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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亡母一病不起,年幼的黛玉日夜泣涕,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恐惧,结果父亲一次领回来两个嗣子。
母亲也开始撑着一口气,百般叮咛她一定要对兄长们恭敬亲厚,万事不争,要她牢记吃亏是福,说兄长们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刚开始的日子,母亲苦口婆心的话语,和陌生的大哥哥和二哥哥,让她心生惧意,再之后,就是哥哥们真心实意的关怀爱护让她几乎忘记了他们之间原本没有血缘。
其实,黛玉最初心中更为亲近二哥林崇。倒不是大哥林崖不好,而是她与林崇年岁相仿。与已经长成少年,可以担起家族重任外出周旋的林崖相比,林崇是黛玉最好的玩伴与知己。
比起被父亲评价为心思世故圆滑的大哥,黛玉一直认为二哥哥是个失之于端方的君子。
即使后来发现真正把父亲和她当成一家人的只有大哥哥,二哥哥眼中的至亲只有大哥哥一人,黛玉依旧觉得人之常情,不足为怪,并不能说是二哥哥的缺陷。
结果直到大哥哥成亲离京,黛玉才明白,在二哥哥心目中,涉及大哥哥的事情都已经成了一种执念。
这样并不妥当,执念的可怖之处,父亲和先生都是讲过的。
黛玉素来才思敏捷、出口成章,这一会儿竟有些词穷,实在是不晓得该如何开口。毕竟曾家劝曾蕙是人伦,林崇护林崖亦是亲情。
林崇却突然对一旁垂首侍立的英儿开了口:“池子里的锦鲤映着那边的寿山石该是有些意趣,你拿鱼食把它们都引过去,我与你们姑娘正好赏景。”
说着,手指一抬,就指了个不远不近的去处,既听不见他们兄妹说话,又能一眼看清楚凉亭里的情景。
感受到二爷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英儿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
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人人都说二爷比大爷和善可亲,英儿却始终记得她跟着大爷留在金陵的管事到了扬州林府之后第一次见二爷的时候。
那时候老爷还卧病在床,大爷、二爷并大姑娘都是日日夜夜亲自服侍,她这个刚刚被从拐子手里买来的小丫头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被管事大娘随手塞进了一处粗使丫头们的院子,又因为是大爷亲自吩咐贴身小厮寿生买下的而备受排挤。
心志高远的丫鬟们和她们的娘老子并姊妹嫂子,总爱在自己身边说些怪声怪气的话。好在林家的规矩还算严,等老爷病倒时的那阵兵荒马乱过去,这样的人渐渐也就不来了。
有一日,她做完管事大娘分派的活计时天都擦黑了,下人房的饭菜早就被人抢空了,她又累又饿,满腹委屈却不敢哭,只能一个人默默的挪回当时住的小院。
然后她就被立在院子外头回廊里的二爷唬了一跳。
忖度着二爷身上的服饰,英儿颤颤巍巍的正要行礼,一直站在阴影里的二爷突然开了口,那样昏暗的角落,让她恍惚觉得二爷的声音都随着面容有些模糊。
二爷问她是不是就是那个大爷从金陵买回来的丫头,问她现在在哪处,做什么活计,问完了,二爷停顿片刻,就说大爷是做大事的人,这些日子顾不上,他过几日就会让管事送她去大爷院子里服侍。
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英儿虽然没有多余的念头,但也知道该如何去做。她正要乖顺的跪下行礼,二爷接下来的话就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人心上。
二爷说,好好伺候大爷,如果敢背主,他一定会一寸一寸剥了她的皮。
敲打的话,每一个主子都会说,连管事大娘们都是信口捻来,但是二爷这一句不一样。英儿心里明白,二爷的话,不是说说而已。
明明是平静温和的口气,那张半隐的面容却令人从脊梁骨里冒出寒意。
再之后,在英儿本来以为会被大爷院子里的姐姐们加倍排挤的时候,大爷叫人把她送去了大姑娘的院子。
对二爷的畏惧,已经刻在了英儿心里,但是她还是撑着抬起头,看向了大姑娘黛玉。
她是大姑娘的丫头,大姑娘让她走,她才能走。
黛玉哪里不明白林崇的意思,她稍稍侧身,对英儿安抚的笑笑,轻声说自己这会子不用人服侍,叫她去逗鱼儿玩。
林崇就在一旁静静看着黛玉主仆。他通身的气度做派都是学的林崖,不说不动之时自成风景,端的是丰神俊朗。
只是等英儿退下后,他说出口的话却带上了几分淡淡的阴骛。
“想来妹妹心中都明白了。只是咱们才是一家人,亲疏远近,妹妹总要多加思量,莫要让亲者痛、仇者快。你我手段不同,但妹妹也应该如我一般,盼着大哥好的。”
在林崇想来,黛玉是个女儿家,难免会有妇人之仁,把话说明白了也好。横竖老爷对他做的事情也是门儿清,老爷都不管,黛玉就更管不着了。
黛玉噎的面上一白,神情却更加坚毅。
“大嫂子也是人,我瞧着曾家也知道了二哥哥的打算,才这样着急上火。总之这桩事,如果让大哥哥自己选,玉儿觉得大哥哥绝对不会如此。”
