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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番的军舰,这腿肚子就打抖。别看这里我们有三十多艘军舰,可合起来还不如人家一艘大船!人家一艘军舰上光炮就近百门,羡慕啊,真让人羡慕!”
“我今天就是为你们海军过来的。黄司令,听说你们这里有些人瞧不起那些给你们上课的外国人,自以为自己击沉了英法军舰,很了不起是不是?你放心,我不是说你。”
黄翼升小心地说道:“这个啊……是有些人头脑发热了。击沉敌人军舰的除了炮兵、水雷外,我们海军只是趁着夜色进行过几次偷袭,真正的水战并没打。对这些人的说法我也批评过,只是敌人那些军舰并没有跟我们真的交手,有些需要打过后才知道。”
杨沪生点点头,算是认可黄翼升所说的话。黄翼升的处境他也很同情,作为一名起义过来的将领,黄翼升在解放军中威望不是很高,同时因为第一次温州战役的时候,黄翼升杀了不少解放军战士,造成部队中很多老人看着他的眼神都是一副要生吞活剥的样子。要黄翼升管理部队,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我知道有些人不听你的话,自以为自己了不起。今天我就给你撑腰来了,他们要是不肯干,趁早给我离开海军!”
“海军大多数人还是不错的。只要下达战斗任务,哪怕任务再艰苦,再危险大家也没二话,收拾好东西立刻出发。”
听杨沪生这样说,黄翼升知道一定是有人将海军里面有些人说的一些怪话通报给他了。但黄翼升可不想让杨沪生以为自己在海军中根本震不住手下,那样自己可实在太丢面子了!
杨沪生见黄翼升给手下开脱,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不过该表扬的应该表扬,有些该批评的也决不能姑息养奸!既然是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连上级命令都可以当耳边风,还是脱了军服抱孩子去算了。”
“那边站着的女人是谁?怎么基地里面还有百姓活动?”杨沪生手指着前方问黄翼升道。
黄翼升随着杨沪生手指的方向望去,前方不远的树林中站着一位少女,头戴缀花三角包巾,身穿大襟纽襻布衫,腰束白作裙,外面罩着绣着白花的青束腰,脚上的鞋子被长裤罩住。少女扶着苍松仿似一尊石像,一动不动眺望着湖水。任凭穿林的微风轻轻拂动着裙屐,露水将衣衫沾湿。
黄翼升神情有些黯淡,低声解释道:“这是胜利号军舰朱世峰副舰长在家乡未过门的媳妇,她的父母都因为战乱而死。去年我们到湖南后,朱副舰长在街头无意中遇到沿街乞讨的她,俩人这才在一起。本来他们打算再过两年结婚的,可十天前朱副舰长在晚上指挥小艇携带漂雷偷袭英军军舰驻地时候,被敌人巡逻的军舰发现,他们那艘艇上人员再没有回来……”
杨沪生感到身上一阵发冷,停下来,人仿佛被石膏固定了。不管取得多大的胜利,伤亡总是免不了的,因为战争,多少人死于非命?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白发人送黑发人,亲密的情侣转眼间阴阳相隔,只要战争存在一天,这种人间悲剧就无法避免!
“这事告诉她了吗?”杨沪生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堵,困难地吞了口唾液,艰难地问道。见黄翼升默默地点了点头,杨沪生轻声道:“她不接受这个噩耗,一直不相信朱副舰长已经牺牲了?”
“她哭也不哭,只是一直说我们骗她,朱副舰长会回来娶她的。从那天开始,每天天还没亮她就到树林中守侯,一直到天黑才回去……”
杨沪生不知有没有听到黄翼升说的话,只是呆站着痴痴望着前方那位林中少女。在杨沪生眼中,少女越来越模糊,渐渐地与整个树林融为一体。整座树林仿佛每棵树木都变成守望着的少女、妻子、父母,他(她)们正期望着在战场上奋力厮杀的亲人早日平安回来!
看了一会儿,杨沪生垂下头去匆匆朝指挥部走去。他不敢再看那位少女了,再看的话杨沪生怀疑自己的心脏会因为结冰破裂开来。他仿佛看到少女手指着自己痛骂自己是刽子手,自己是双手沾满了血腥的屠夫!听,耳边那呜呜声不就是无数战死在沙场上的亡灵正围在自己身边哭诉着吗?他感到自己不再是什么司令员,也不是什么首长了,自己变成了一个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弱小人!这种感觉让杨沪生想要尽快逃离这里,可两腿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朝地下拖去,每迈一步都显得无比沉重,这条路实在太长了,长的让杨沪生感到自己狼狈不已。
其他将领见杨沪生闷声不响,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地朝前面走,知道眼前景象触动了首长心灵。大家失去了说笑的心情,只是用埋怨的眼神看着黄翼升,责怪他为什么让首长见到这场面,真要首长信心受到什么影响,受影响的就是整个解放军!
