谓“辉煌”历史,带领数十万西军打得志向高昂的李乾顺屡屡求助于辽国,甚至不得不上书求和。但是,最终那个胜利地结果对于大宋并没有好处。十几年地对夏战争,不仅耗费了大量军费,拖垮了整个陕西和大半个四川,让民众背上了沉重的包袱,还间接导致了之后作出的联金攻辽的错误判断。
要打西夏人就得攻其七寸,不仅要大量消灭其战斗力,而且还应该把他们放牧的牛羊马全都掠夺过来,还应该鼓动羌人一起进攻。而一但达成和议,不是要继续赐给西夏多少岁赐,而是向其勒索多少赔款,这才是真正的战争!听说王厚利用这一次和青唐王子议和地机会要了五百匹战马,胆子还是太小了!
新上台的生女真节度使乌雅束已经接受了大宋地帮助,运去的一船兵器换来的是满满一船人参等女真特产,甚至还有十二匹骏马。对于大宋来说,这非但不是一笔吃亏的援助,而是一笔赚大钱的生意,其盈利甚至大于万贯。对于原本担心援助女真花费太大地赵佶来说,这应该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这种情形最多只能持续两到三年。三年之内,一定要挑起女真和辽国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