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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寿州苗匪沛霖请降!”快马很快冲到山头,在大员前面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马上骑手飞身下马紧赶两步单膝下曲低头大声说道。
“苗匪沛霖请降?……”大员冷哼一声,重复了一遍刚才骑手所说的话,脸上写满了不屑。“富明阿,你说这苗沛霖是真降还是假降?是不是再给我玩什么降而复叛,叛而复降的把戏?”
站在大员身侧的武将必恭必敬地垂头答道:“回亲王,苗匪在叛逃之寿州后,不光洋鬼子恨之入骨,连发匪也瞧他们不起。苗匪屡次请求追随赣州发匪,却屡次被发匪所拒绝,不光如此江北之发匪还常常进攻苗匪沛霖。法国洋人自从湖口小败后,养精蓄锐,现以恢复实力,且多次增兵后,军队扩充至十万。现法军主力移师寿州,欲先固后方再图江南发匪。恐怕他这次是真的洗心革面,想要投奔大清了。”
站在山头上的清廷大员就是统领两湖、鲁、豫、赣剿匪军务事宜的清廷博多勒噶台亲王僧格林沁,而他身边的是帮办僧格林沁军务的荆州将军富明阿。
僧格林沁脸上露出诡秘的微笑:“富大人,本王怎么听着这苗匪沛霖是走投无路想借我们这里暂时躲避一时,等危机过去了,他还会继续反叛来着?富大人是正话反说吧?”
“王爷明查。”
富明阿垂着头也不说僧格林沁说的对,也不说他说的不对,将话题又抛给了僧格林沁。
“苗沛霖乃反复无常小人,今日可投本王,明日发匪一点小恩小惠他会再次叛本王而去,此人留之无用,杀之可惜。”
“王爷的意思是……不接受苗沛霖的归顺,让法国人剿灭他们?”
“非也非也。”僧格林沁摇晃着脑袋,眼睛眯缝着望着下面自己正在行进的部队:“苗沛霖乃真心投顺本王,若本王将之推入地狱,其不伤其同党之心?本王理当接纳苗沛霖归顺了!”
富明阿恭维道:“王爷高见。”
“怎么?富大人明白本王所说意思了?”
“王爷见解岂是我等草莽之人可以明了得?然苗匪狡诈,不能深信,末将以为敌以明,友未定,引友杀敌,不自出力方为上策。”
阴云密布下的淮河东岸正阳关,连绵的军营沿着淮河一字排开,河边上苗沛霖正背着手在河堤上烦躁地走着,焦虑地望着西方。今天已经是请降的第十天了,按说从安徽寿州到湖北黄州府麻城路不过四百里,快马两天就可来回,可到现在为止麻城的僧格林沁那边还没有只言片语关于自己请降的话传过来。南方的法国鬼子、东边的李昭寿现在又步步紧逼,太平天国余孽航王撑千岁唐正才的数千散勇也认准了自己,时不时从山林中冒出来偷袭一把自己军队,这些人真是大有不亡苗练誓不为人之架势,苗沛霖不能不为自己所面对的局势心焦不已。
想起来苗沛霖也懊恼不已,好好的秀才不做,非要出来搞什么团练,这团练岂是那么好搞的?朝廷担心你造反,发匪又认你为妖,做人什么最难?夹在中间两边不讨好最难也!苗沛霖常常与身边人言:自己如同走千丈悬崖之间钢丝,一个不稳就得摔下去。可既然上了钢丝,你只能朝前走,想后退?还不如直接朝下跳来的更干脆些。
在大清与太平天国之间走钢丝的苗沛霖在两边讨好的同时,自然也干了些让双方都对他恨之入骨的事情,别的不说,出卖禄千岁陈玉成就让太平天国那些王爷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了——虽然苗沛霖很怀疑那些王爷也许对陈玉成之死暗自高兴不已。
先叛太平天国,接着大清那边待着也不舒服,爱好自由的苗沛霖理所当然反了。这时英法联军进了中国,正找不着靠山的苗沛霖马上认了洋鬼子当爷,而大爷也很客气,洋枪洋炮送了不少,让苗沛霖大有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气势。可洋大爷也不是那么好靠的,攻占天京后洋鬼子就开始把他们这些投靠过来的就没什么客气好言了。顺眼时尚且呼喝不已,若是不顺眼立马拳脚相加,全不当他们是人。等英法联军于湖口陷入泥潭,对苗沛霖他们态度又发生了转变,然苗沛霖非傻子,他可不想自己辛苦创下的基业让洋鬼子轻易地挥霍了,南下的步伐自然是越走越慢。湖口惨败,苗沛霖反应敏捷,联军指挥部令未下,他已一日千里,逃之夭夭。可恨李昭寿乃小人之辈,打着征讨叛军之名义窜离望江,发匪不打,却偏偏朝苗沛霖开来,想起来苗沛霖就恨恨不已。李昭寿何许人也?与自己相比,五十步与百步矣,却打讨伐自己之旗号,真恬不知耻也!
