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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东京坐在驾驶座的后座,手支着下巴,无意识地望着车窗外迅速退后的风景。
她在沉思。
方才沈孙义说的投标方案,令她十分心动。她和一般的女孩子略有不同,不像罗伊娜,小孩子心性大,心里念着玩乐,总想着开派对;也不似安在音,疯狂地围着爱上的男人转。
姚东京像她妈妈,性凉如水,有主见,有思想,更有事业心。
当沈孙义说那个提议,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神情时,尽管她的理智告诉她,这绝对很有风险,且很难实现,她还是动摇了。内心存着一丝侥幸:或许,她真的可以以个人名义去参与投标。倘若真发生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真能中标,那好处她也不会独享,她被革职,可终归是姚家的一份子。
这样想着,她心中喜悦渐盛,琢磨着干脆按照沈孙义说的去做,那她就得快些开始准备投标报名资料了。越想越兴奋,她迫不及待想回家,不由敲了敲驾驶座椅背:“师傅,再快点。”
等她回到家,嘴上还挂着笑,掏出钥匙开了门,那笑忽地垮了。
家中灯火通明,餐厅内欢声笑语,悬吊灯下是饭菜的腾腾热气,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唯一有点变化的是人数。
坐在餐桌旁的,除了姚春风和骆金银,还多了一个段西安。
姚东京一边默默地换鞋,一边思忖:他怎么来了?
姚春风见女儿回家,立马笑着招手:“来,东京,快过来吃饭。”
骆金银瞄了姚东京一眼,转头冲厨房喊:“阿霞,给东京装碗饭出来。”阿霞是姚家的保姆,干活十分勤快。
姚东京走到餐桌边,阿霞就把饭端上来了。姚东京双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骆金银一边舀汤,一边看姚东京:“你去哪儿了,今天一下午不见人。”她将汤碗递给段西安,又对姚东京道:“家里来了客人,你却回来这么晚。”
段西安接过汤碗道了谢,望着姚东京直笑。
姚东京闷着头,只顾自己吃饭,心里却使劲琢磨,段西安来家里到底是做什么。
段西安就像是听见了姚东京的心声一般:“我给你送礼物来的。”
姚东京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段西安笑而不语,骆金银指了指一旁的几大袋东西,帮他回答道:“喏,你去看看。”
姚东京一回头,就看见了好几只熟悉的袋子。她蹙眉细想,终于想起那几只袋子的来源:可不就是几天前她在大商场扫荡时,段西安抢着帮她付款的那些东西么。
再看段西安,捧着饭碗笑得意味深长。骆金银在旁帮腔:“我刚才看了几眼,西安眼光不错,比东京爸爸好多了。”
姚春风正啃肉,无故躺枪,不免哼了一声,替自己辩驳:“我是男人嘛,和你这个女人眼光当然不同啦。我觉得好看的,你觉得不好看,你觉得好看的,我也看不上啊。”
骆金银瞄他一眼:“西安买的这些衣服鞋子,我觉得很有品位。人家也是男的,眼光就比你好,你就承认自己眼光差吧。”
眼看二老要吵起来,姚东京立马出声制止:“都吃饭,再吵菜凉了。”
她有意无意地瞄了段西安一眼,因为他的“品位”问题,姚春风和骆金银还拌嘴,他倒好,吃得津津有味的。更何况,那些东西根本不是他选中的,这会儿也不好好解释,只顾自己低头吃饭。
饭后,姚东京把段西安拉到阳台:“你到底想干嘛?”
段西安双手插兜:“你别生气,我可是按照你的意思做的。”他笑着倾身向前,继续道:“那天可是你自己说的,叫我相信你的眼光,把这些东西送给女孩子,她一定会很开心。所以现在——你开心吗?”
望着段西安一张得逞的笑脸,姚东京在心里憋了一口气。她画了个圈,没想到最后倒是把自己圈进去了。
伸手不打笑面人,她一定要冷静。
段西安既然将那些东西都送过来,那她只能接下,到时候查出商品价格,再还他钱就好。
这时候该担忧的不是那些东西的事,而是……段西安本人。
他东西也送回来了,饭也吃了,也该走了吧?
姚东京抬手望了眼表,下逐客令:“时候不早了,你……”
不等她说完,段西安没皮没脸地道:“时候不早了,你要不要把我留一晚?”
姚东京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决定先发制人。她推开门走进室内,大声道:“爸、妈,段西安要走了。”
骆金银应道:“这么快?”
姚春风笑眯眯的:“小段啊,不多坐一会儿?”
姚东京也笑眯眯的:“不了,他一会儿还有事,急事。”
姚春风点头,既然是急事,那就不多做挽留了。
段西安没想到姚东京来这么一招,他本来是打算死皮赖脸再多呆一两个钟头的,现在被她昭告天下似的,他还不得不走了。
他沉吟片刻,忽然道:“那行,我这就走了。”然后扭头对姚东京笑:“你送送我?”