黄翼升自己心里也不好过,海军里面朱世峰是他所欣赏的一员虎将,以前黄翼升曾经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跟朱世峰说过,只要他当了舰长,在他结婚的时候黄翼升会给他做主婚人,想到自己打算在湖口战役结束后好好对杨沪生推荐一下朱世峰,现在这些都变成了美丽的泡沫,再也不可能实现了。至于司令员来的时候不让少女出来,这事情黄翼升可不敢干。现在少女成了整个海军同情的对象,今天自己把她关在房子里,明天那些暴跳的水兵就可能在自己背后打黑枪!
进了会议室,杨沪生张望一下周围,朝正在寻找座位坐下的将领下了逐客令。“你们在外面等一下,我有点事情需要考虑考虑。黄司令,把海军不需要值勤的都召集起来吧,我等下要对大家说说话。”
几个将领面面相觑,彼此对望几眼后站起来默默地朝外面出去。
走出会议室,看看里面的杨沪生听不到了,林忠一个劲埋怨黄翼升。“黄司令,你这事情可做的不怎么漂亮啊!哪个部队没有伤亡?别看我们空军整天在天上,下面的敌人打不着我们,可飞艇还是有掉下来的。上千米的高度,摔下来连个完整的尸块都找不到。陆军伤亡可就更多了,几个师哪个不是伤亡数千人的?就我知道的,有的师一年下来老底子都打的差不多了,部队已经不知道是补充第几回的了。真要死个人就让人家跑到军营里面来,可是很伤士气的啊!唉……这是军营又不是集市,咋什么人都可以放进来?”
李雪龙见黄翼升脸色有些苍白低下头不语,在旁边劝道:“算了林司令,这事不能怪黄司令。你没听吗?这少女是朱副舰长从街头救回来的,人家父母都死了你让她到哪里去?怎么说我们也是为人民服务的军队,要是人家亲人死了,我们就将她推出去不理了,这事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啊!”
“不错。战争嘛,总是要死人的。我记得刚加入解放军的时候首长说过,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首长说这是古时候叫司马什么的人讲的?——朱副舰长在反抗那些洋鬼子战斗中牺牲,这就是重于泰山!这样的死法可是比一辈子碌碌无为老死在床上强太多了。作为烈士没过门的媳妇,我们还是需要特别给予照顾的。”张海强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继续说道:“自从加入太平军后,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我们汉族……这个中国人……实在是太没有血性了,只要能活命,管他是谁压迫自己都没关系,蒙古人可以,满洲鞑子可以,这要是换了红毛番,只要不是将他最后一口粮食夺走,他们还是照样会接受!你看看他们眼睛,一个个都他娘的跟个活死人一样,眼里面啥东西也没有,真比绵羊还温顺!……我常常想,那些有血性的中国人都到哪儿去了?首长说满洲鞑子入关时候将有血性的都杀光啦!见鬼,那么多中国人咋就杀的光?首长又说程朱理学阉割了民族的血性……黄司令你别皱眉头,我知道你是考过八股的,算是有学问的人了。可你想想,你们这些有学问的整天就知道研究回字几种写法,这对培养血性有个屁用?(“张副司令,文天祥、于谦也学的程朱理学,难道他们就没血性了?”黄翼升反驳道。)没错,他们是有血性,读书人嘛,书总是多读了一些,见识比我们这些大老粗要光多了。可黄司令不能否认‘识时务’的读书人占了大多数吧?人家还没进来,自己先投降了!以前例子我就不说了,看看现在,李鸿章有没有读过书?江北朝八里江过来的苗沛霖也是秀才出身,他也算是读过书的吧?这说明程朱理学真的害死人!可现在我们根据地不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了嘛!除了程朱理学,什么狗屁东西都可以从坟墓里挖出来讨论两句。按理说没了程朱理学,应该没什么汉奸了,可不!这汉奸还是照样出,我带兵打仗,这事情看的实在太多了,今天你来了,他低眉顺眼,搞不好明天他就带着清妖洋鬼过来抓你!唉……”
林忠打断了张海强的感慨。“我说张副司令,你这说的也太偏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朱烈士遗孀待在部队里啊!”
“对不起,你们先说,我去布置一下首长交代的事情。”黄翼升不想继续听这几位山南海北的说个没完没了了,交代两句匆匆去找自己的手下。
跟着杨沪生一起过来的副政委陈文委在黄翼升走后加入了话题。“我看张副司令说的没错,现在中国有血性的实在太少了。这时我军纪律就显得更加重要。军民有如鱼水,水竭鱼焉能独存?没了鱼,再好的水也不过一滩死水而已,迟早是要发臭的。就朱世峰这事说吧,不说哪女孩还没过门,就是过了门,待在部队里面也是不合适的,我们毕竟是要打仗的军队,不是什么土匪,这事情海军做的是有问题。可他们现实问题我们也应该看到,因为战争,我军转战浙东、徽州、江西,哪里不是赤地千里?走上一天一夜,除了遍地白骨,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现在浙东、江西算是好一些,可徽州还是人烟渺茫。你说说看,这丫头部队要是不带着,让她一个人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