五十步笑百步也罢,恬不知耻也罢,李昭寿打发匪没什么能耐,对付苗沛霖却有极大的兴趣。加之法军、清军、太平军多方压力,苗沛霖一万多部队在各方打击下兵员急速减少,到现在全军不过三千之众,连太平天国航王部队都能避则避,不敢轻易招惹了。现在走投无路的苗沛霖只希望僧格林沁能救他于水火之中,至少也让他渡过眼前难关。
自从乞降使者离开正阳关后,苗沛霖每天都到这里望眼欲穿地盯着西边,盼望着能有好消息传过来。眼瞅着天光慢慢暗下来了,苗沛霖正哀叹苍天如此薄情,令自己今日再次白等,想要掉头回营的苗沛霖无意中感觉有微微马蹄声从西方传过来。
这几天苗沛霖的神经都要崩断了,任何一点动静进入他耳,他都以为是自己派出的使者回来了,可每一次最后都让他失望。今日听到马蹄声,苗沛霖一来怀疑自己耳朵是否有问题,一来就是真的有人骑马过来也不敢肯定来者就是自己的使者,一来如果真的是使者回来了,他又担心传来的消息是自己所不希望听到的。忐忑不安的苗沛霖望着马蹄传来的地方感到双腿有些发抖。
“终于来了……”苗沛霖看清了马上骑手,眉毛一翘,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拖着灌铅的双腿朝大营走去。
天上滚滚乌云散开一条缝,落日余辉从云缝中洒落下来,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响,一骑快马正急速朝苗沛霖大营急驰而来。军营中懒散地卧倒一地的士兵听到马蹄声只是抬起头张望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让骑手从身边飞驰而过。骑手在一座军帐处停了下来,询问一番军帐外的士兵,再次上马,一提缰绳朝淮河岸边奔来。还没到岸边,马上骑手发现了正朝回走的苗沛霖,急忙翻身下了快马,低着头跪在地上。
“报……大人!天大之喜!”
来的正是苗沛霖派去僧格林沁那边请求归附的使者,听使者说天大之喜,苗沛霖无来由的感到一阵轻松,多日的焦虑终于得到喜悦的果实。
“快说……亲王是如何讲的?”
“回大人,博多勒噶台亲王言欢迎大人率部重归大清,亲王命大人归荆州副都统萨萨布统领,先暂至湖北蕲水县休整,以利剿灭发匪……此为亲王给大人之书信,大人请过目。”
苗沛霖脸上刚刚绽放的笑意收了起来,脸上写满了狐疑,缓缓伸出手接过了僧格林沁写给自己的信件,打开后仔细看了起来。
“大人,亲王是如何说的?”亲信姚有志在旁边见苗沛霖面有不虞,期待地问道。
苗沛霖看完信件默默将它折好,望着南方发呆。
苗沛霖不是傻子,他要是傻瓜也不会夹在清军与太平军之间,一直坚持到现在了。信件上僧格林沁一方面欢迎他重新反正,另外一方面以关怀的语气说是让苗沛霖到蕲水休整,那边清军可以给他良好的保护。
蕲水在什么地方?距离南边发匪不过百里之路。明为休整,实为驱赶自己与发匪先火并一场,借发匪之手削弱自己而已,如此低劣之借刀杀人计策用不着有多高智慧也可以看出来。真要到了蕲水自己再想跑,周围都是僧格林沁的部队,就是跑又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真的到蕲水去吗?虽然自从望江撤退后,苗沛霖就一直龟缩在寿州附近,可南方局势还是从各条通道传到苗沛霖耳朵中。南方赣州发匪自取得湖口胜利后,并没有闲下来,先是浙江杨沪生部发匪配合李世贤部将李鸿章部驱出浙江,兵临上海。接着十月底养精蓄锐多时的江西发匪主力沿水陆两路突然大举入川,五万虎狼之师只一月令清军骆秉章部大败亏输,与石达开部在重庆府壁山境内会师。李世贤、石达开先后投入赣州,赣州发匪猛然占据半壁江山,兵员号称百万,势力西起康定东至大海,已非一二省之流寇(苗沛霖自从关注杨沪生所部“太平军”后就一直认为杨部决非流寇)。如不是赣州现在被太平天国之干王、义王、章王等王爷占据高位,这些王爷又对自己恨之入骨,苗沛霖认为自己投奔赣州前途大有希望。
那程学启何等人也?总兵而已,兵不过五千,投奔赣州,现已为云贵实权人物。左宗棠,一巡抚已,兵三万,一朝奔赴赣州,两广、云贵均入其手,说南王不为过矣。自己率兵兵万人投奔过去,不敢与左宗棠诩美,然比之程学启却为可能,至少一省巡抚可也。苗沛霖当夜晚难以入睡时,常为此长吁短叹,懊悔自己为何将英王出卖给清廷,搞得现在自己眼瞧着赣州大有取代清廷江山之势却不敢投奔过去。
不能投奔赣州,留在寿州也是死路一条,寿州外围现在汇集了大量讨伐苗沛霖的各路大军,尤其是法国人。苗沛霖离开望江时将他部队中的那些法国军官统统剥光了衣服捆起来扔在湖边,他是走了,那些高贵的白种人却苦头吃尽,喂饱了湖边成群的蚊子,有的还被老鼠咬了不该咬的地方,甚至被四处游走的毒蛇亲吻后直奔天堂。当苗沛霖的暴行传到法军军中,尊贵的法国人义愤填膺地指责苗沛霖为禽兽,当法军增援部队到了江宁,数万法军北上围剿乱匪苗沛霖,苗沛霖要不是仗着自己地形熟悉,与法军在寿州附近兜起了圈子,他现在尸骨已寒了,就这样曾经过万的苗沛霖部队也打的只有三千。如果不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