姚东京刚想拒绝,骆金银就推着她到门口:“嗯,东京你送送西安。”
姚东京不情不愿地把段西安送到他的轿跑旁,冷得跺了跺脚。
段西安倚靠在车门边,看着姚东京笑:“觉得冷?不如我带你去个热乎乎的地方?”
姚东京白他一眼:“我家就热乎乎的,你赶紧上车吧。”
段西安一动不动:“你觉得我今天表现如何?没失礼吧?”
姚东京敷衍:“挺好的,快点走就更好了。”说着,又是一阵寒风袭过,冻得她抖了抖唇。
同样是被冷风呼呼地刮,段西安倒是浑身热烘烘的:“我给你爸爸带了酒和茶叶,给你妈妈买了支参,你说他们应该不会不喜欢吧?”
姚东京懒得说话了:“嗯。”
段西安沉默了一会儿,姚东京又催促:“外面太冷,你也别光站着,快坐进车里,早点回去吧。”
“你就这么急着要我走?”段西安有点受伤。他刚才说了这么多,她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话,表达了这么一个意思:要他赶紧走。
姚东京抿抿唇:“你回去,我也好回家。外面真的太冷了。”
段西安安静了三秒,定定地望着姚东京。她双手抱着胸,两只脚在地上轻轻地跺,冷风一吹,她就缩起脖子,跟手机震动似的,轻微地抖,就像刚出生不久的小鸭子。
好萌好可爱,好想抱在怀里亲一口。
有些念头就像树根,钻进土里就彻底深埋扎根了。那只是一瞬间的心念微动,谁能想得到,最终竟成了一生的执念了。
那一瞬,段西安只是笑了笑,然后,他忽地上前一步,将姚东京搂在怀里。他浑身都热,将冰块似的姚东京抱住,身体的燥热立刻消减,仿佛烈火跳进了冰河,滋滋滋地沸腾,舒适得他在心底深深喟叹。
姚东京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都被段西安箍在双臂中。
他的热量就好似一只保护罩,将她裹在其中。有那么一刹那,她怀疑自己是一根飘零的野草,风吹日晒,经历霜雪雨露。而段西安就是一只塑料大棚,把她罩在心口,让她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再有冷风划过,她竟不觉得冷了。
段西安的脑袋贴着她的左耳,温热的唇就在她的耳畔,暖暖的热气喷在她的耳朵、肩头:“现在还冷吗?”
姚东京有点懵。
不知为何,她忽然就想起不久前和沈孙义在x江的那天。同样也是夜晚,她喊冷,沈孙义便将外套脱下,披在了她的肩上。
而段西安……则将她搂在了怀里。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当口将这两种行为进行对比,令她匪夷所思的是此时此刻她的心情。
她并不反感,只是慌张。
就像某一天,沈孙义忽然在电话里对她说他想念她一样。她觉得慌张。
于是,她急急忙忙推开段西安,红着脸颊看他。他眨眨眼,一副无辜的样子,然后,他居然浅浅地笑了,声音低低的,带着欣喜:“你居然不骂我?”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的确是惊讶的。姚东京有点囧,难道她经常骂他吗?此刻,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似乎在慌乱中又夹杂了一层惧怕。
她根本不愿意多想,推着他就往驾驶座赶:“别磨蹭了,你快上车。”
这次段西安倒是相当听话,被姚东京像是赶鸭子似的赶到驾驶座,乖乖地应:“好。”
段西安驾车而去。姚东京站在原地呆呆地望了一会儿,忽地皱眉。看着段西安现在这个样子,她就觉得看见了第二个沈孙义。刚才那个拥抱,她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仿佛擂鼓,砰砰砰的,让她隐隐觉得,段西安或许是真的对她有感情。
一个沈孙义她已经招架不来,如今又多了个段西安。
心烦意乱。
姚东京觉得自己一定是有恋爱恐惧症。
☆、第25章 恶魔的眼睛
送走段西安这尊大佛后,姚东京急速跑回房,扑到电脑前,准备发邮件。
收件人是她大学时期的研究生学姐,现在这个学姐在国外读博,专修酒店管理。
姚东京念大学的时候是不住校的,姚春风给她在校外买了一栋房,每次下课后,别的同学回寝室,她出校,所以她和班里的同学们是没什么感情的。
实际上,她朋友不多还有其他原因,比如她不像其他女同学那样活泼爱闹,又不懂得撒娇,说话的语气凉凉的,加上她颜值比平均水平线高出太多,总给人一种女神高冷的错觉。
又比如,她家经济条件比一般人好太多。不是同一个圈子的人,怎么会有话题?当同学们在为淘宝上一两百的东西和店主卖萌撒娇求包邮时,她在市区的xx百货逛一圈,几乎买下半个商场的衣服。
消费观念不同,三观也不会和谐。
可以说,姚东京的大学生涯,几乎是一个人的狂欢。
之所以说是“几乎”,那是因为她只有一个勉强算得上朋友的“朋友”,也就是此刻她要发邮件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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