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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清楚,我接收她不是为了做她的保姆,而你们风族也不会想要一朵养在温室的花吧?”玄御的声音低下来,自有一种摄人的压迫感,“她必须变强,这片土地需要的是可以战斗的人,她今后要站的位置是我的身边,而不是我的身后。”
风十三的身子晃了晃,心里隐约都觉得有些好笑,却不知道该笑谁……这只妖怪是故意刺激族长的吧?
族长明显顿了下:“我送她来的时候已经跟您说清楚了,她并不具备与您并肩作战的资质。她能力不稳,心有郁结,而且……”
“但她是守门人。”九尾轻佻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所以她注定要留在这片土地上。”
林间静了下来。
风十三屏住呼吸,她觉得风轩器握住自己手腕的力量有点大,把她弄疼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族长的声音在寂静过后听起来格外刺耳,“不可能是十三——”
“她是歌者,我亲耳听到她唱歌,然后门开了。”九尾陈述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如果我没记错,歌者是成为守门人的必要条件。”
“但是她看不见,她的见眼消失了。”族长的声音开始急促,“玄御你应该知道吧?是你夺走了十三的眼睛。而现在,你居然要她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与你并肩作战?!”族长最后的尾音完全是谴责了,不见平日的冷静。
风十三猛地一震,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她反手一把掐住风轩器的肩,眼前一阵明一阵暗,抿紧了唇压制抵住喉咙的恶感。
不是不觉得奇怪……也不是没怀疑过……跟玄御在一起的时候,明明看的那么清楚,但跟他一分开,就会像个瞎子一样撞上那些与她开玩笑的小鬼和精怪。
曾经拿言语试探过玄御,也缠着要他把自己送到歧路上再试试,但每次都被他避重就轻地岔开话题,渐渐也就淡忘了。
只是依然存了那么点疑惑,像水下暗暗纠缠的水草,不知不觉地疯长。直到今时今日,听了族长的话,才突然冲破水面,柳暗花明。
她觉得自己要吐了。
远远的,玄御传来一声冷笑:“那又怎么样?她只要和我在一起,就能看得见。现在她的力量正在觉醒,我绝不允许你们把她带走。”
族长的声音比他更冷,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我不知道风族的祖先当时与你具体做了什么样的约定,但我不会让一个失去了见眼的族人留在这里和你们一起战斗。那样太过危险。”
“我可以告诉你,风一一和我做了什么约定。”玄御不让别人打断他,“她要我继续留在这里镇守此地,作为代价她会在十代之后的族人里随便挑选一人,将那人的见眼给我,让我看的更清楚。之所以隔了那么多代才选的原因,是她可以没有愧疚感。”
“所以就选上了十三?”族长话中有什么隐语被加重了,存在感强烈,“那位祖先做事向来随性,难道她是为了弥补十三,才把力量也给了她?”如此不公的等价交换,难怪那孩子的能力不稳。
“不,风一一没那么大的本事,能指定谁继承她的力量或失去见眼,这两件事情都是随机的。”
那个随心所欲的女子曾经说过,她的力量终究会随着血脉传承下去,但到哪一代,谁的身上能够觉醒,没人会知道。说这话时,女子已经失明的双眼很亮,映着晴空万里的天,充满对未来的期待。
“只不过,你们送来的那个女孩,非常幸运又非常倒霉地,两样全中了。”玄御的声音刻意染上笑意,仿佛在讽刺什么一样,“这,大概就是你们人类常说的,命吧。”
风十三终于一张嘴,吐了。
满地淋漓的血。
『30』
风十三五岁到六岁过渡那年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没有人来对她说“那些血腥与你无关”,却有人凝视着她的双眼说“你是不同的”;在失去了见眼后,没有人拍着她的肩说“没关系”,却有人在她听不到的地方叹息“果然还是不行”;从没有人说“你是无辜的”,只有人信誓旦旦地告诉她“你犯了错”。
她在那些话语汇成的风暴里摇摆不定,不知道自己修习“固心”究竟是为了抵御妖魔还是人言。最后她只能牢牢记住族长温暖的手,盖到她眼睛上,阻隔了光明也阻隔了流言,留给她一片安宁空间,问:“十三,你喜欢风族吗?”
