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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方收兵回到自己队列后,现场的泥浆中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死伤者,怒骂声、哀求声、痛苦的呻吟声、粗重的喘息声混杂在一起。鲜红的血液渗入泥水中,将浑浊的泥水染成黑紫色,能动的费力地朝自己军营方向蠕动过去,不能动的只能乞求打扫现场的赶紧过来了。
姜凯淘见虞绍南和杨在元都落在了后面,紧赶几步追上左宗棠小声说道:“大人,这仗还打吗?现在我们外无援军,内无粮草。发匪把个小小的绍兴围了个水泄不通,冲又冲不出去,守,等所有粮食都吃完了,弟兄们可是没有力气再守了哇!朝廷不明我军实际,只是督促我们拼命朝金陵进攻,以求解决发匪老巢。若不如意不是申斥就是革职,现如今李大人龟缩上海,李匪秀成正日夜不停猛攻之,李鸿章是朝不保夕,自顾不暇了,曾大人远在千里之外的湖南,非一日可到城下,况曾大人胆小守旧,自江宁之败后轻易不敢再兵出湖南了,也指望不上让他来救援我们。蒋益沣、鲍超倒是奋力来援,可李匪世贤二十万大军挡在他们面前,想要冲过来难啊。大人乃当今诸葛,不知有什么办法?”
左宗棠猛地站住,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姜凯淘,姜凯淘心中一阵发虚,不知左宗棠会如何对待自己。“那么河鼓老弟你说应该怎么办?难道你想让我当不忠不肖的叛逆吗?!”左宗棠阴冷地沉声说道,“老弟你还嫩了点,什么也不懂,这事情你就不要再枉加议论了。苍天可以作证,就是死,我也要死在绍兴城内!”
“怎么?河鼓兄说什么了?让大人如此生气?”虞绍南在后面见左宗棠如此激动,走了上来。
“小人无知,得罪了大人,请大人息怒……”姜凯淘跪了下来,颤声说道:“但现在情况极为危机,每天都有大量的兄弟叛逃到发匪那边去,大人若是不赶紧想办法,恐怕到时候就没有人守卫绍兴了!是战还是别的什么大人定要早做决断,不能再死守在这里了!”
在众人目光下,左宗棠扶起了姜凯淘,皱眉说道:“起来吧,我知道你也是一片好心,这事我自有分寸。”
士兵逃亡左宗棠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城里还能有两万人已经让左宗棠极为欣慰。毕竟大家没有吃的,可以说是整天呆在城中等死。人要是饿晕了,干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原谅的。这支部队若不是左宗棠亲手拉起来的,到现在恐怕连一停人马也没有了!
虞绍南明白到姜凯淘是在劝说左宗棠另找出路,这段时间姜凯淘已经多次和左宗棠身边的人接触过,对眼前的形势大家没有一个人还继续看好,肚子饿的咕咕叫,这种滋味可是不好受的!姜凯淘只是稍微提了个头,大家抱怨声就响个不停,有些灵活的已经开始偷偷寻找活路了。虞绍南是个聪明人,一般来说人要是越聪明他的胆子也就越小,既然打不过那么识时务者为俊杰,聪明伶俐的邦办营务同知虞大人加入到姜凯淘的地下投降组织。今日见姜凯淘劝说左宗棠,被左宗棠依为左膀右臂的虞绍南在旁边帮腔了,“大人,我看这仗打不下去了。要不是外面敌人每天给我们运送些粮草进来,恐怕我们现在已经躺在地上只能看着人家从我们身上跨过了!大人看看,城里还有哪棵树还有树皮的?都被弟兄们给吃了!现在城内别说老鼠了,就连蚂蚁也被一扫而空。人家每天给我们运两千斤粮食我看已经是够可以的了,我们又不好让人家多运,这样下去,他们就是不打我们也无路可走,大人可是要为两万多弟兄考虑考虑啊。”
“够了!你们不用再说,我什么都明白了,亏我还当你们是自来压自己,什么是革命人道主义?林建华不明白这个新名词,问邱明吧,这个王八蛋只会冲自己翻白眼,说是司令员经常说的。一说到司令员林建华就觉得自己矮了三分,司令员说的总是没有错的,这个邱明跟司令员时间比自己长,看来是学了一些真经了,明明不明白的林建华也只能不停地点着头装做恍然大悟了。
正副总指挥笑到一起,李晓冬问起他最关心的事情,“邱旅长你看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左宗棠?老这样拖着也不是个事情啊。”
“要我说啊,正常情况下左宗棠是永远也解决不了的!”习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邱明一开口果然震住俩人。林建华低头不语,仔细寻思着邱明所说的话,经验告诉林建华,到现在为止,这个邱明还没有说错一句话!他所说的就是再荒谬也不能不仔细考虑一下。
李晓冬是政工干部,对军事方面并没有邱明和林建华他们这么在行,听邱明如此肯定,李晓冬不解地问道:“不会吧?按照现在这种投诚速度,不用半年,只要再过两个月左宗棠身边就不会有人了!他还怎么能解决不了?邱旅长你不会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吧?”