☆、第62章
“可是大哥不在。”
林崇慢吞吞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完这句话,双眼似乎在凝视着黛玉,漆黑的瞳眸中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林崖林崇兄弟两个长得十分相似;耳口鼻都几乎一模一样;唯有眼睛却是一个肖母、一个肖父;当他们认真看着什么的时候,这份不同就愈发明显;让人清晰的感觉到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妹妹是个明白人,这家里什么都瞒不过妹妹。”林崇说着说着,突然微微一笑:“我知道,曾家大太太、大爷这些日子里坐卧不安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因为我让人回姑苏去;要挑一个身家清白、聪明伶俐的幼童,还因为我向老爷进言,以林家的名义在城外修庵堂。”
自从林如海中毒之后,林家的下人已经清理过一回,如今很少有人会往外传递消息,旁的人家就算有心打听林家的家事也往往是无功而返。
曾家则不同,曾蕙是林家明媒正娶的大奶奶,管着内宅的一应支出、人情往来,林崇这些事情家里人都知道,曾家当然也会知道。
京里人人都当林家大爷有去无回,那么挑孩子就会被自动判定为准备过继嗣子,修庵堂就会被自动认定成要送林大奶奶进去关一辈子。
林崇笑得很和气:“亲家太太和曾大爷是关心则乱,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怪他们,但是大嫂子既然进了林家的门,生生死死都该陪伴大哥。”
他的神情是不容错认的理所当然,向黛玉表明他确实认为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对的,都是人伦纲常。
“当然,即使并没有明确的消息传回来,等庵堂修好了,我觉得大嫂子也该去为大哥祈福,至于孩子,就当是冲一冲晦气。”
面对这样的林崇,黛玉只觉得心中莫名的发闷,却连指责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林崇确实对大嫂子曾蕙十分苛刻,但是林崇对他自己更为严苛。从大哥林崖离开那日起,林崇就没有再沾过一点荤腥,据他院子里贴身伺候的人说,他抄的佛经已经不下百卷了。
黛玉欲言又止,林崇看着她的眼神终于渐渐温和。
学着像兄长那样用手指叩了叩桌面,林崇反过来劝说黛玉:“妹妹是女儿家,心肠软些难免的。可是若真的如了曾家的意,兄长倘若真有个什么,独自孤孤单单岂不可怜?就像曾家大爷要为大嫂子打算一样,我们也该为兄长打算。正因为兄长心善,我这个做弟弟的才要更为他考量。”
仿佛觉得已经说的够清楚了,林崇缓缓站起身,对有些怔忪的黛玉一颔首:“自家人管自家人,女儿家原该娇养,妹妹就不要为这些事烦心了,我纵然比不得兄长,还能帮着老爷料理这些。”
说完,林崇抬脚就走了,看方向,应该是直接回外书房温书了。
等到心不在焉的英儿再次望向凉亭时,亭中已经只余她们姑娘一人望着水面静静出神。微风卷起她颊边的碎发,原本就娇弱的身躯在乔木的荫凉中更显单薄萧瑟。
林崇和黛玉两个算是不欢而散,来访的曾大爷也险些被亲妹子气个倒仰。
“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
曾大爷气的脸色发白,真想把这个向来捧在手心里的妹妹痛打一顿,让她醒醒神:“林大爷当然好!不好家里能让你嫁他?可是你才多大?要是妹夫真有个万一,你小叔子就是林家的当家人!他这些日子在忙什么你不知道?他是要生生拘死你,到时候你不想当贞洁烈妇,他能生殉了你!”
娘家人这些日子来了多少回,先是母亲和大嫂,现在连大哥都坐不住了,曾蕙垂眸看着兄长手背上一整片被沸水烫出来的红痕忍不住湿了眼眶。
这都是她的福气,她当然惜福。可惜……
曾蕙也不再遮掩,抽出帕子拭了拭眼角:“希望我……的,其实只有母亲和大哥吧?”
不等曾大爷反驳,曾蕙就笑着摇了摇手,一如他们年幼之时。
“哥哥莫急,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你且听我说的对不对。母亲和你都说只要我松口,说若有万一愿意归家,祖父和父亲都会替我张目,不会让林家随意揉搓我。”说到这,曾蕙口中泛起一阵涩意:“哥哥还唬我呢,祖父和父亲要是真有此意,还需要我捎信回去?你和母亲,不过是想着家里那样疼我,如果我当真要回去,也不会袖手而已。”
“圣旨赐婚、一品诰命,我知道家里未必怕这些,可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这句话,曾蕙说的有些艰难,不过她清秀的面庞上依然十分淡然。
曾大爷晓得最疼爱的大妹妹聪慧,却没料到她已经想的如此清楚,一时竟有些语塞,只能讷讷:“你不晓得庵堂那种地方……”
他能说什么?出嫁从夫,在妹妹的事情上,林家处置是名正言顺,老太爷和老爷都是默许的态度,妹妹自己要是再一味顺从,等到尘埃落定,他和太太就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