风十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她说:“喜欢,但也仅止于喜欢。”
她在族里找不到安身立命的根基,没有依靠,终日默默地在信任和不信任之间摆动,直到终于离开家走到外面的世界。
她其实,从未想过要回去。
可就在她以为日子会这么浑浑噩噩过下去的时候从天上掉下来一张硕大的烙饼正好砸中了她,顺带砸中她的还有一叠板砖。这两样东西都没得选,不是买一送一那么简单,它们之间没有因果关系,只能说风十三一辈子的好运霉运都在这一时刻爆发了,她……嗯,中了大奖,无论从哪方面来说。
那个叫风一一的祖先想必是位极特别的女子,这么长时间以后还能让言灵的契约生效。这么一想风十三又觉得自己挺郁闷的,好像至今为止的所有努力和梦想都是人家早就规划好的轨道。
带着这郁闷她昏昏沉沉地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她睁开眼再次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和挂帘,手下柔软的触感告诉她这里是医务室。
……医务室的床比寝室的要软很多。
迷迷糊糊地下了个结论,风十三刚翻个身想继续睡,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固心、止殇、炎寒莲花狱,你连用三个禁术,还能正常醒来,不知该说是命大还是窈窕保佑。”族长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风十三勉强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他松开自己的手,“你昏迷了一宿,吐出来的血比输进去的还多,现在感觉怎么样?”
“呃……好多了。”一张嘴才发现连喉咙都是血味,她厌恶地皱眉,想坐起来,“族长,你没睡?”
“睡了会。”族长从旁边的床上取过枕头垫在她背后,“既然醒了,就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风十三挣扎着坐正的动作顿了下,又继续挪动:“马上要期中考试了。”
“没关系,我会去跟校长说,让他停几天课,等万圣节过了再开学。”
“为什么?如果只为了我一个人的话未免太小题大做……”
“门现在还没关上,霸下还在地下等待时机,你施下的结界已经没有用了,这一两天霸下会彻底恢复神力,到时候学校会不会变成废墟都不一定。为了学生的安全,让他们先回家几天绝对是正确的。”
“……十字路口私立学校是风族的产业么?”风十三想起族长见到自己时候的第一句话,“那我们都离开后,这里怎么办?”
“嗯,自从风一一之后这片土地就归风族所有了——我们都离开后,还有玄御他们在,他们会想办法的。”
风十三的眉毛因为族长那种极不负责任的说法皱了起来:“那个……玄御先生也同意我离开了?”
“……你不想回去?”族长的视线锐利起来,风十三心中一凛,“昨天晚上的对话,我听到了。”
“是吗?”族长笑了笑,他清雅的外表下隐藏了什么情绪,让他看起来与平时不同,“那么十三是怎么想的呢?留在这里真的很危险,而且……你不想回去看看你妈妈的墓吗?”
风十三垂下头:“看了……又有什么用?”她的声音轻得像挽不住的风、留不住的水,“族长,我回去,又能做什么呢?”
“十三——”族长叫着她的名字,想了下,“你想留下来?可是,你留下来又有什么用?你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而且你不能再用禁术了……”
“我也不是非要留下来。”风十三打断他,不想再听到这个从小就教导她的男人用笃定的语气否定她的一切,“嗯……玄御先生在哪里?我想问他一个问题,问完了,我再决定是否离开。”她没说要回去。
族长好脾气地看她半晌,叹了口气,摇摇头:“他们就在你旁边那张床上坐着,你瞧,如果窈窕不醒,你连看都看不见。”
风十三抿住唇,把脸转开了,看向隔壁的床,那上面慢慢地显形出四只妖,玄御平静无波的眼线隐没在子夜般的发梢后,他的瞳孔像墨一样纯粹的漆黑。
他看着她。
“你要问什么?”相当直白而冷淡的语气,让人丝毫联想不到昨天夜里他是怎么据理力争非要风十三留下来。
女孩笑了下,笑容清浅而仓促,她说:“玄御先生,现在我如果想引出足够强的力量就必须先用禁术将心封住,而如果不用禁术能力就会不稳,极容易出岔子。撇开已经交给你的见眼不说,这样的我……对你还有用吗?”
她张开的唇像瘴气里濒死的蝴蝶,从窗口吹进的微风拂过她尚且年轻的脸,脸上的神情苍白而脆弱,就像被磨砺后的伤口,虽然已经从破坏到恢复,却仍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九尾觉得她这样的问话非常此地无银三百两,因此他张开嘴正要替玄御问“你难道对自己没信心吗?”,却被玄御拦下了。
那只狼妖校医盯着风十三的脸不放过她的丝毫表情变化,他大概清楚这个女孩需要的是什么,那不过是一些曾经期望并且失望过的,单纯而美好的希翼,希望能够遇到真正相信自己、关心自己的人,而不是会拿她去衡量任何利益的家伙。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风十三的表情在瞬间松懈下来,唇边慢慢渗出淡淡的真心的笑,双眼熠熠生辉。
很多年以后玄御有时还会想起风十三此刻的神情,以及那双与风一一极其相似的眼睛,那种清澈和光辉,是相信自己永远不会做出令任何人蒙羞之事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