指挥部并不远,说着话一行人已经到门口了,邱明走进大帐,见林建华还在思索自己说的话解释道:“根据我们了解,左宗棠此人极为高傲,他自视甚高,如果十多年前能让他加入太平军,那么他必然是对天王赤胆忠心,乃太平军之得力干将!可惜没有,石达开放过了这个人才,让他加入到清廷中了。对‘忠’,左宗棠看的极重,不是一般说辞可以打动的。举内线传来消息,左宗棠曾经说过:‘为人臣子,当时局败坏时,一心为国家计算,不但置己之生死利害勿顾,即所事之成败利钝亦不深较,赤可谓纯臣之用心矣!’,真是有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味道。他认为自己是大清的臣子,怎么可能轻易地投降我们呢?所以我认为正常情况下他是不会投降的,倒是自杀很有可能。”
李晓冬恍然大悟,刚才他光想着军事方面了,没想到邱明会从这方面思考问题,佩服不已的李晓冬赞叹道:“看来邱旅长不光军事谋略利害,连政治上也很可以啊!我可真是甘拜下风了!”
林建华拉过把椅子坐下,沉声问道:“既然如此邱旅长又何来‘正常情况’之说呢?难道还有什么变数?”林建华张望一番,指挥部中除了他们三人就没有其他人了。见没有人林建华低声说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在左宗棠身边的内线?”
邱明竖起了大拇指,“总指挥英明,司令员早就在左宗棠身边埋下内线了,这人机会到了自然会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所以我们只要让左宗棠不至于逃出绍兴就可以了。至于解决左宗棠的时间……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司令员当时说的整编时间是多长?三个月!现在已经是三个月了,照我估计彻底解决左宗棠已经未时不远了!”
林建华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难啊!最近温州的报纸你有没有看过?满篇都是挖奸细,申讨叛徒的文章。没想到那个何长庆居然是李鸿章埋伏在我们内部的内奸,司令员也心狠,一枪就崩了自己岳父,还让夫人在报纸上登了什么断绝父女关系启示,厉害啊!倪院长的监察人员现在满天下乱飞,气势嚣张的不得了,连我们这里下面都有很多监察院的,鬼才知道他们躲在什么角落监视你!要是行错一步路战士还好,不过是关几年罢了,你我这样的可就倒霉了!官职不保不说,搞不好连小命也没了。”林建华眼前仿佛出现了倪峰手提大刀,杀气腾腾地朝自己走了过来,处决何长庆不光对地方上影响很大,在军队系统内部也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司令员连自己的岳父都敢杀,还有谁是杀不了的?原来在后面不显山不露水的监察院也因为此案名声大振,隐然间大有超越政务院成为根据地最高行政机关之势。“反间没完,内迁可也麻烦,几十家工厂岂是说迁就可以迁走的?还有天京那边干王派人警告我们,英法两国跟天京谈判彻底破裂,法国公使布尔布隆叫嚣说是要用铁与火教训我们,天王让干王命令我们断绝跟英法之间的贸易联系,鸡毛蒜皮的事情多的数不胜数,向较起来还是军队整编显得容易些。政委又出去了,这么多事情需要司令员解决,三个月解决左宗棠……难啊!你没看到现在司令员都一点过来的动静都没有吗?”
邱明默默点了点头,大帐内沉寂下来。这些事情大家都知道,根据地的事情现在每天都有机密简报传达到旅以上首长手里去,林建华他们这边自然也有,反间、整编、内迁预防外国武装干涉是现在的重要内容,至于报纸,虽然准确的内幕消息不多,可上面各种谣言多的犹如过江之鲤,看的你头晕目眩为止。司令员又说什么要鼓励舆论监督,只要不是反对根据地的一概没问题,对那些真真假假的各种新闻睁只眼闭只眼,虚假新闻多的让人无所适从了。邱明诚恳地说道:“总指挥说的对,是我太乐观了,根据地内部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看来司令员要过来还有一段时间。只是时间拖的太久恐怕对我们下步行动会造成影响,希望司令员能尽快赶过来吧。”
“对了,哪个什么……叫什么电报的不知道搞的如何了?司令员说这种东西可以让我们时刻和他保持联系,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过去看看吧。” 林建华站了起来舒展一下身体朝外走去,边走林建华嘴里还喃喃自语着:“无非是条线加上一些破铁箱子而已,这玩意怎么可能让我们和司令员联系?司令员不会是整天想新鲜玩意想晕头了吧?”
邱明笑着推了把喋喋不休的林建华,“我说总指挥啊,虽然对这些东西我也不了解是怎么回事情,不过既然司令员说它行我们还是相信比较好,还有那些叫‘报务员’的,已经训练几个月了,我想司令员不会平白无辜地让他们训练吧?快走,我们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电报房距离林建华他们走出的指挥部并不远,只是绕过两个营帐就到了。刚转过弯,林建华他们就看到许多战士聚集在电报房门口好奇地朝里面张望着,一条粗重的电线从门口拖了出去,朝南方蜿蜒而去。电报房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